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故人见面 ...
-
白发意味着衰老,意味着陨落。
修真界之人都有容颜永驻的本领,大多样貌都保留在最美好的年华。修真界到处是帅哥美女,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或嫩生生的小童子很可能比你祖祖父母都大,看着风华正茂,实际上都是老妖怪。
陆谨之分明已经半步虚空,根本不可能……
啧——
陆谨之头发白不白关你什么事?苏墨你真是改不了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毛病。
人家早就是青云第一剑,堪称六道第一人,功力深不可测,你刚刚埋在土里几百年刚刚被挖出来的倒霉蛋,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苏墨把视线从高台上的陆谨之身上移开,咬着个狗尾巴草靠在大树上,半阖着眼。
没有任务一身轻松,一回生二回熟,经历了上次穿书近百年的磨练后,苏墨彻底摆烂了。
这种热血沸腾年轻小伙子干的事情,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别去凑热闹了。
山间的风,骄艳的阳,是个睡觉的好天气,这是大自然的馈赠,不能浪费。
心中无事,自得悠闲。
时间在苏墨闭着眼亲近大自然时悄悄溜走。
仙门大比很快就进展到第三回合,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状态,一开始参赛者切磋之间高下立分的情况已经不常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参赛者互相死死咬住对方,看谁比谁耗的起。笑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然而变故总是那么突然,热火朝天如火如余进展的仙门大比在一声惊叫中戛然而止。
“魔气!”
靠在树上假寐的苏墨猛的睁开眼。
擂台上魔气冲天,不详的赤红色气息正从站着的获胜者身上丝丝泄露出来。
那人正是“登天梯”上满嘴崇拜陆谨之的傻小子宁远。
这熟悉的气息,苏墨眯起眼。
“不,不,我不是魔!”
宁远摇着头惊慌失措,口齿不清,解释半天也说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
“我是萧湘宁家第二十八代弟子,世世代代斩妖除魔,我不可能是魔。”
他向擂台四周解释道,可有谁听他解释,单是他那一身冲天的魔气就已经定了他的死罪。
“这妖魔好是大胆,仙门大比的日子竟敢出现,百家各派都在这,真真是熊心豹子胆!”
“难怪他一路战胜高歌猛进,原来是沾了魔气,这等不入流的手段。”
“不,我没有,你胡说。”
宁远站在擂台之上一时间千夫所指。
“请道君掌门们明示,该如何处理这魔?”
道君!
陆道君一定能明辨是非!
宁远仰着头满脸希翼地瞻望着高台上他崇拜的陆谨之。
下一秒,那雪发白衫的人一句话将他打入地狱。
“入魔者,杀。”
雪发道君于高台之上俯视人间,那眼神仿佛地上的宁远已经是个死人了。
啧——
还是这样非黑即白,眼里容不得半点混杂。
擂台上的宁远已经失去了言语能力,他呆呆站着,看着他最崇拜尊敬的人一开口就定了他的生死,连解释的机会也无。
“陆道君真是杀伐果断,入魔者杀?不愧是无情道,当年你也是这样杀他的吧!”
“近百年的情谊,你竟然连句解释也不给他。三百年了,你心中可曾有过丝毫歉意!”
赤练纱一张艳丽的面容几乎扭曲,她咬牙切齿,秀发红纱在风中胡乱飘扬,她伸出的右手指甲深黑,蓄势待发。
高台上的争斗苏墨暂时是顾不上看了,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宁远。
这傻小子不可能是魔,先前在“登天梯”时他在他身上没有发现半点魔气。
可眼前这熟悉的魔气又该如何解释?
赤红色的魔气运动地飞快,几个呼吸之间魔气已经蔓延至宁远的全身,眼瞅着就要将他整个人全部包裹。
“不、不——我不是魔!”
