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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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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谢修平笑容暧昧,明知故问,“李姑娘是哪个?”
“你别打岔,温书知道。”沈笑南没理他。
“你是说……李画?”裴温书看着他有些泛红的耳朵尖和脸颊,猛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谁。
五公主是叫这个名字吧?他记得是这个,应该没错。
沈笑南眼睛一亮:“对。就是她。”
谢修平八方不动,继续拱火:“你打听人家姑娘做什么?难不成沈小侯爷红鸾星动、铁树开花了?”
沈笑南反唇相讥:“我打听她自然有我打听的原因,你管好你自己那棵铁树就行了,小心人家钟小姐这么个娇滴滴的病西施吊死在你这棵铁树上。”
裴温书见惯了几人互相斗嘴,也不在意,直截了当道:“我也不跟你绕弯子,我问你,你打听她,可是对她有意?”
这话十分直白,直截了当得连看热闹的谢修平都有些意外。
裴温书之所以这么直白的说出疑问,一方面是他没有谢修平的九曲回肠,不擅长绕弯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私心想确认一下谢修平的推测对不对。
沈笑南抬头直视裴温书,晶亮清澈的眼睛中光彩夺目,似有万千星光闪烁。
他一字一句说得极为认真:“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是《诗经》里用来表达爱意的诗词,也是此刻沈笑南想要传达的心绪。
裴温书听他也如此直白说出来心中所想,手一抖,盏中茶水洒出一半。
这直白的句子,就差直接说“我想娶她了”。
认识沈笑南这么多年,他竟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认真的神色。
相比裴温书的惊诧,谢修平则淡然许多,他抿了口茶,定定望向裴温书,道:“有些话早晚都要说,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无缘,何必瞒他。”
裴温书明白谢修平的意思,他又何尝不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
他和沈笑南从小一起开裆裤长大,他知道沈笑南虽然有放荡不羁的名声,但坊间传闻多不可靠,他为人洁身自好的很,从不狎妓□□,从不留宿秦楼楚馆,更没有什么风流艳史,十几年来唯独开了这一朵桃花,谁承想还是一朵烂桃花。
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在因缘巧合之下相识恨晚,如今已然情愫萌生,再任由感情发展下去将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两个能相识说起来也有裴温书的原因,当初是因他相结识,如今又因他而斩断,让他亲手掐断沈笑南的情思总归太过残忍。
沈笑南心悦静阳公主这件事,若放在以前,他还能帮忙牵牵红线,但现在为时已晚,事已至此,无力回天。
再加上谢修平有意挑明此事想断了沈笑南的念想,他也不得不编出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裴温书由衷为自己兄弟的坎坷姻缘叹了口气,思忖良久,结结巴巴道:“她……她已经许配人家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回家成亲,我劝你……你还是早日放下这段缘吧,你们两个……有缘无分。”
“许配人家了?”沈笑南从这句简短的话中得到一个惊人的信息,身体一僵猛地握紧座椅扶手,手心沁出冷汗,“许配给谁家了?何时许配的?”
“是……是许配给……给……”裴温书支支吾吾想不出说辞,他从小就不擅长说谎,一说谎就容易结巴。
“是她远房表哥。”谢修平自然知道他这个毛病,为了不让沈笑南看出破绽,连忙顺着裴温书的故事往下编。
“你也认识她?”沈笑南闻言转头看向他,露出探究的目光。
谢修平想了想自己记忆中的静阳公主,然后结合自己分析出的细节,脑海中很快便有了一个故事,扯起谎来面不改色:“你们说的是不是那个和温书家里是世交,且儿时相识,在家中排行第五的那位李姑娘?我听温书提起过一次。”
“对。”听他说得基本信息都能对上,而且裴温书将此事告诉谢修平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沈笑南没有过多思考就相信了,急急追问,“她表哥是哪里人?他们何时成亲?她何时回去?现在又住在何处?还有……”
“你问这些有何意义呢?”谢修平出声打断他,声音清冷如深山泉水,一下一下浇在沈笑南心口上,将他心里的一腔热血浇得彻底冷下来。
谢修平说:“她已经许了人家,不久就要成亲了。即便告诉你她如今身在何处,你又能做什么呢?去抢亲,然后带着她私奔吗?还是要拿出永城侯府的官威来逼新郎家退婚,让她改嫁给你呢?抑或是要即刻奔赴她眼前,一吐相思之苦,让她为你牵肠挂肚,然后和家里反目,落得人人唾骂的地步?”
“我……”沈笑南只感觉心口被人猛然揪了一下,疼得厉害,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即便你真的有办法能让她退了婚事,你就能和她成亲吗?”谢修平神色清冷,继续说,“且不说永城侯府这样的勋爵人家能不能容许一个退婚后被世人指责唾弃的女子进门,就说她自己的心意,你能确认吗?你确认她也心悦于你吗?”
