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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15章、有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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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有扈
康闻声赶到起火之地时,发现人已经到了许多。起火处竟是舅父的书阁,其中放着不少机密之事。若有人在此间纵火,却是为何?一气忙了整夜,却除了两个被打晕的内侍外,什么也没发现。
康心中起疑,正待继续追查,却忽然记起什么似的,赶紧奔回客宫。可那里,已是一人也无了。
*
同时,城门之外,一只驼队刚刚过了检。
行了半日,见身后不曾有人追上来,领头牵驼的商人,这才到将驼停下,然后将一只大箱打了开来。里面正是换了牧族服饰的玳。她身上已换了牧族少年的衣服,头发也全盘好包了起来。至于肤色,昨夜她便不知吃了什么东西,本来白得玉一样的肌肤,今天早上已经开始发黄,如今更是黄黑黄黑的象个饥民一般了。
骁将她从箱中抱到了地上后,便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回有莘的话,以你如今这般模样,倒也是可以的。”
可玳却摇了头:“不行,你只有一个人,从这里回有莘,不安全。”
“那……”
玳抬头:“可以让我跟着你一段时间吗?”
骁倒不反对,但他必须和她讲明白:“我带的这些货物要尽快送回本部。那是可往西的路。”
玳眨眨眼,大概懂了:“你是说要再往回送我,不太顺路吗?没关系的。我多离开一段时间,或许,会是好事。”
*
骁的这只驼队带着六只骆驼,却只有他一个人。玳不通这些,也不知这样的情形是否正常。不过从路上行人来看,倒似乎没人觉得奇怪。她便也渐自安心下来了。
只是,安了这边的心,便再也安不下别的杂心。
姒康!玳并非不懂康对她有些兴趣,然她一直以为在有虞强有力的国力面前,康总会有所收敛,只要错过了那个时机,一切都是可以掌握的。可谁能成想:这个姒康竟打算将虞王对他的招术,全部扔回去!做有夏的王后吗?如果她真的能成为有夏的王后,对有莘来说自然算是一件好事。可,虞王不会让她活到那一天!有莘现在的国力根本无法与有虞相抗,姒康的这种心思只要漏出一点,对于有莘来说,便算是大难临头了。
难不成,这浑蛋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
不对,目前有莘有仍有虞合成一力,才是对他最好的。他对虞王的不满,应该藏在心底,他想换个王后的心思,更应该藏在心底。以姒康素来的心机,应该不是这般藏不住心事的性子才对。可他却偏偏把这些漏了出来。是果真看上了自己?还是他在打别的算盘?会是什么样的坏主意呢?勾引父王动心,争一把有夏的王后?还是说挑动有莘和有虞不睦,让有莘作为它日姒康除掉有虞的利刃?倒也有所可能。然,有莘国力不足以对抗有虞,他这是在拆自己的台!
玳想得入神,自然在别外便松散了许多。一路上竟是骁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给她喝什么,她就喝什么,便连露宿野外,她也是将大氅一裹倒在地上便睡。此种行径看得骁着实失笑,不过看她愁得这般,骁还是在一日路过某处城镇时,将她带到了一处酒肆之内。
玳先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只当是寻常吃饭,直待左右传来许多女子妖媚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便见骁与她所坐之处是一间酒肆,并不稀奇,不过对面铺子的营业就有趣了。
“那、是妓坊?”
骁笑笑:“莘都没有?”
玳思来也想笑,莘都确实有这种地方,但是这种地方不是每条街都有的,它们都开在特殊的地方,而那种地方她自是不去的,更无人敢带她去,甚至连她路过的地方都是不与这些地界相关的。所以,今天确实是她头一次见这种地方。
眼下已是黄昏,那妓坊却已经人流如织。打扮得花红柳绿的女子们和一个个前来的男子打情骂俏,看着热热闹闹,可其实呢?“你专门带我来看这些的?”
骁知她聪慧,但到底年纪小些,所以他可以提点她一二:“有些事想得太深,就误入歧途了。或许,那个理由就是你认为最不可能的那个。”
玳拧眉,她想起来了,这人当时应是就在殿中,自然而然她和康的对话,此人全听到了。脸上发热,好生丢人。
看她发窘,骁心中生笑,然:“这没什么好别扭的!他看上你了,就这么简单。”
“你如何能确定?”
骁看她:“因为我是男人!莘玳,姒康看你的眼神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更是男人看猎物的眼神。你若不信,就只管去看对面的那些人,是否相似?”
玳扭头去看,然细看之下,那种不适的感觉果然来了。骁说得没错,康当时看她的眼神,确实和眼前这些男人瞧那些妓子的眼神相仿。要说哪处不同,大许便是这些男子的眼神过于直白,而姒康却要收敛许多。
康看上她了?玳心头烦躁。
骁在那边却是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莘玳,你不该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聪明,那只会让他觉得你更有趣。在你没弄明白他到底为何来找你,是出于别的目的,还是单纯为你之前,你走了最差的一步。”
玳闭上眼睛,确实是她失策了。然,她为何会失策?大许是她心里早便明白,康对她有些意思。只是她一直以为康会收敛。而她……
“妄想蒙混过关,意图侥幸,是最不可取的。”
玳咬住了唇,她确实不该心存伐幸。然:“他不该这么做!他现在还需要虞王。”
骁却是左右看了一眼,玳心领,忙住了嘴。二人在此间用了晚饭后,便带着驼队继续前行了。这在有夏的商人中少见,但对于西境的行商之人,尤其是驼队却是再正常不过的。驼的耐力持久,往往可走一两日再休息。而一行驼队中只要有一个人醒着领路即可,余者则完全可以在驼背上休息。这些天,他们也一直是这样过的。
只是今天,这样的夜行却似乎有了别样的心境。
无人的夜途中,只有他们这一队在前行,即使是在野外,说话也不会怕人听到。
“你认为康现在还需要虞王,所以应该不会表露出对你的兴趣,是吗?”
