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鳏夫男友》二九木一

2、第 2 章

　　5.
　　还算幸运。
　　他想，遇见魏平以后，似乎总是幸运傍身。
　　小区里的房价租金高得离谱，即便是一间单间也不是他能够负担得起的。
　　好在花房老板好心，将花店二楼有间小窗的屋子给他当员工宿舍。
　　“张珉，一会儿有送货的过来，你把门口收拾一下。”老板是个长相儒雅的中年男子，说起话来也细声慢调，很令人觉得亲和。
　　饶是在医院被叫惯了这名字，眼下他还是适应了一会，才慢悠悠应道，“哎。”
　　老板修剪花枝的手停顿一下，先前招人是因为他女儿要中考，他为了照顾孩子才想招一个手艺好的花艺师。
　　可直到孩子上了高中都未曾招到人，门上那张招聘启示因为一直无人问津，都被他给遗忘了。可鬼使神差的，他一直没揭下来。
　　之前有个年轻男人时常来他花店买花，就是身子不太好，进门时要犹豫一下，总是在门外戴上口罩才进来。
　　后来熟络了，他再看到男人站在门外就会主动迎出去，“今天想选点什么花，你选好我在外面给你包。”
　　男人选了枝向日葵，声音温吞还带了一丝笑意，“再配两根干麦穗。”
　　老板对此见怪不怪，他总是喜欢在一束亮丽夺目的花朵旁配上几根不起眼的小草。
　　最后一次见到男人是在一个多月以前，他照例迎了出去，这次男人没再选花，他说，“如果我还能回来，过来给你当小工怎么样？”
　　如果、还能、回来，这几个词搭配在一起，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
　　他怎么回的来着，好像是，“张先生你这么帅气，光是在门口站着就能给我招揽客人呢。”具体哪个‘zhang’他不清楚，但大多数人都是弓长张，他也就这么认为。
　　他看着张珉，从对方笨拙的动作里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灰色的袖子中间显然被洇湿了。
　　他想起那天不小心看到对方满是伤疤的胳膊，只低低叹了口气。
　　花店平常日子里的生意并不多，不需要再招人手的，可他看到张珉那双眸子，不由得想起那位再没来过的帅气男人。
　　就留下吧，左右对方手艺也不错，搭配审美也在水平线上，模样周正，笑起来星目闪闪，小虎牙也算讨喜，说起来话来还讨客人开心，算是完美店员了。

　　6.
　　张珉趁着空挡回到楼上的卧室，他关好房门将衣袖轻轻挽上去，臂弯的白色纱布上是刺目的红。
　　他疼的呲牙，心说这小崽子对自己下手真狠。
　　好在缝合线并没崩开，他擦了点药粉，重新剪了块纱布缠上。
　　下楼时老板看到他换了身衣服也没说什么，只让他在柜台后看一下以前的账目，学着理货。
　　他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他想等身子好点再去找魏平，他清楚魏平的作息时间，每天在花店门口看到他的背影也觉得开心。
　　身子好点，听上去很有盼头。不像以前，只能自己骗自己。
　　他用身上的大半积蓄买了十多种祛疤膏，期望能尽快起效，他不想要魏平再为他担心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7.
　　张珉下午请了假，乘上公交去了他抗癌时常住的那家医院。
　　下了车，他驾轻就熟地走去住院部后面的小花园。只见他弯腰在灌木边低头找着什么，不一会果真在一颗灌木丛下找到一把生了锈的迷你花盆铲子。
　　他拿着小铲子丈量似的往一边的草地走了几步，停在第八步上，他蹲了下去。铲子虽小，挖起土来丝毫不费力，挖了约莫一掌的深度，他轻轻扒开土沫，从里面抠出一部被层层塑料袋包裹着的手机。
　　这是他给自己立的‘衣冠冢’，实不相瞒，病逝的前一天他后悔了，但那时候的他已经无力下床来挖土了，只能联系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让他们他自己的白玉罐送到魏平那里。
　　手机才买没多久，这么入土了实在可惜。张珉那部用了三四年的旧手机实在是卡的很，他没钱买新的，还是接着用这部吧。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没钱。
　　他填平土坑，打开手机，竟然还有电，找了个长椅坐下，他动作犹豫的点开微信。
　　好友列表只有魏平一个人，代表消息数目的小红点却已经显示99+了。
　　他心里撕扯的疼，却不敢点进去。
　　他从未觉得这一生对不起过谁，唯有此刻，内疚感将他吞噬。