沈笑南缄默不语。
谢修平继续劝说:“笑南,你是永城侯府的小侯爷,你可以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可她是女子,她不行的,此事一旦宣扬出去,会对女子清誉造成什么影响,你想过吗?”
字字句句,杀人诛心。
沈笑南喉咙处像是堵了千斤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是啊,她已经订婚了,即便他去找她,又能做什么呢?
带她走或者让她悔婚,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件小事,没有人会指责他,世人只会觉得这是他纨绔子弟的浪荡本色,不过是为他放荡不羁的经历中增添一笔风流韵事而已。
但是她又将如何自处呢?
这个世道本就对女子有诸多不公,她一个好端端的清白姑娘家被人搅黄了亲事,传出去便会遭万人唾骂指摘,甚至被世人的唾骂逼死,即便错不在她。
况且谢修平说得对,他确认她的心意吗?
她并没有说过她也喜欢自己,这一切有可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他又想起那日在客栈前,他问她何时才能再见。
那时候她低低垂下眼眸,清晨的微光映照在她洁白如玉的脸上,美得不可方物,片刻沉默后,她叹了口气,幽幽道:“沈兄,我们可能不会见面了。”
原来,那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只是没人告诉他罢了。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自作多情。
“她……订婚的那个表哥,人品如何?对她好吗?”犹豫须臾,沈笑南紧紧握住拳头,手心汗水涔涔,他终究没忍住问出了心里想问的那句话。
也算是,他为她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至少让他知道,她以后过得好不好,就当是全了自己和她相识一场吧。
裴温书微不可查叹了口气,不得不再说一个谎:“对她很好。她表哥家里人丁兴旺,富埒陶白,她嫁过去不会受委屈的。”
沈笑南听到这话心里稍稍宽慰了一些。
他想,她那样明媚的姑娘,大概到哪里都会像一个太阳,能温暖照亮身边所有人吧。既然那人对她很好,那她应该也可以像雄鹰一般翱翔九天,自由自在地展颜欢笑了。
罢了罢了,既然她已经得了如意好姻缘,他又何必做痴情种去给她平添负担呢。
相见不如怀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吧。
此生他能得这片刻温情,便已足够了。
“既如此,我也不必强求,顺应天意吧。”沈笑南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想通了这些事情,他也就不再继续纠结,只是没想到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动心,桃花刚刚开出花骨朵就被掐死了,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人生易尽朝露曦,世事无常坏陂复,古人诚不欺我。”
裴温书和谢修平听他这样说,不由都松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件事圆过去了,解开他的心结就好,虽然此刻他心里很难受,但至少不会再一直挂念徐婳。
往后余生,再不相见,各自安稳。
沈笑南站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春风得意、踏马观花的纨绔小侯爷,话锋一转:“不过经此一事,我也看明白了,你们两个有很多事瞒着我呀。”
刚刚松了口气的裴温书和谢修平又被他一句话惊住。
这个祖宗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应该不能吧?
沈笑南指着裴温书,作痛心疾首状:“枉我跟你一起长大,李姑娘的事你告诉谢修平,居然都不告诉我。说,你们两个还背着我藏了什么秘密?”
“原来是这个。”裴温书暗自舒了口气,小声嘀咕。
谢修平帮裴温书圆谎:“是温书和裴叔叔说话时,我不小心听到的。”
沈笑南挑了挑眉毛:“我不管,既然瞒了我,那就要受罚。就罚你们去醉月楼陪我喝酒。”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俩请客。”
裴温书和谢修平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答应:“好。”
京城最大的酒楼,醉月楼。
此时虽不是饭点,醉月楼里却依旧人声鼎沸,大堂中高高搭起的台子上,身姿妖娆的舞姬轻歌曼舞,丝竹管弦之音绕梁不绝,尽显盛世太平之姿。
沈笑南拉着谢修平和裴温书坐在醉月楼的二楼包间里面喝闷酒,楼下大厅里的轻快乐曲夹杂着客人的欢歌笑语穿过珠帘隐隐传来,在座的几人却都没有聆听细品的心思。
进门落座后,沈笑南大手一挥,吩咐店小二上了几坛好酒,之后就一声不响闷头饮酒,裴温书和谢修平几次想跟他搭话,都被他糊弄过去,他仿佛不太想说话,喝酒只是为了发泄自己心里的苦闷。
酒过三巡,沈笑南已经喝得有些迷糊,许是因为心中压抑,平日里千杯不醉的人今日却醉得很快。
裴温书和谢修平怕他因是头一次遇到感情问题,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也不敢陪着喝酒,只是看着他喝,直到他喝得酩酊大醉。
人喝醉之后意识不清,话也就多了起来,沈笑南拉着裴温书的袖子,醉眼朦胧:“温书,你说我堂堂永城侯府小侯爷,活了这十几二十年……嗝……什么样的事情没有遇到过,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唯独感情一事是初次,我这铁树开花头一遭,却没想到……嗝……没想到如此不顺心,上天不公啊上天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