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妄想心音-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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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他就像是一具被拍打上岸的尸体一样，猛地睁开了眼。他的头不知何时被不知何处来的浪打到了浴缸边缘，尾椎卡在陶瓷壁上，身体是冰凉的水的温度，水吸走了他的热量，却一点都没能热起来，而他自然是没点什么蜡烛来取暖的。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属于活人的疲惫传来，这并不能算是个好觉，肢体僵硬，颈椎酸痛，连肺部都被灌了几口水，要是换了人怕是早就淹死在了浴缸里，然后被登上报纸，供全横滨取笑。
他露出了厌烦的神情。
“啊，是啊，今天也没有死呢。真是可惜。”
他看向窗外，月亮挂在窗前，正凉凉地看着他。他看着月亮，像是在沉思，又仿佛只是在发呆，突然，他从那伟大深邃的古老存在中惊醒，猛地从浴缸中站起，像是一尾在月下跃起的鱼，在脱离水面的那一刻，长出双腿来，踩在了冷硬的地面上。月光被窗前的装饰割裂，他踩在了满地的碎片上。
衣服湿哒哒的，夜晚的风不断带走他的体温，清冽的月光包裹着他，他比之前更冷了，指尖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甲床泛着点微微的紫。他的头发在滴着水，衣服、绷带，全都在往下渗着水，很快就在脚下积出一滩水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看着水中破碎的月亮，爆发出一阵狂笑，无可抑制的荒谬与恶意冲击了他，他单手捂着脸，笑得弯了腰，差点一个踉跄再跌落回去。待他终于止住了笑，眼角已经挤出了泪水，和头发上淌下的水融在一起，整张脸湿漉而狼狈。头发贴在了脸上，他随意地拨了下便不予理会，赤脚走出了房间。
身后的房间化为一个黑黢黢的洞，开在长长的光带上。他光着脚踩在发着荧光的大理石地板上，森冷的寒气从脚底传来。深夜的总部大楼里没有人，仿佛有什么高明的暗杀者清了场，又或者是那些人都化为了一座座雕塑，被融进黑暗的墙面里。
月光被他关在了浴室里，抛在了身后，他越走越快，在走廊上狂奔起来，地板像积了水一样光滑，一脚踩下去溅起星星点点的光，他奔跑在化作光盘的轨道上，像是在播放早已刻录好的影像。太宰治不知疲倦，无惧寒冷与疼痛，一路向上、向上。世界是一条光带，光带外是无尽的黑暗，沿着螺旋的阶梯，他到达了世界的尽头。
“喂，我说，我们殉情吧！”
大门敞开着，他站在门口，冲着房间里的那人喊道。
光涌了进来，光带从入口出延伸进去，一直到那人脚下。它没有停留，穿过特制的防弹玻璃，射到了月亮上。
月亮被点亮了。
巨大的月亮悬浮在窗外，整面墙都是透明的玻璃，清澈的月光泻入了屋内。光填满了整个房间，影子在这里消失了。
那位首领大人还是坐在白天的位置上，他的面前，厚厚的文件堆满了桌面。他就像是没有注意到房间的变化一样，手下不停地批改着文件。
太宰治自顾自地走了进去，口里哼着不成调的歌，他绕过桌子，走到首领身侧，一把推开了文件。
“搞什么，原来我是这种劳模么？这些东西丢给中也就好，部下就是干这个的吧。”
首领就看着那些他辛苦处理完的文件堆掉到了地上，劈劈啪啪落了一地。
“真是的，明明是你打扰了我的自杀，就连在梦中都不让人安眠，结果就是为了做这种事么？明明这是没有意义的吧，我可不记得我是会做无用功的人。”
“那么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他终于抬头看他。
“是啊，什么是有意义的呢？”太宰治重复了一遍问话，“在港口黑手党里能轻易地接触到死亡、爱意与仇恨，一切的美好与痛苦，在死亡面前都会爆发出瞬间的光芒，像是闪耀的花火一样。我曾是这样认为的。但是我明白了，那里什么都没有，不管是生命还是存在，我是不可能在这里找到意义的，我是不可能在这世上找到任何意义的，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个无意义的伪物啊！”
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张开双手，像是要拥抱它。
“我今天去找了芥川哦。”
“如何？”
“无趣极了，脖子上的那个是装饰么，只会一根筋向前冲，一想到这会是我的弟子，简直比中也当了首领还恐怖，真是的，我到底怎么想的啊。”
“我也这样觉得，他不适合在黑手党。”
年轻的干部看着月亮，看着玻璃，看着面前映出的首领，他与他对视着，他们是如此相像，简直像是在照一面镜子，不，现在可不就是在照镜子嘛。他看着那只鸢色的眼眸，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世的笑话那样乐不可支。
“有时候我真的难以理解我的想法，那个真的是太宰治么？当然，那些都是太宰治，但是，你看，就像你不是我一样，在这之前，我都无法想象有一天我会像个社畜一样坐在这里，做起森先生的活计。”
“你明明就知道的吧，在你拿起那本‘书’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切的因缘。”
“那么，像个胆小鬼一样，每一天每一天都谨小慎微，按照已知的剧本来表演，不敢踏出圈外一步，这样真的有趣么？”
“太宰治不本来就是个胆小鬼么？若是得到什么便会失去，那么这样就好。”
“你说得对，”他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首领，他就站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但我还是想看看啊，你看，我在看着你哦。”
“即使一切都毫无意义？”
“是啊，你看到的那些、我看到的那些，都毫无意义。你知道的吧，未来是个牢笼，而世界……”他伸出手，抓住了首领的手，掌心相触时便陷了进去，像是按进一块奶油蛋糕，他的手指穿过他的手背，挑过血管，血液溅射了下，便流入了他指尖的毛细血管中。他抓住了一截桡骨。
“一个人是无法殉情的，但是两个人就可以了哟。”
他用力将太宰治拉向自己，太宰砸在了他身上，于是他抱住了他，两个人一起向后倒去。玻璃碎了，在耳边发出巨大的声响，清脆悦耳，如同敲击玉石一般。在无数的晶莹碎片中，在莹莹的月光下，他们一同坠落。
于是天幕被拉下了。
他抱着另一个太宰治，手从背后探入，握紧了心脏。
“让我从这个……氧化世界的梦中醒来吧。”
黑色的大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挂在首领脖子上的围巾被上升的气流托举着，往上飘去，坠入了天空的裂隙中。他看着那抹红色被黑色的巨口吞下，缓缓闭上了眼。
他落入了水中。
“你在干什么啊太宰！当上干部的第一天你就赶着去找死么！”
手臂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他被人掐着上臂，拎上了岸。那是个矮小的青年，大概还不到一米六，穿着考究的西装三件套，此刻，那昂贵的衣料如同咸菜一样皱巴巴的缠在身上，扎在脑后的橘色的小辫子贴在脖子上，焉哒哒地往领口里淌着水。
“哎呀哎呀，这是从哪条水沟里爬出来的蛞蝓啊？”
“你再说一遍！？”
太宰眨了眨眼，嚣张地笑出声来，惹得那人松了手将他丢到地上。他后退一步，稳住了身形。
“这样真的好么中也？”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放下了拳头。
“我可是干部大人了呢，怎么可以以下犯上呢。”
“谁是你部下啊混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妄想心音-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