　　8.
　　工资才入账，手机立马就收到了扣费信息。
　　距离房贷还清还有八年。
　　明明四个月前还需要十五年。
　　他的小狐狸啊，狡猾又善良。
　　明明才认识一个月，只是借给他一间房间，提供给他三餐而已，他却义无反顾地给自己这个不大熟悉的同居人一股脑地还了大半房贷。
　　沿江公园的跑道边上，他拎着一只银色行李箱蹲在坡度较缓的护坡上，而与水交接的石面上正躺着一部泛着波光的手机。
　　“我来帮你。”一向不爱多管闲事的魏平走过去，他身高腿上，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被宽肩长腿撑的极为有型。
　　魏平踩着嵌草砖慢慢跨过去，却在即将碰到手机的前一刻，一根树枝被水流冲刷过来，将石面上的手机一并带进水底。
　　两人就看着那手机慢慢沉入水底。
　　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魏平束手无策地站在原地，小狐狸噗地笑出声，“谢了啊兄弟，我请你吃饭。”他本来就在犹豫要不要捡回来，这么一来也算是天意。左右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提早告别。
　　魏平自然不知道他的想法。
　　两人吃的是街边最普通的凉面，是魏平付的钱。

　　9.
　　“哥们，你知道这附近哪里的房子比较好吗？”他在中介的带领下看了三处房子，都不满意，最后没了耐心，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在街边散步。
　　魏平却说，“需要我陪你去买手机吗？”
　　他愣了，“什么？”
　　“你的手机掉了，没办法付款。”
　　他将‘银行卡和证件都在行李箱’这句话咽进肚子，然后点了点头。
　　买完手机，倒不好再把钱直接给他了，办了新的手机卡，注册新的社交帐号，添加一位新的好友。
　　真是新奇的体验。
　　不如，就赖上他吧，反正是他主动的。他心里的小恶魔为自己的恶趣味开脱。

　　10.
　　第一个月，还是付房租的。
　　魏平看到手机上的转账信息，还愣了神，“你的卡补回来了？”
　　他看到对方的表情却起了坏心思，“打工挣的。”
　　魏平将钱退回，“你先住着，以后慢慢还。”
　　他心底抽痛，面上却不显。慢慢还，还能有多少时间呢。他在错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然后愚蠢的做出错误的决定。
　　他要死了，他不该招惹他。他已经教训过心里的小恶魔了。

　　11.
　　魏平性子沉稳内敛，爱起人来也只是贴心的料理好对方生活中的琐事，永远不会邀功，不像他的小狐狸，做点什么就摇着尾巴讨吻。
　　这样的魏平让他无力招架，然后，他搬进了魏平的卧室。
　　谈恋爱的滋味令人心底发甜，他一方面感觉自己的心态和气色变好，一方面又对体内的病化无力招架。
　　随便吧，去他.妈的命运，他要好好爱魏平，哪怕只剩一天。
　　虽然最后他逃了，还是用那样一个拙劣的借口。
　　“魏平，我是一个摄影师，组织需要我出去工作，我要去环游世界啦。”一张便签，他写了七八遍。

　　12.
　　魏平升职后，比从前忙碌不少，他讨厌加班，更讨厌在家加班。于是他总是坚持在公司做完手头上的工作以后再回家。
　　最近忙碌疲惫，他索性不开车，乘坐地铁或者打车还能在路途中小憩一会儿。
　　在小区门口下了车，这个时间，街上的店铺都关了。
　　暖黄色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他向光源处望过去。
　　那是一家花店，是他的小狐狸常去的花店。
　　他捏捏手中的公文包提手，抬腿向花店走去。
　　将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他才看到大门已经从内上了锁。也是，从前出来散步，这家花店都会早早关门。
　　从来不是个幸运的人，他自嘲道。

　　13.
　　张珉将打扫工具收在储物间，打算出来关灯，抬头看到门外站着的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一颤，快步走过去，那人却转身离开了。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磕磕绊绊的开了锁，“先生。”他破了音，却感觉不到丢人。
　　魏平站住脚步，转身看着门口的青年。
　　“你好。”
　　“请问是要买花吗？”这不是他所幻想过的重遇场景。一阵风吹过，将他□□的脚踝吹的生疼。
　　魏平看他打了个哆嗦，摇摇头，而后才说，“明天再来。”这个世界上不会存在喜欢加班的人，他想。
　　他没再停留，回答完便自顾地走了，殊不知有人立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多久。

　　14.
　　家里还是那副样子，魏平却觉得少了点什么，一个半月过去了，爱人生活过的痕迹愈发淡了。
　　他试图将这一切留的长久一点，可冰箱里的食物会腐烂，花瓶里的鲜花会凋谢，就连逛街时买的气球都缺了气。
　　他从来不幸运，好像一生都不合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