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线》喜央

41、第四十一章

　　出了公安局，程粼领着三人上了自己的车。

　　车内一片安静，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比如程粼，始终不明白坐在他身后的女人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甜不甜鱼。

　　最后是谢尔尔打破了这片寂静：“要不，先回家吧？”

　　田妤的房子暂时是回不去了，一行四人驱车回了同一个小区，一路上，田妤只是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谢尔尔在路上提前点了外卖，田妤没什么胃口就先回了房，剩下三人在外面安静的吃着饭，没敢大声说话。

　　“姐，你朋友是她啊？我超喜欢她的。”程粼终于把憋了一路的问题给说了出口，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今天公安局那男的，是她啥人啊？男朋友？”

　　谢尔尔夹了块肉给周栩，漫不经心的错开了话题：“不该问的事别问啊。”

　　程粼识趣的闭了嘴，索然无味的吃了几口菜后，还是没忍住：“姐，你能给我一个她的微信吗？”

　　这下轮到周栩往他碗里夹菜：“快吃饭吧。”

　　匆匆吃完饭，周栩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和程粼下了楼，这几天，他怕是都不方便在家。听谢尔尔的意思是，田妤这事还挺严重，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得在家暂住一段时间。

　　刚回家的媳妇儿又飞了。

　　周栩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也丝毫没有任何办法。

　　反倒是程粼，乐意的很，巴不得周栩能一直住在他们家，为他洗手作羹汤。

　　等把周栩的去处安顿好，谢尔尔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来了半颗。

　　回想起今天站在田妤家门口，拨通110的那一刻，她整个人的双腿都在打着暌，这是她二十九年人生中，第一次解锁警察叔叔这个角色。

　　万幸，人民警察出动的很快，在拳头落下的前一秒，他们站到了她的身边。

　　就像周栩说的，有些事她这会儿才开始后怕。

　　当时她又想过打电话叫周栩来，但到底自己年纪比他大，做事也得更有担当，想到他在上班，还没毕业，万一一冲动，留下个案底就不好了。

　　但是看见那双男人的眼睛时，她心底还是发怵了。

　　要是，周栩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当时在她的心里，愈发强烈。

　　在公安局里，她陪着田妤做笔录，自己做笔录，还要随时保持好战斗状态对峙眼前那个陌生的男人，整个人的精神都在紧绷着。

　　当警察说可以叫人来领人时，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抱了他的电话。一套流程下来后，才终于看见周栩。

　　周栩在那一刻，就像一道光一样照了进来，她所有的不安都被他抚平。

　　原来依靠一个人，是这样一种感觉。

　　谢尔尔从冰箱里拿了自己珍藏的白葡萄酒出来，又拿了两个玻璃杯，加了满满的冰，转身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就着月色，田妤就靠在床边的地上坐着，背影看上去支离破碎。

　　谢尔尔把杯子放到地上，拉开了床边的小台灯，房间被暖黄色的光充斥着，人的影子看上去也要柔和许多。

　　她拧开酒瓶，倒满了两个杯子。

　　“少喝点，脸上还有伤口。”谢尔尔递了杯酒给田妤。

　　田妤在发愣，听到这话，才缓回点劲，垂下头低声“嗯”了声。

　　两个年近三十的女人，无言，在静默的夜晚，引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她们总是最能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年纪的女人，就好比春天结束的时候，田妤也是这么陪在她身边。

　　喝到脸颊通红，神智已经跑进了岔路口，田妤才终于开口说：“其实，他是我见过这么多男人中，唯一一个说要娶我的。”

　　“所以，这些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我甚至都把自己pua到了。他每次打完我后，又会道歉，让我原谅他。”

　　“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

　　田妤边说边流泪，她不是搞不懂爱情，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说着那么爱自己的话，却又做着伤害自己的事。

　　谢尔尔往她身边靠了靠，搂过她，轻轻拍着她的肩。

　　“田妤啊，没事的，我们永远都有彼此啊。”

　　“你还记得我失恋那会儿，你和我说什么嘛，你说一个男人而已，两条腿的□□很难找，但是两条腿的你男人多的是。你说要相信，否极泰来，下一个永远是最好的。”

　　田妤抬头，眼神茫然：“弟弟对你好吗？”

　　谢尔尔用力的点头：“好，真的挺好的。”

　　喝到最后，两人边喝边骂，骂男人，骂难搞的甲方爸爸，骂天也骂地。

　　大半瓶葡萄酒进了田妤的肚子，她平时酒量很好，但今天似乎想借酒消愁，觉得喝醉了就能忘了一切。

　　酒不醉人人自醉，终于田妤身子一歪，完全喝醉了，嘴里还不忘骂着那个还在公安局里的男人。

　　谢尔尔把她抬上了床，收拾完残局，已经过了零点，她忙忙叨叨了一天，终于躺回到了床上。

　　头刚挨上枕头的那一刻，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滴”了一声，显示电量不足20%。

　　谢尔尔侧过身，拿起手机看，这才看到被自己遗忘的小男友在他们喝酒的时候给她发的消息。

　　mini小狗：【程粼在打游戏，很吵。】

　　mini小狗：【程粼在骂人，更吵。】

　　mini小狗：【我给程粼煮了夜宵，闭嘴了。】

　　mini小狗：【我想你了。】

　　谢尔尔看着屏幕发笑，她怎么看都觉得周栩只是想说最后一句话，才发的前面三句话。

　　不愧是小狗的把戏。

　　她手指飞快的在屏幕上点到：【我也想你。】

　　过了几秒，周栩的备注变成了正在输入中……

　　mini小狗：【楼道见，姐姐。】

　　本来身体里的懒惰分子已经在谢尔尔躺上床的那一刻，就已经全部涌进了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床榻柔软的不像话，她陷在里面，动弹不得。

