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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香楼闹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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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堂中的老鸨一眼瞥见门前的女子,惊的撑着桌角站了起来,退下震惊,立即笑脸相迎走了上去,“姑娘,路过此地?”老鸨的身形丰满而柔软,脸色红润,却生了一双阴鸷算计的眼,当即心生恶念。
她在此地做了多年生意,谁家摆了几双筷子都摸的一清二楚,突然出现这么一位清冷的美人,必定不是此地人。
木黎边打量楼内陈设边点头:“路过,渴了,进来讨杯水喝。”
不愧是处销金窟,雕梁画栋、五彩华幔,地铺白玉砖,砖内嵌着鎏金珠,温润平滑,难怪屋内许多女子赤足行走。梁上垂着三盏琉璃大灯,灯内插着未燃的新蜡,夜晚必是比白日更奢靡华丽。
老鸨喜上眉梢,亲自端了一盏茶送到木黎面前,谄笑道:“姑娘怎么独身一人在外?知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踏进这栋楼之前木黎确实不知此处是烟花地,还以为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是茶馆招揽生意的门牌。还未落座时看见一个男人搂着香肩尽露的女子登上朱红的楼梯,才明白这里原来是个温柔乡。
木黎道:“喝了茶我就走。”
老鸨笑道:“有茶有饭,还有床铺,姑娘,你看天色也晚了,往城外去偏僻冷清,三两户人家的没个住处,不如在此安歇一晚。”
看看天色,日头已没下西山,冷风大了起来,她点点头道:“给我一个雅间。”
“好嘞!”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楼下的灯笼及三盏琉璃大灯点起上百支蜡烛和清油灯,帷幔飘摇烛火摇曳,坠云山幻海一般。木黎留在此处,一则要看老鸨打的什么主意,二则是她发现此处有冤魂徘徊。
夜深时,入冬的寒风把未关紧的窗户撞的噼里啪啦响,远处的房间不时传来男人的低吼声和女人的娇吟声。
被迫听了一阵隔壁呻/吟之声后,木黎实在忍受不住,堵住双耳撑着手臂在桌前不住的点头瞌睡。这时,门缝被推开一点,她十分警觉,紧闭双目伏在桌上装睡。
从门外悄悄摸进来两个壮汉,其中一个猛的冲上来死命摁住她的头,另一个利索的绑住她的手脚。
“一定捆紧了,她若喊起来,先把她打晕。”
另一个声音低声道:“长了张不错的脸,可惜脑子却不好,居然跑我们香风楼来了。”
木黎怕被打,不敢叫嚷,头又被他们死死的按在桌上,冷静的问了一句:“绑好没?要带我去哪里?”
两个汉子还从未见过独自来青楼的年轻女子,更没见过偷袭了还能气定神闲不慌不惧的人,自己倒先软了气势,咳嗽一声壮壮胆量,低吼道:“老实点,亲自送上门,又无亲无故,徐夫人打算留你常住,带你去后院调/教熟悉一番。”
木黎问:“何为调/教?”
两个男子互看一眼,心想:真的是个傻子?管它呢,只要脸好看,傻子在香风院也受欢迎。“新来的姑娘,都有这个规矩!”
被他们反绑了双手后随即站起身沉声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走过三处院门才到了他们口中的“后院”,原来是处十分隐秘的肮脏的角落。木黎刚被推进屋中就看见一个几乎皮包骨头的女子,她艰难虚弱的支撑起身体,恐惧的望着进来的两个汉子。
门被锁上后,两个壮汉一直守在门外没走,嘀嘀咕咕道:“等天明看徐夫人怎么处置她,先守着吧。我刚才看了下她的眼睛,心里毛毛的,太镇定了,你呢!”
“我都避开不没敢看。”
皮包骨的女子动着干燥的嘴唇问:“你怎么会落在他们手中?”
木黎紧皱眉头盯着这女子,她从未见过一个活人瘦弱到如此地步,双夹凹陷,双目凸出,眼珠子即刻就能从眼眶中掉下来,仿佛一具移动的骷髅。她从怀中拿出玉葫芦,倒了浅浅一杯递到女子面前道:“喝下去!”
女子慌忙哆嗦着接过她手中杯子仰头一饮而尽,复又递过来道:“再给我一口!”
