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平川》麦城

16、守住

　　一路上黄安元身体渐好，最后一天都可以自己骑马了。

　　“终于到了。”黄安元坐在马上环顾了一圈繁华的街景，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

　　祁明渊自进城以后也一直注意着周边与众不同的温柔景色，原来这就是江南，小河伴在每一条街道，岸边绿柳成荫，风中都带着清甜。

　　商队慢慢悠悠驶进了小巷子，一个朴素的大院门口已经等着人了。

　　“黄领首，”一个打扮周正的中年男人带着几个小伙计迎了上来，“等你们好久了，一路辛苦啊。”

　　黄安元下马拱手：“不辛苦，敢问怎么称呼。”

　　“喔，”那人赶紧介绍道，“我是周府大管家刘定，老爷有事叫我先在这里接你们，把货物卸好了再安排各位去府上。”

　　“那就有劳刘管家了。”

　　马车一辆辆进了院中，又是好一阵忙活。

　　“不言侠士，多语侠士，”黄安元上前向两人行了一礼，“接下来跟我们去府上好好休息一番吧。”

　　“不了，”褚隐尘拒绝道，“既然已经将货物安全送到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接下来我们还有其他安排，就此拜别黄领首了。”

　　“这么忙吗？我原是想着请两位吃顿饭。”

　　“多谢黄领首好意，”褚隐尘道，“实在有其他安排。”

　　“那好吧，”黄安元只得作罢，“两位侠士，江湖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

　　三人对行一礼，褚隐尘便带着祁明渊离开了。

　　“师父，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啊？”祁明渊悠闲地看着周边的风景问道。

　　“今天我们就在江南住下，带你四处看看。”纵云山一向主张剑在山中练心在人间磨，以此来领悟师祖心怀天下兼济苍生的教诲。褚隐尘这次带祁明渊出山便是这个目的，所以到一个地方就让他多见见多体会。

　　“好！”能到处玩儿祁明渊自然是开心。

　　这江南之地格外给人一种温婉的气息，路上行人都是缓慢悠然。

　　“师父，这里的百姓看起来都很富足啊。”祁明渊边逛边左右看着。

　　褚隐尘道：“东部本就是富饶之地，赵国不好武占领东部后又一直休养生息，所以这边百姓生活是最好的。”

　　祁明渊若有所思：“那赵国国君岂不是很受爱戴？”

　　“但并没有如此，”褚隐尘眼神微暗，“赵国皇室享受富足不愿打仗，所以每当遇犯便奉巨额钱财，并且每年都向其他几国进供，所以百姓也颇有怨言。”

　　“呵，”听到这里祁明渊眉头紧皱，满是唾弃，“一个如此富庶的国家不趁着优势发展军备，竟畏缩进供，皇室可真是没骨气！”

　　褚隐尘看着来往行人，不管打仗还是进供，那些钱都是从他们身上扣出去的，这乱世受苦的终究是他们。

　　“要是这乱世能结束就好了。”褚隐尘低声呢喃。

　　这话传进了祁明渊耳中，他抬头望向褚隐尘，原来他师父心中竟有此愿。

　　他们逛着到了一个外面摆着桌子的小铺前，褚隐尘看向身边的少年：“明渊，在这里用餐吧。”

　　“好。”早晨还没吃的东西的，祁明渊也饿了。

　　小二见着他们坐下赶紧迎了上来：“两位要些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可有骨汤薏苡粥？”

　　“两位赶得巧，正熬好！”小二道。

　　“来两碗薏苡粥，一碟小菜和三个饼吧。”

　　“好嘞！”小二立即去了。

　　“薏苡粥？”祁明渊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熟悉，突然一怔，“师父，可是，可是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个薏苡？”

　　“嗯，”褚隐尘回道，“就是你以前问我的那两个不认识的字。”

　　“没想到师父还记得，”祁明渊脸色微醺，“都两年了。”

　　“怎么会忘记，”褚隐尘看着身旁的少年，眼神如月光静谧温和，也有些恍惚感慨，“竟就过了两年，那时你还在我肩下现在都要有我耳高了。”

　　祁明渊微笑着，像是期许又像是承诺道：“以后我还会和师父待更多两年，长得会更高，各方面都可以像现在师父保护我一样那样保护您！”

　　褚隐尘看着眼前可爱又充满活力的少年嘴角上扬，应了声：“嗯。”

　　饭不一会儿就上来了，熬得软糯的薏苡仁混合着乳白色的骨汤看起来十分诱人。祁明渊搅动着碗里的小白胖子：“原来薏苡仁就长这样。”

　　“尝尝吧。”

　　“嗯。”祁明渊舀了一大勺喂进嘴中，瞬间感觉到一股骨肉与草木混合的清香，眼中放喜，“难怪会有人把这个记入书中，当真是有些独特口味！”

　　“这店虽小，但也是家老店了，”褚隐尘记得当年他如祁明渊这么大的时候都来过，“历久不衰，肯定有些本领。”

