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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山神云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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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飞过一个黄昏和黑夜,黎明时分到达白云山。
毕竟是座灵气十足的山,三季荷花远近闻名,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荷塘还是当年模样,池水清澈,荷花摇曳,清香扑鼻。
也许是明裳这一觉睡的太久,她居然想不起来在何处遇到了渊泽小天龙,也不记得自己身死于哪个位置。是苏炎指着两株根部盘虬的大树提醒她。
明裳仰头望着两棵叶子稀疏的大树发愣了片刻。苏炎道:“那年,这两棵树只有我腿粗,树叶很茂,如今跟我一样垂垂老矣,师父您还是当年的模样。”
明裳从荷塘摘了两支荷花拿在手中,把鼻子埋在花蕊之中闭目嗅了好一会道:“炎儿,跟我去山坳。”
当年老仙师就在山坳的茂林中行卑劣之事,山坳还在,草木秃了许多,地面长满一层杂草。老仙师的犯罪现场不知被这些杂草覆盖过多少次,哪还有痕迹,可怜那八个孩子。
“炎儿,仙子带走了一个孩子,你从何处听来的传言?”
“师父啊,从何处听来我已不记得,恍惚记得仙子捡孩子这回事。”
木明裳带着老苏炎在白云山中转了不短的时间,期间一直不曾开口,用一根粗棍在草丛中不停的拨拉,好像在找什么东西。苏炎拿剑当拐,气喘吁吁道:“师父啊,我已经不能跟当年比了,您在找什么?歇会好嘛!”
明裳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徒弟道:“你让我第一次有了长生不老真好的感觉。”
“可不是嘛,人人都想长寿长生,谁愿被这衰朽的躯体累赘着。”
“我在找此山是否有土地祠。”
“师父要作甚?”
“问问土地神,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件事。”
“师父您也不想想,土地神若知道当年那件事,虞师伯这些年不是早就问过了。”
明裳道:“虞上闻他非神非仙,怎能召动土地神。等找到土地祠,我要试试。”
苏炎才醒悟道:“我明白了,原来师父的仙元还在。”
寻至晌午,他们终于在最高的峰头找到一座小小的土地祠。这个祠很小,已覆满青苔,祠内摆放供品的架子都倾斜垮掉了,只有一个底朝上的白瓷碟子掩盖在泥土中,明裳拔去土地祠旁的杂草,从苏炎的衣兜里拿出方才摘的几枚半青不熟的果子放在祠的前面,嘀咕道:“此处常有神仙下来赏荷,可能土地神觉得自己用处不大,另寻山头去了。”
她在土地祠前捻诀,一道金光绕着祠转悠了一圈,光芒散尽时果然在祠庙后的一棵树上显现出一个穿黛蓝色衣服的女子,长的挺俊秀,见了明裳后,慌忙从树上跳了下来,先行礼,后问:“姑娘是何人?竟能召动我?”
明裳回礼道:“我是北海离山离泉仙姑座下弟子木黎,因一件两百多年前的事情,可能要打搅你片刻了。”
土地神将袖子一挥,地上出现三个蒲团,挺破旧,她稍显不好意思道:“很久没人光顾此山,没人给换新的,将就坐吧。”
木明裳同苏炎坐了下来,问:“土地君如何称呼?”
土地神指山笑道:“都叫我云白。”
明裳道:“云白,那我长话短说。二百二十五年前的金秋时节,启明山地仙木明裳被人杀死在了三季荷花池畔,您还记得这件事吗?”
云白定神望着那座破旧的小祠思索了一会,不确定道:“记得又不记得。”
苏炎忙问:“这话什么意思?”
云白笑道:“那件事我当然记得,地仙被无故杀死,惊动天上许多神仙,白云山因那件事聚集了十几位小仙在此,可能被来此赏荷的凡人看在眼中,故而到山下大肆宣传白云山全是神仙,有十几年,此处络绎不绝来过许多百姓叩拜神仙,后来可能发现也不怎么灵验,忽而又冷清了下来。我说的不记得,是因为木明裳死之时,我不在山中,当时发生了何事我一点都不清楚。”
明裳又问:“这个山头往北走去,有个大山坳,木明裳死之时,那个山坳中就躺着八个不满一岁孩子的尸体,你可知道此事?”