宁远突然抱着头,红色的魔气将他吞噬,他眸光中涌出血色。
高台上陆谨之微微抬手,他身后一把剑浮现,清凌凌如漫天的繁星荟萃入剑身,如同剑的主人一样冷清艳绝,那剑身皎洁如天边明月,却汇聚雷霆万钧之力,仿佛下一刻就会将擂台上的傻小子穿胸而过。
然而又一人比他还快。
苏墨跃上擂台,左手抬起食指点住宁远的眉心封住他的动作,右手手指纷飞结印,一个繁复花纹的符咒浮现在空中,泛出金色的光芒,下一刻那张狂的魔气瞬间偃旗息鼓。
青云山上的风好像在这一刻停了。
周遭静的仿佛一潭死水。
“嘣嘣嘣——”
心跳如鼓的声音。
不知是谁的心跳,剧烈的跳动在平静无波的心潮中翻涌。
暂时压制住傻小子身上的魔气,苏墨慢慢移开置于宁远胸膛的手,感受到身后呼啸的风声,他抬起眼看着高台上朝他而来的几人。
得了,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苏墨本并不打算暴露身份,二次穿书,他只想做个小木屋看看花草游山玩水,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美好。毕竟这么些年他还没真正放松一下,百年前首次穿书之前他是盯着高考倒计时日渐头秃的高中生,百年后二次穿书他是刚刚完成任务的社畜。
再不放松放松,就真的人未老而心先衰了。
他本来可以不趟这趟浑水,可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台子上。
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影子,赤练纱转瞬间就来到苏墨跟前,临到近了,却又踌躇不前,像是在抗拒什么。
错愕、慌张。
渴望、害怕。
所有的神情变化最后化为犹豫。
赤练纱面对陆谨之时怨毒的神情此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举手投足间的魅惑也通通不见,恍然间她似乎变回了三百多年前那个娇憨天真纯真无暇小姑娘。
她身侧是稍慢一步的落长音,她脸上的冰雪寸寸碎裂露出底下压抑着的涌动着的岩浆。
如同受了委屈的孩童扁着嘴含着泪终于找到倚靠的人,她们问出心中重复过数百遍的话语。
“是你吗?”
赤练纱红着眼。
“兄长。”
落长音喃喃着。
苏墨张开双臂,嘴角翘起,熟悉的动作一下子唤醒了两人的回忆。
赤练纱如乳燕扑怀撞入苏墨怀中把头埋入他的臂膀,泪水断了线一样掉落。
苏墨被撞得胸口生疼,心中苦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跟从前一样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跟个猫儿一样一见到他就钻,也不怕自己接不住她。
苏墨抬手就想给赤练纱一个脑瓜崩,肩膀上的湿润让他顿住了动作,抬起的手轻轻落下化为了抚摸。
感受到发心的轻抚,赤练纱哭得更凶了,也不抬头,双手死死抓住苏墨的手臂。
“兄长。”
苏墨抬起眼,落长音距离他两步距离左右,红着眼,眼泪蓄在眼中要掉不掉,她向来都是乖小孩,怕给别人添麻烦,难过了委屈了也是不哭不闹,独自消化。
苏墨心中一软,抬起左手朝她招招手。
落长音靠近,乖顺低头让那温暖的掌心抚上发旋。
天灵盖是身家性命之处,可是她们却毫无猜疑。
“阿音长大了。”
一句话瞬间让落长音破功,她抬眼紧紧盯着苏墨,好半响都没吐出一个字。
“道友,别来无恙。”
梦无忧飞下高台缓步到苏墨身边,朝他点头致意。
苏墨现在是两只手都不得空,他扯扯嘴皮朝梦无忧点点头:“无恙无恙。”
“今日天朗气清,不如到乾元宗让在下为道友卜上一卦。”
这话完美复刻苏墨和梦无忧初见时的情状,苏墨心中好笑:梦无忧这逢人就喜欢算卦毛病是改不了吗?
苏墨觉得好笑,可其他人就不这么觉得。
“不行!”
原本还埋在苏墨肩头的赤练纱一下子抬起脸,对着梦无忧面露凶色。
苏墨抬头望天:他就知道赤练纱这黏人的毛病终究是改不了。
“不可。”
咦?
左手边的落长音也同时开了口,苏墨愣了愣,低头看去,落长音脸上消褪的冰霜不知何时再次浮现,虽然不能和赤练纱的要吃人的样子相提并论,但她看着梦无忧的脸色觉得算不得好。
“小纱。”
被苏墨点名的赤练纱身子僵了僵,她缓缓放下即将攻击梦无忧的右手,转头望着苏墨眼睛红红,鼻子也红,可就是挺着脖子不服软。
哎——
心中叹气,苏墨朝着梦无忧笑了笑。
“下次、下次。”
此话一出赤练纱脸上的倔强褪去,就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在主人的抚摸下藏起利爪露出软乎乎的肉掌心。
一旁的落长音也悄悄松开攥紧的手。
安抚好暴躁妹子们,苏墨松了口气。
“乾元宗主的卦我可不能错过,等下次我带两壶好酒登门拜访来个不醉不归!”
苏墨笑开了眼。
“好,在下就在乾元宗恭候道友的美酒佳酿了。”
好端端的一个仙门大比愣是被自己搞成了个故友见面大会。
感受到自他站在擂台上就一直凝聚在他身上那道存在感极强不可忽视的视线,苏墨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的。
有些人,不是想不见就能不见。
他抬眸对上那视线,高台上,陆谨之衣袖纷飞,风撩起他的雪发,如佛前那朵莲,高坐云端不染世事污浊,万物如草芥万物不入眼。
那抹眸光就这么静静地泄在苏墨身上。
苏墨自嘲一笑。
他在想什么?
想看陆谨之变脸色,那还不如说天会塌下来更可信些。
当年他杀自己之时不也是如此面不改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