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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不打不相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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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不语的房间内。
她再转身去,那只大熊公仔还是躺在那里,脸却换了个角度,钟不语歪着头走过来坐在旁边。
绝对是想多了,这大公仔怎么会动呢?她盯着颜色塑料眼珠靠得越来越近,望眼欲穿的距离把陶黎吓得不轻,屏住不存在的呼吸。
那张好看的脸没能怼上来,一只白色肥猫喵呜叫着走进来,蹭着钟不语的脚求关注。
“今天进门没抱你,不开心了不是?谁叫你不出来自己躲着玩了。”
她抱起猫玩了一会儿,猫毛飞落在陶黎的脸上,嘴上,头上,猫味儿让陶黎觉得有那么点...想吐。
肥猫逃离了她的魔爪后,蹲在陶黎面前就没走开过,尾巴跟海里的海草一样摇摆,一黄一蓝的异瞳看着陶黎的脸,看来这家伙已经发现他了。
“好家伙,你,你能看到我?” 陶黎一动不动,只是坐在那里跟这只肥猫说话。
那只猫瞳孔收紧,扑向他撕咬了一阵,喵呜喵呜的叫声,让钟不语不得不正视这种拆家行为。
钟不语一回头就看到肥子在咬玩具熊,玩偶的胳膊被扯着拽,日常拆家行为让她有点抓狂。
“你干嘛咬我的玩偶?肥子,你出去!”
猫被赶了出去,陶黎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浩劫,惊魂未定,颤着声音表示感谢,“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这姑娘倒也没什么反常,从浴室出来之后,刷牙洗脸看看手机笑哈哈,半小时后她就困了收拾收拾调了闹钟熄灯睡觉,没什么不正常。
唯一不太正常的,就是这个人会没完没了的做噩梦,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喝一声,要么突然快速地嚷嚷,晃着头挣扎,手握成拳。
夜晚是动物捕食的有利时机,是亡魂出没的高频时间,是附身玩偶的他出逃的唯一机会。
陶黎拖着沉重的身躯,跌跌撞撞走出了小房间,出去还摔了一跤撞到了东西,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吵醒人?
他爬了起来,“这家伙不是属变色龙的,是属猪的。”
门口在哪儿来着?夜视能力不好,黑灯瞎火得容易把人引到厕所,从厕所出来又进了厨房。
从厨房出来之后跟肥子干了一架,熊公仔的手被咬破了几个口,那猫也没占上风,灰溜溜地躲起来表示休战。
晚上十一点,钟不语被噩梦惊醒,缓神间仿佛听到肥子凄厉不自然的吼叫,她叹了口气,实在懒得走动。
客厅里装着监控,打开手机就能看一下肥子是抽了什么东南西北风。
监控画面里肥子神勇地扑向巨型玩偶,玩偶灵活的躲躲闪闪,被肥子抓住了便倒地扭打在一起...不对这是什么情况啊!
钟不语的脑子一下子断了线,手机从手里滑落,眼睛睁圆了。
刚刚看到了什么,玩偶要侵略地球么?
她捂嘴惊呼,“异形!”
这部恐怖电影历历在目,这绝对是遇到了新物种外星人,保卫地球很难,不过保卫这个小屋子应该,还能拼一拼。
肥子和玩偶熊的大战结束,两败俱伤。陶黎拖着战损的身躯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还没歇够,余光里的桌子上那个延长的影子是怎么回事,窗外的月光应该没跑过任何地方才对。
那跑的是....
他回头,凶神恶煞披头散发的少女手持平底锅冲了过来,尖叫一声把他拍到在地。
“he ya!”
钟不语成功制敌,拯救了自己的家园。
正要再来一脚,就听到了门外有人在喊。
宵夜送来得正是时候,面摊大婶端了碗汤面,按了好几下门铃,正在与敌人对峙的她只得又一脚踹翻高大的玩具熊,然后冲出去开了门,拿好面掏钱给大婶,火急火燎的跑回去。
“哎你慢点跑!吃个面急什么?” 大婶不明白为什么一碗面能让她这么着急,这是饿了多久?
只有钟不语自己清楚一刻都不能耽误,屋里有一个大坏蛋等着她去对付。
那一回旋踢,踢得可真漂亮,简练有力直接把他踢飞,陶黎怀疑她是李小龙的第几代传人。
棕色的布偶熊逃进了她的房间,准备锁门,跪地刚把头抬起来,那丫头的拳头又挥过来了。
看这姿势是佯攻,不好,是肘击!
情急之下一声破音喊着,“等等!我投降!”
钟不语的脸才从杀手的阴狠变成不甘留情的蔑视。
“喂,起来解释。擅闯民宅,我家可没什么钱让你偷的,要是不好好交代,我抓你上派出所去! ”
钟不语关上了门,以女王的姿态坐在椅子上,双臂搭着扶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侵略者。
刚刚那一平底锅还没缓过来,陶黎扶着头。
“你这也太狠了...唉,我,我怎么说你也不会信我啊,反正我不是小偷,我是个好人!”
“好人?好人会这么偷偷摸摸的?还有,你给我把玩偶服脱了!”
连坦白都这么敷衍,还妄想她能放过他,未免太天真了。钟不语抓着熊脖子企图把这副伪装拆穿,但是那个人守节操一样的坚决,更让她觉得他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陶黎倒在地上抓着她的手,“我真不能脱,我也没什么好脱的...哎呀我现在就是这只熊!”
“老娘听不明白! 臭小子,你今天....”
钟不语又挥一拳往脸部打去 ,要是把他揍晕了就一切好办。
然而熊脸只是凹陷了进去,扁的里面已经没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容下一个人的头,她这才觉得,神奇。
“啊?”