木黎收起玉葫芦道:“此泉水不是凡物,饮多了怕你身子受不住。他们为何关你?”
那口泉水真似灵丹妙药,顷刻间这女子的面容和精神比方才好了数倍,她上下打量木黎,问:“看你穿着,不是穷苦人家,怎么会被卖到这里?”
木黎立即明白女子的处境:“你是被卖来这里?为何瘦成这副形容?”
女子苦笑道:“我不肯接客,动粗他们怕打坏我的身子和脸赔本,就让我饿着,三天给一个馒头一碗水,即死不了又能折磨人的意志。”
“你被关了多久?”
“有七个月了,这七个月,我度日如年!”
“谁卖了你?”
“我表兄!”
木黎问:“想不想回家?”女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即便都是笼中鸟,她依旧在那么一瞬间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随后又哭笑道:“呵呵——你都逃不出去,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可能此地神灵受了这香风院不少香火,不愿管。你再忍耐几日,我救你!”
此夜的寅时,正如木黎所料,前楼传来几声女人的尖叫声,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沉寂。“这老鸨真是恶毒,居然请了捉鬼人。”
守门的两个汉子都在沉睡,木黎从门内施法,外面的铁锁轻轻落地。她按来时的路轻轻返回前楼,途径后厨时,见一个干瘪的捉鬼人正啃着一只肥鸡。她毫无顾忌从捉鬼人身边经过时,只见那干瘪的老头立即放下手中的鸡,鼻子朝四周使劲嗅了嗅,疑惑了一下又低头撕了一口肉。
她来到点着烛火的厅堂,百盏灯火已熄灭,只有寥寥几根蜡烛晃晃悠悠闪着,地上掀倒的桌椅还未收拾,厅堂里的阴气还未散尽,看来今晚那鬼魅是不敢再来了。
木黎又回到后厨,突然出现在捉鬼人面前,不分青红皂白,一个凌空掌劈过去,把捉鬼人和他手中的肥鸡都打倒在泥中,捉鬼人恼羞成怒,举着手中的拐杖冲过来。
她一眼看到那拐杖有灵符护持,不知她这梨木之人能不能靠近,慌忙避开,当即唤出那把亮灼灼的青玉剑,不容对方接近半寸,一剑先砍断了那条拐杖。真是一把好剑,锋芒锐利、寒光闪闪,拐杖清脆地断成两截,捉鬼人毕竟是修行人的旁支,怎能不知眼前这女子的厉害,他拿着半截拐杖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找我麻烦?”
木黎问:“前楼里的鬼是你赶走了?”
捉鬼人道:“就是我。鬼乃阴物,不该来阳间为害,我除鬼是正道,你怎么来找我麻烦?”
木黎道:“鬼魂对阳世执著不走,必有留念之物,或是死的怨恨不瞑目,你捉鬼太过粗疏草率,只知驱鬼杀鬼,你不知道还有一种方法叫做化解执念,有怨报怨有恩报恩?”
捉鬼人哼哼道:“我只捉鬼,又不是除恶的高尚之士。”
木黎道:“徘徊在香风院的鬼魅你别再插手了,拿上你的鸡立刻离开这里。这里阴气挺重,想来那个老鸨背了不少人命。”
“凭什么让我走?”捉鬼人被这年轻人驱逐,脸上过不去,还想硬挺一挺。
木黎把青玉剑一拎,那剑似乎又长长了二寸,微光闪耀,她目光犀利的看着捉鬼人:“我是北海离山离泉仙姑的弟子。”
捉鬼人一听此言,慌忙跪倒在地:“北海来的仙君?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木黎道:“香风院的事,别管。”
捉鬼人揉着刚才被打倒摔痛的屁股,一瘸一拐走上来小声问:“那我能不能看仙君捉鬼?”“随你。”
依旧回到后院的房中,门前的两个汉子还在沉睡。木黎到床边查看了那瘦弱女子的身体,幸好前半夜给她服了泉水,此刻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就是那张瘦的不成人形的脸令人不能直视,“是个有硬骨的姑娘。”
第二日清早,香风院老鸨带着几个男子趾高气昂扭着丰满柔软的身子推开了木门,依旧是一脸谄笑的问木黎:“昨晚淑淑给你说了我们香风院是作甚营生没有?”