　　他们正谈着话，空隙间突然杀出一把剑，两人皆瞬间起身抽剑，小铺前利刃相接。

　　那出剑之人着一身玄青色金线绣花束腰长衣服，高冠立发气性潇洒，虽蒙面与他们打斗着但剑气中不见杀意。

　　祁明渊不解地望向褚隐尘，可从那张在外人面前没任何表情变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他只得随着褚隐尘的剑法浅浅应付着。

　　不过那蒙面人还是很快在切磋般的打斗中败下阵来，褚隐尘的剑刃对准了他细嫩的脖子。

　　“别别！”那青年立即弃剑叫道，“剑圣大人，是我是我，箫亦星！”

　　褚隐尘似乎并没多大意外，收剑拱手：“拜见箫小王爷。”

　　“嘿嘿，”青年取下面罩憨憨一笑，“今儿我一回府就听白凌说在城中见到了你，我原是不信但还是立即赶了过来，没想到竟真是你！你这两年怎么回事儿啊，一直闷那山里，我们还不好轻易去找你玩儿！”

　　“小王爷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还这么贪玩不怕老王爷又拿鞭子抽你吗？”褚隐尘平淡的语气却说出了调笑的意味。

　　“哈，”箫亦星气鼓鼓道，“你们还拿那件事嘲笑我是吧，可恶可恶！我那老爹是真不给我留面子！算了，不说这个，你怎么突然出山呢？”

　　褚隐尘看向身边的少年：“带徒弟。”

　　“嗯？”听到这个消息箫亦星眼睛瞪得像铜铃，上下扫视一番祁明渊，“这，这是你徒弟？褚隐尘你竟然收徒弟了！”

　　“对，”褚隐尘继续介绍道，“他叫祁明渊。明渊，向小王爷问候一声吧。”

　　祁明渊面无表情，向箫亦星拱手一拜：“见过小王爷。”

　　箫亦星也拱手回了一拜：“小，小友好。”

　　“我们还没吃完饭的，”褚隐尘道，“小王爷要吃吗？都坐下吧。”

　　“喔，喔，好的。”箫亦星边坐下眼睛还是怔怔地看着祁明渊，就这小少年，从哪儿来的，竟然把剑圣弟子的位置抢了去。

　　褚隐尘给祁明渊递过一个饼：“吃饭吧。”

　　“嗯。”祁明渊接过饼认真吃饭，完全没理会箫亦星诧异又复杂的目光。

　　“剑圣大人啊，”箫亦星凑近褚隐尘小声问道，“这孩子哪儿来的啊，为什么能当你的徒弟啊。”

　　“偶然碰到的，资质很高就收下了。”褚隐尘淡淡道。

　　箫亦星更是一惊：“资质很高？这该是有多高的资质啊，能被你一眼相中！”

　　“我的弟子自是不会差，刚刚你不是也试过了吗？”

　　“当然当然，你剑圣的弟子怎么可能会差。”箫亦星连连应着，刚刚浅浅过了几招确实有点儿功夫，只是交手不多他还没感觉到什么惊艳的本领。

　　箫亦星其实有些嫉妒祁明渊的，褚隐尘在江湖这地位这能力可以当他徒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想当年他为了认识褚隐尘可是摸爬滚打了好多年，却也只不过是如水的君子之交，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家伙竟成了他唯一的弟子。

　　“那他得做好准备了。”箫亦星念道。

　　褚隐尘喝着粥，他自然知道箫亦星口中这做好准备的意思，毕竟自己当年也经历过，第一次以剑圣弟子身份出世江湖上肯定会有很多异声，祁明渊得靠自己坐稳这个位子。

　　不过他是相信祁明渊的，只要不是顶端的高手，以祁明渊现在的能力应该都能应付。

　　箫亦星偏头无意间对视上祁明渊的眼睛，却突然不禁打了个冷颤，怎么回事，他怎么在那少年眼中感觉到了一丝阴鸷。

　　但那少年看着他又礼貌地微笑着点了点头，箫亦星回了一礼然后赶紧移开了视线。

　　饭后箫亦星一直绕着褚隐尘要他去王府住几天，但不管他如何请求褚隐尘都拒绝了，因为他们明天得启程去归墟宗了，箫亦星才只好作罢。

　　“师父，”祁明渊对箫亦星还有些兴趣，“那小王爷也是江湖之人吗？”

　　“亦星从小就想做个逍遥王爷，所以与江湖牵扯很深，”褚隐尘道，“不过，王府就他一个孩子，以后应该很难这么随性了。”

　　“喔，”原来就是个纨绔贵族，祁明渊看他那么想和褚隐尘攀关系还以为有些其他什么谋划了，“赵国皇室之人果真‘潇洒安闲’。”

　　褚隐尘此时正想着其他东西，然后像提醒般对祁明渊道：“刚刚我把你作为我徒弟介绍给了箫亦星，过不了多久江湖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了，你做好准备。”

　　“是。”祁明渊应着，他知道褚隐尘这是在公开他了，很快他作为褚隐尘唯一弟子的消息便会传到各处。

　　祁明渊想着嘴角不禁上扬，这是他与褚隐尘谁都无法企及的亲密关系。他会好好守住这个位置，褚隐尘徒弟的位置除了他，谁也抢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