安静的氛围下谁都不知道该问什么,该解释些什么,他放弃了抵抗,钟不语两腿压着他的腰,两只手一起往他的肚子按下去。
熊脑袋,熊肚子,用力按下去就会凹陷,大概十几秒填充物又会回弹复原。
钟不语终于意识到了不正常的诡异事件,大叫一声,“啊!”
先发制人者吓得躲在帘子后面,脸都不敢露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鬼! 你怎么回事!”
“唉,我就是一个普通的鬼魂,我上来找人的...没有附身物我也不方便,我看到你带着巨型玩偶,就想先借来用用,本来...你刚刚要是不偷袭我,我就要走了的,谁知道你这么凶。”
这人是在侮辱她的智商吗?钟不语长这么大还没有撞鬼的经历,这只鬼这么弱,怎么可能!
可是除了往非自然方向去解释,她好像也找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女孩拉着帘子,露出一只眼睛看着他,“我怎么信你?我怎么知道你是好的还是坏的,万一你害了我怎么办?”
大熊在她面前急得跳脚,笨重的身体几次跌倒“我就上来找个人啊...害你作甚?那你怎么才能信我?”
钟不语想尽了所有无关的科学性理论,还是觉得这事很离谱,不科学,可她却轻松地笑起来。
当人生中出现第一个不可能且超出认知的意外,一个将近一米九的毛绒绒巨人说,他是个好人,你会拉起他的厚棉爪还是把他推开?
这个问题,钟不语想了半个小时。
面对不可能的新事物,钟不语一向是欣然接受,这次也不例外。
陶黎不知所措的抱着头嘟囔着其他办法,想着怎么让她相信,纠结的熊样印在她的眼里移不开,那时候钟不语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第六感如果是一种自我做出选择后用来掩饰的说辞,那么现在正适用。
从未发挥过作用得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不是个坏人。内心被这种愉悦感鼓舞,被这只莫名其妙的熊掀起了渺小,不容忽视的喜悦。
她拉起那只又大又厚的爪子,想到最要好的同学问她的一个至今都回答不了的问题:喜欢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陶黎看着她的眼神从热切恢复冷静,像是一个装着澎湃热情的小太阳,停在风和日丽的月亮湾,把冰凉融合在一起,这种眼神带着安抚,让人感到舒服。
“我信你。”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
钟不语说着伸了个懒腰,想起自己还有一碗面没有吃,于是蹲坐在小桌子旁边打开塑料圆碗的盖子,跑去厨房拿了双筷子进来。
她一边嗦着面,偶尔回过头看着他,等着回答。
陶黎看着那碗面,感触良多,他也想吃来着,但是吃不了。
“呃...我是来找人,但是现在我的肉身还不能用,朋友已经在帮我想办法了,不过呢,在拿到我的肉身之前,我得附身在其他物体里,你,要是介意的话,我等会儿就走,不会赖在这。”
他到现在为止只跟莫悔相处过,这跟个脾气不好的大活人待在一起,没准什么时候就去找个什么神婆道士把他给消灭。
巨熊玩偶站着走来走去,客厅一下子显得狭窄了,软绵绵的大爪子在门把上摸爬滚打过一阵,死活拧不开。
巨大的黑色塑料眼珠子盯着自己的大手,只有一个圆形弧度,没有手指可以用,真是不方便。
“喂,等等。”
女孩走过去,站在熊背后拉着他的腰,手指抓着毛绒绒的毛往后拖。
“我呢,就大发慈悲地留你下来,让你等你的肉身,等你附体了再离开。”
女孩的手掌摊开,手臂垂下,手里的几根假毛掉了下来,陶黎看着干净的地面上掉了他的绒毛,想弯下腰去捡。
钟不语的话他听到了,虽然不知道理由,但好歹有人愿意给他一个暂居之地 ,接受是最好的选择。
“谢谢你。” 臃肿的布偶身体弯不了九十度的腰,陶黎感受着自己笨重莽撞的躯体,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钟不语抬头问他,“名字呢?”
陶黎站直了回答,“陶黎。”
对面也撂了自己的名字,“钟不语。”
陶黎心里想着这个名字的由来,一辈子都不要说话?不对,应该是沉默是金?幸好钟不语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否则又要一招制敌了。
两人相顾无言,只有眼神交流表示彼此都无话可说,都在等着对方开口或者迈开脚步转移话题的时候,大门咔咔卡住,不利索的被人推开了一边,是小姨回来了。
小姨提着一份塑料袋,里头放着一碗面,另一只手拿着看似精贵的小皮包,进了门把东西先放下,仔细地拖下高跟鞋放好。
钟不语听到动静,快跑了几步,在出房间门之前又冷静下来,摆出端庄的姿态走出去。
她走到客厅正中间,细声细语地问,“姨,你回来啦?”
“嗯。”
小姨应了一声,换了拖鞋进去,坐在客厅的饭桌上打开塑料袋,开了塑料碗的盖子,面汤的热气也腾散开来。
看来小姨今天没心情搭理她,虽然钟不语很想坐着和小姨闲聊,但是不想当一个烦人的外甥女这一想法还是更强烈些。
尤其是她非常清楚小姨为什么老是对她这么冷漠,因为她母亲。
一张鹅蛋脸上两只大眼睛,下眼眶是能盛眼泪的弧形,上眼角翘又不媚,黑粗又细长的睫毛让她整张脸看起来又俊又靓。
这张脸跟她母亲几乎是复刻出来的,就算妈妈到了四十岁,脸上看起来也只是多了些皱纹和正常老化,五官容貌还是很明显,她们生得一样,笑起来也一样。
小姨从来没有说过她和母亲之间的事情,只是偶尔简单提过一两句,但是钟不语知道可能不能单纯的用恨,或者用爱来概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