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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暗流(一) ...

  •   暮鼓才敲至戌时,宫道边儿的宫灯便三两两地亮堂起来。
      季怀芝微躬了身子,跟在一众宫人后边,亦步亦趋地朝摘月楼行去。

      今岁的冬祭节同往常相比,阵势要更大。
      各宫妃嫔和皇子公主们皆都早早盛装列席,唯有季怀芝,在临水斋候了大半日也未等到父皇的通传,他又实在想来这冬祭宴,最后安顺支了个招儿,让他换上自己的太监宫服,好混在宫人当间,远远地看上一眼。
      能看一眼,他便也满足了。

      季怀芝在殿外的冷风中吹了足足半盏茶的功夫儿,季麟才姗姗来迟。
      季怀芝听得这声“圣上驾到”的通报声,立时激动地扬头去看,却被身旁的小太监扯住袖子教训道,“你是新当值的么?没规没矩,圣上的龙颜岂是你能看的?”

      其实,季怀芝的身量要比安顺颀长得多,这身宫服他穿得甚不合身,所幸今晚夜宴当值的宫人实在太多,他才没有露陷。
      季怀芝被那年纪不大的小太监训得脸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但又怕被旁人认出惹了乱子,只好呐呐垂下脑袋应着,不敢再看自己的父皇,只随身旁的宫人一道施礼如仪。

      季麟的脚步并没有在这群下等奴才跟前停留太久,季怀芝亦没有资格进殿,只能守在殿外,无比艳羡地听着宴间推杯换盏,言笑晏晏的喧闹声儿,忽而觉得这迎面吹过来的风是愈发得冷了,拂过脸颊,只余下侵骨的彻寒。
      “父皇,今日生辰我已经见到你了,我…我就当这冬祭宴是你为我也过了一次生辰了。”
      季怀芝捏了捏自己的手心,悄悄退至人群最末,趁掌事太监不备,转身朝西路而去。

      摘月楼楼西是一处暗角,那里有一条小道可以通向他所住的临水斋。
      当值的宫人禁卫都守在殿门正前,这里人迹罕至,正巧方便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回去。

      季怀芝一边走在空荡的碎石道上,一边扬手解了几粒宫服的盘扣,因这宫服太小,实在勒得他浑不舒服,可刚行了没几步,就听得身后居然传来了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响和低幽的谈话声。
      季怀芝神色微凛,不敢回头,只暗自祈祷自己千万别被人发现,然事与愿违,季怀芝刚顿了下脚步,一道凌厉的刀光便倏而闪过,自身后架上了他的脖颈。

      “何人在此鬼祟偷听?!转过头来!”
      说话的这人乃是禁军副将谢子珞,其人年岁不大,武艺却甚为了得,出手利落狠准。
      他的刀锋紧紧抵在季怀芝的皮肤上,稍一动弹,怕是就会血溅当场,脚步也是习武之人特有的脆响,季怀芝不敢吱声,只得僵着腿,缓缓地转过身子。

      除谢子珞外,一共还有三人,令季怀芝没有想到的是,这几人当中,穆珩居然也在!
      穆珩乌眸幽沉,一言不发地望向季怀芝。

      “你究竟是何人?是谁派你来的?赶紧从实交代!否则别怪本将押你去圣上那里亲自讯问!”
      碎石小道昏暗,谢子珞没有认出这位不常见到的五皇子,只当他是谁派来偷听的奸细,下手便是愈发不客气,说话间,锋刃便已没入皮肤寸许,划开一道血口。

      季怀芝疼得轻抽了一小口气,长眉微蹙。
      他不知谢子珞,穆珩,还有两个他根本就认不得的人在此角落相谈什么,他只知他不能暴露身份,更不能被押去父皇面前。
      父皇若是知道他今夜扮做宫仆的模样儿偷来冬祭宴,一定又会生气责他。
      他不想再被父皇斥骂惩罚了。
      尤其是,今天,还是他的生辰。

      季怀芝强压下心间泛起的酸意,正支吾着该如何回话,可落在谢子珞的眼中,就像是在故意挑衅一般,亦失了耐性,收了刀就要去拽季怀芝。
      “既然你不愿意配合,本将也只能公事公办了!走,跟我去见圣上!”

      “谢副将。”
      这时,一直默然立于人后的穆珩忽而开口,嗓音清寒,“我方才离席时,见圣上已隐有醉意,此等小事还是莫要再惊扰圣驾了。这小太监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又不会说话,许就是个走错了路的哑子奴才罢了,一会儿我带他去掌事的张公公那里问一句便是。”

      “可是穆大人……”
      谢子珞还欲再说什么,穆珩的面色却已冷了下来,“尔等先退下罢,今夜之事,还要容本卿再细想一番。”

      “是…是!”
      几人不敢再有违逆,道了句告辞便匆匆退了。

      围困既解,穆珩也未再同季怀芝多说什么,只待人走远后,便也要离去,可忽而间,衣袖却被人自身后给死死拽了住。

      “你别以为,你帮了我这一回,我就会放过你!”
      季怀芝尖削的下颌紧紧绷住,他脖间的伤口仍在渗血,可他却仿若不觉得鼓起勇气,冲穆珩逼问道,“上次官银被劫一事,分明就是你与那江匪串通一气想陷害于我!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不是季先绍?”

      “松开!”
      穆珩听及季怀芝提到季先绍,眼底倏地掠过一丝愠色。

      “回答我,究竟是与不是?”
      季怀芝也不知自己是从哪里来了胆量,竟敢缠住穆珩。
      但是这段日子,只要一想及当日他是如何在穆珩这个伪君子面前被他父皇掌掴责罚,还有自己被那歹人按在船板上险些玷-污了的可怖场景,便是整夜整夜的被噩魇惊醒,羞惭难当。
      季怀芝明白,官银被劫一事同季先绍脱不了干系,说不定也与正巧出现在万州的穆珩有关,所以,季怀芝想向穆珩讨要个说法,查明江匪劫船的真相,也好在父皇面前还自己一个清白。

      可很显然,穆珩不愿配合。
      他斜眉微挑,淡漠回身,睨向季怀芝。

      季怀芝如今脸上和额间的伤痕已是退去了,整个人瞧着瓷白如脂玉,那双眼虽是在生怒,但却分明是强装出来的,透出怜怜怯意,如是含了汪水,雾气迷濛。
      季怀芝,确实生了张很会勾-引男人的脸。

      “微臣此去万州是受人所托护送官银,至于解救五殿下一事令你误会,实在非臣本愿。”
      穆珩用力抽出袖摆,目光却停在季怀芝半开的衣领上,“若是因此耽误了殿下寻-欢作乐,还望殿下恕罪。请殿下日后莫要再拿此事烦我。”

      季怀芝愣了几息,才明白穆珩所说的“寻-欢作乐”是为何意,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脖根,愤然喊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当时是被…被那歹人绑住双手强行欺-辱的!我只是…只是想磨去腕间的粗绳,才假装顺从于他…而且我…我并没有……”

      穆珩懒得理会季怀芝,迈步就走。

      “我真的…真的不是同那贼匪寻-欢作乐!”
      穆珩这种高高在上的误解,让季怀芝胸前郁滞的那口气愈发涩痛,他不知觉地跟上穆珩的脚步,一遍遍重复当日情形。

      “哦。不是。”
      穆珩不胜其扰,恶念陡生。
      他止住脚步,故意顺着季怀芝的话予以肯定。
      却在季怀芝松了口气后,玩味地微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寒气森森的眼底,“那五殿下同自己的大哥兄弟苟且,秽-乱宫闱之事,总该…是真的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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