云白有些激动的看着明裳,道:“是我发现那些孩子的尸骨,都是小小一具骸骨,毕竟是凡间发生的命案,与我无关,我把他们都葬在一处。”
“葬在何处?”苏炎紧追着问。
那年云白受好友之邀离开白云山去友人处赏月,回来后才知道白云山几日前发生了一件大事,零零散散凑够一条消息,那就是天华洞地仙木明裳被杀害了,堂堂一个仙者被杀,可谓震天的大事,不过她错过了最热闹的时候,听来的消息足够满足她的好奇心,便没再打听。
约过了大半年,那已是早春季节,白云山的山花草木焕然一新,云白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于山中漫步,刚从三季荷花池塘处来,闲步至一片山坳之中。山坳有些背阴,却开着大片洁白的野花,云白在往年好像不曾见过这些白花,抬脚走了过去。
刚采撷一朵拿在手中,赫然发现花丛中出现一具小小的骸骨,她凑近一看,随后又发现了第二具、第三具第四具,她平复心情后清点了一下共八具孩童的尸骨。
见惯了民间怪事的云白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八具孩童的尸骨吓的六神无主,她脑中第一印象就是这些孩子被人贩杀死在山中,可她又疑惑,即便没看见孩子们被杀的现场,她好歹是个土地神,发生这样的怪事,林中、山中总有些她能听懂看懂的如烟似雾又缥缈的声音,这些声音可以随风在山中飘荡,或借树木的形状、或借獐狍之口、或借鸟雀之音一点一点传到她耳中,可是她一点消息都没听到,八个孩子死了也有些时间了。
云白挑了处向阳的地方,亲手埋葬了那些小小的骸骨。
两百年,即便是埋葬了八具尸骨的坟冢已被风雨雪霜抹平。明裳站在当年埋葬孩子的地方,那里和别处一样平坦,长满青草,唯有一棵老柳树,云白说是为了给这八个孩子戏耍遮阴种了上去。
明裳清楚记得那些孩子死在她面前的样子,她神色忧郁问云白:“这么说,这些孩子的来处是查不出来了。”
云白答非所问,又道:“早在我发现这八具尸骨之前,白云山就曾出现过两次孩子的尸首,时间有些间隔,我不曾往一起联系过。白云山同时出现八具骸骨,我担心这消息影响我在此山的威信,自从那以后我就潜心守护在这里,再没出现过类似的怪事。你找这些孩子究竟是因为何事?”
明裳暗想:我早就怀疑凌清杀婴不是第一次,看来云白最先发现的婴儿尸骨是老仙师最早时的罪行。
明裳严肃的望着云白道:“那八个婴孩,可能是有人用来提升修为的卑劣做法,你觉得呢。”
云白先是一愣,随即从眼中透露出机灵的光,激动道:“我也有过这样猜测,只是不敢提起,白云山由我守护,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失职,为了心中的愧疚少些,如今的白云山到处都是我的耳目。”她压低声音问明裳:“你是在查那些婴孩的死因?”
明裳问:“白云山都有哪些大人物经常来此赏荷?只要在你看来称得上是个人物就行,无需区分人鬼神。”
云白捏着下巴,眼睛往柳树上抬,样子有些天真可爱,一个一个数来:“天上的司命星君、度厄星君,水曜、木曜结伴而来过,还有些我称不上名讳的小神都会来此。鬼界的几乎无人来此,他们无甚闲情雅致,来的也是孤魂野鬼。凡间的就多些,修仙的各大门派几乎都来过,青遥山的凌清因离的近,曾经常在山中见到他的身影,还有凌清的大弟子也常来此。”
刚说到这,云白突然笑了,脸上浮现一种满足开心的表情,道:“凌清仙师的大弟子模样长的不错,令人赏心悦目。”
明裳道:“那他给你留下的印象挺深?他最近一次是何时来此?还有,凌清仙师最近一次是何时来还能记得吗?”
云白有些奇怪的看着明裳,这人提的都是些时间太久远需要她绞尽脑汁去想的问题,只能边想边回忆,慢慢道:“凌清早就不来了,上次见他,大概是七八十年前,他在荷花池畔坐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动,像座石雕。他的弟子虞上闻,最近一次来白云山约五年前,也在荷花池畔待了一天,不过他躺在池畔两棵老槐树之下,就是木仙子身死之处。”
苏炎悄悄看了眼师父,她的情绪很是低落。
“虞上闻长得很对我胃口,可能我在山中寂寞久了,每回见他都令我十分开心,和他聊上几句亦能使我开心好几天,不过那小子嘴巴无味的很,与他聊天向来只聊白云山的花花草草,从不说任何其他的话。”云白把一片暗恋之情说的如此坦然而爽快,显得几分有趣可爱。
明裳想:虞师兄不是那样的人,他什么都聊,也常捉弄我,并不是你们想的那般严肃。
苏炎咳嗽一声,道:“虞上闻哪里俊了,不过比常人好看一些,我年轻时才是英俊潇洒。”云白很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又突然想起:“你们认识他?”
没等苏炎回答,明裳又问:“木明裳死之时,传闻有位仙子在那时的此山中捡了个孩子,云白你可曾听说过?”
云白又一次低头沉思,犹豫道:“魏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