　　但是在看到周栩这句话时，她又庆幸，自己那还所剩无几的浪漫分子战胜了她的懒惰。

　　她的初恋发生时，已经错过了美好的学生时代，所以很多只有在学生时代里才会发生的事，她通通没有经历过。上一段感情，大多是名利场上互相追捧后所剩的那一点点可怜的真心，到头来也只是把成年人的恋爱发挥的淋淋尽致，结局也不尽如意。

　　现在她无比珍惜和周栩在一起的时日，就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大学时代。

　　谢尔尔“噌——”的从床上弹起，又回头看了眼田妤，她睡的很沉，发现一点儿都没有惊动到她后，她快速的从衣柜里捞出大衣，搭在手臂上，踮着脚出了门。

　　电梯一旁就是安全通道，她侧身从没完全合上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楼道内一片漆黑，两只脚刚刚站立于地面上，谢尔尔就被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惊呼一声，楼道内的感应灯顺势亮起，将面前那个熟悉的面孔呈现至眼前。

　　“你们喝酒了？”两人离的近，任何细微的味道都逃不过周栩的嗅觉。

　　虽然谢尔尔喝的少，但身上难免沾染了白葡萄酒里清甜的果香。她嘟囔着嗯了声，双手从周栩的大衣里伸进，环住他的腰。

　　她真的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说不上来的清冽，舒服。

　　北京的深秋很冷，楼道的窗户缝里还透着凉风，两人拥在一起，汲取着彼此的温度。

　　灯又灭了。

　　“今天其实很害怕，当时想着要是你在就好了。”谢尔尔整个人都缩在他的胸口处，一呼一吸间的温度都透过毛衣传向周栩的心口。

　　周栩用大衣环住她，搂得更紧：“怎么不打电话给我。”

　　谢尔尔努力抬头看他，但头顶也只能擦过他的下巴：“怕打起来，你还没毕业，留案底不好。”

　　周栩被她逗笑，没忍住，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

　　随即胸口处传来起伏，他在笑。

　　“笑什么？”谢尔尔把手攥成一个小拳头砸他后背。

　　“没有，就是觉得，你好喜欢我。”

　　谢尔尔纠正他：“我本来就很喜欢你。”

　　抱了会儿，谢尔尔有些站不住了，身体的重量逐渐往周栩身上顷去：“脚麻了。”

　　周栩低头看过去，谢尔尔出来的急，光记得穿毛拖，不记得穿袜子，这会儿脚趾怕是都
　　他松开她，把两人调换了方向，让谢尔尔靠着墙，自己蹲下来，她把脚放到自己的毛衣里暖和。

　　谢尔尔本想拒绝，可是当脚心碰到那点温暖时，她又舍不得再抽出来。

　　少年毛茸茸的头发隐匿于黑夜中，他的温暖透过脚心，传向身体的每一处。她忽然觉得，周栩就像她一直执着于拍的落日那样，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着她。

　　她在北京太久了，久到碰到这样的温暖，都觉得无比珍贵。

　　今晚喝了酒，她的情绪也随着田妤的情绪而有所起伏，这会儿，她怎么看周栩，都怎么觉得怜爱。

　　她抽出脚，蹲下身，和周栩平视，俯身向前，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下。

　　然后借着酒意，眼神朦胧的向他表白：“周栩，和你在一起，是我一辈子有且仅此一次的冲动。”

　　果香味留在了周栩的唇齿间，谢尔尔的气息萦绕着他。

　　下一刻，他没忍住，拉着她起身，狠狠的将她压至墙角边。细密的吻如暴风雨般落在了她的唇上，颈间。他们唇齿交融，似是要用尽力气将对方吸吮进自己那边。

　　沉重的呼吸声在楼道间发出回音，周栩反手和她十指紧扣住，两人的手心都被这股灼热激的冒出一层汗珠。

　　大衣和大衣摩擦出静电，但此刻，没人在意……

　　喘息声、从谢尔尔嘴里漏出的低吟声、还有大衣口袋里手机没电的关机声……

　　周栩最终停留在她的耳畔，趴在她的肩头喘气，一深一浅的呼吸声伴随着他的声音传入谢尔尔的耳里：“姐姐，今晚是不是不是最好的时机？”

　　谢尔尔的理智恢复了几分，她嗯了声，但搂着周栩的手却没松开。

　　“姐姐。”

　　“嗯？”

　　“我会等你做好准备。”

　　周栩双臂紧箍着她，也没松手。谢尔尔忽然才明白，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是她还没有准备好。

　　……

　　时针在钟表转了个圈后，两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各自回家。

　　谢尔尔躺回到床上，酒意已被凉风消散了不少，她望着天花板，温暖的被褥裹挟在她的四周。

　　她想认认真真的思考和周栩未来的发展究竟该如何，但困意来袭，她没支撑住，上下眼皮就这么闭上，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