淑淑费了莫大的劲从嘴里吐出一个“呸”字,弯着腰喘息着。
木黎坐在老鸨对面,轻声而坚硬的说道:“给淑淑端碗粥来!”她目光如炬盯着老鸨细长阴鸷的眼睛,片刻之后,老鸨挥挥手道:“端两碗粥来。”
木黎看着淑淑吃完了一碗粥,又把自己那份推到她面前,老鸨冷笑道:“喲,你们还找到伴了,这碗粥你不吃,下一顿可得三天后了。”
“香风院昨夜闹鬼了吧?”她开门见山。
老鸨脸色刷的冷了下来,问:“你怎么知道!”
木黎轻笑道:“我的手段比你后厨睡觉的捉鬼人强多了。”
老鸨眯着眼睛认真打量木黎,暗想:“难怪看她不像个一般的女子,原来是个抓鬼的,她要有本领,就替我把香风院清个干净,若是没本事,香风院就是她最后一站。”徐夫人突然换副面孔,好言好语道:“姑娘原来有大本领,怪我这拙眼。香风院这几年确实有些不干净,我们不敢外扬,暗地里请了几位捉鬼师总是除不干净。捉鬼人来一次能清净个三五月,人一走它们就又来了。”好像苦不堪言的样子。
木黎问:“你亲眼见过它们没有?”
徐夫人指着脖子上的一条桃木珠串成的项链笑道:“这个,千邪万邪莫想靠近我身。”木黎明白那些鬼魂讨的债就是这个姓徐的女人,既然不能靠近她,那就只能带着怨念在此徘徊。
“除鬼也是我正业,那就帮你清理干净这香风院。”
老鸨窃喜:“那需要我替仙长准备什么!”
“一个藏身处,容得下你我二人藏身的地方,我让你亲眼看看我是如何抓鬼的。”
口气这么大,看来这姑娘还有点手段,连声说“好,好!”
第一夜的香风院大厅悄然寂静,无声无息,至天明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夜依旧如上一夜。
木黎对徐夫人道:“那日捉鬼师吓到了它们,今夜烦请夫人坐在大厅,引她们前来。”
徐夫人尖声反驳道:“我躲还来不及,我还去引它们?”
木黎故作叹息:“我还有事急着去另外一个地方,过了时辰我就不候你了,就在大厅坐上一两个时辰便能使香风院从此干净无邪,不知你有什么犹豫的,何况,我也不会轻易让夫人受到伤害。”
说的她好像想走就走,徐夫人呵呵冷笑道:“你有什么本领,现在让我看看!”
用手段震慑这些凡夫俗子还不容易,她动了动两根指头,就把老鸨面前的白瓷杯悬在空中转了三圈,又平稳的放到屋顶的梁柱上,问:“要我取下来吗?”
徐夫人瞪大眼睛点点头。
大厅的梁柱很高,悬着那盏大灯,白瓷杯稳稳的放在横梁上,普通人若想上去得架起高高的长梯,木黎轻轻一个纵身,飞身至梁柱上取下杯子递给老鸨,滴水未洒,身边一个男子结结巴巴道:“仙,仙,仙子!”
此夜,过了子时,徐夫人一切按木黎说的做,坐在大厅的一张桌上小酌,三盏琉璃大灯里的烛火都被熄灭,只有角落里红色灯笼中透出朦胧暗淡的光,丑时,远处街上穿来更夫的锣声,徐夫人急的一身汗,浑身的肥肉颤抖不安,使劲看着木黎藏身的柜子,另外一张柜子里,捉鬼老头也在。
窗外下着寒冬的毛雨,刮着阴冷的大风。突然,“咿呀”一声,一扇窗户打开了,吓的老鸨一哆嗦,僵硬的扭着脖子向木黎求助,因为肥胖,单纯扭脖子没有效果,需把身子也转过来。
大厅里静悄悄的,后面的香楼不时传出来销魂的低吟声。木黎藏在柜中耐着性子等着,她也不确定用老鸨作饵会不会成功,不过盯着老鸨一身活跃的肉看倒也有趣。突然,墙角红色灯笼灭了一盏,老鸨发出一声压抑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