玳点头:“不错。现在保持有仍有莘有虞联盟稳固,对康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不想骁听后却是嗤笑:“莘玳,你是否过于自负了?”
“何意?”
“你可有打探过今年西境南境的局势?”
这个……玳抿嘴,她倒是听过一些:“听说斟鄩与昆吾两部今年与有寒的战事中颇有建树。”
“是大有建树!”骁手中的缰绳握紧,语速却仍自平静:“在去岁之前,斟鄩与昆吾在对有寒的战事中,有进有退,各有损伤。可自从去岁开始,有寒临西境之地却是频发疫症,寒军战力虚弱,斟鄩与昆吾两部借机前冲,如今已是打到阳城了。”
玳倒抽了一口冷气。阳城,那离寒都可不到五百里了。若果真如此,倒怪不得姒康有了底气。然:“阳城之外,多是散居之地,攻打起来自是利便些。可阳城之内,却是处处城镇军防紧布,斟鄩昆吾皆擅马战,攻城,怕便不是他们的强项了。”
骁欣赏地看她:“你说的没错。若只是斟鄩昆吾二部,确实不宜攻城。可是,夏相伯靡在那边,伯靡可是治国谋军皆可的相才。有他相助,斟鄩昆吾二部自不能再与之前相比。”
“所以呢?你认为虞王知道这事吗?”
终于听到莘玳说一句重点了。骁闲看夜幕:“虞王是个老精,他自然看得出眼前局势不同。以前,他对康所提的允亲之事有些爱搭不理的,可如今却听说他准备将虞桑虞柳送往仍都了。”
玳拧眉:“这也太快了!虞王的面子不要了?”
骁却认为:“是虞桑的面子保不住了!”
先前不管各种,皆是暗中品对,不曾放在明面。可这次虞桑却得带着虞柳前往仍都,虞王自己不去,倒也不会过于丢脸。可虞桑呢?一国君主无名无份的住进仍宫,这得是多大的屈辱!而若要再想下去的话,玳想起那天和康说的话,康完全可以先收用了二人,这样一来的话,虞王倒是心安了,虞桑虞柳却成什么了?侍姬吗?怪不得康得意到主动来招惹她。看来,康那边已经得到虞都的消息了。
这样的话,事情便通了。然:“虞王已是先低了头,康若果真聪明,便不该过于下虞王的脸面。”
“他没下啊!他表面上不是仍然造出一种假相,让世人误以为他引你进仍宫,不过是想搓和你和仍纶吗?”
玳简直气笑,姒康这个浑蛋!不过若这样想来的话,她倒是能猜出这浑蛋的另外一重意思了:“他应该是想让仍纶与有鬲联姻了。”东郡之地连山之中只有四族,有莘有仍有虞有鬲,有鬲在其中本便只算下乘,如今眼看着这三族联而为一,鬲王还不急死。自然会想方设法的加入其中,以求自保。而法子嘛,生了两个女儿干什么使?自然是这时候用了。
看她终是想通了,骁也就轻松了。只是莘玳似乎又想到了别的地方,这次她再想什么,骁就猜不到了。不过瞧她那眼珠子转来转去的模样,大许是在想些坏主意。骁看之发笑,也不管她,只是赶着驼队一路前行。又过了半月后,终于过了寒土,来到了戈壁。
于是,一块白布便出现在了玳的面前。
“明天便要进戈壁了,你用这个把脸和头都包起来。”
玳看着眼上白布,有些无措,这要怎么包?见她不懂,骁只得上手将她包了起来。这布本便是男子用的,偏大。莘玳又娇小,结果等包完了才发现,莘玳竟是半个身子都罩在白布里了。
有些发笑。玳却是不觉得好笑什么,只是她一直便不太明白:“为何你们要包白布?”
“不明白?”
玳拧眉:“我只说是要防风沙。可风沙能有多大,用得着包得这么严实吗?”
骁见其水汪汪的眼中全是困惑,更加想笑,不过这种事并不需要他多作解释:“自己看就明白了。”
果然,第二天上路后,不到半日,莘玳便领会到了什么叫风沙!在莘土,所谓风沙也不过便是路上扬尘大些,窗户要关紧些,宫人多在院中洒水多清扫几次院落的事。可眼前,那风裹着沙就象一堵墙似的冲你拍过来。莘玳险些没从驼背上让刮跑,亏得骁手急眼快跳上了她这只驼背,将她抱住压在了身下,才算是没让她被吹跑。可接下来的风沙,却是一次比一次大,甚至有时连驼也无法行进,骁驱策着六只驼围成一个圈,他拉着她倒在驼背之后,才算对御得了。
如此地界!
“你们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好不易不刮风了,便是漫天的烈日,恨不得烤熟一个。白天莘玳在驼背上都要热晕了,只有晚上才清醒些。可前半夜还好,日到过后半夜,这大漠便又冷了下来。她不得不和骁借了一件皮衣,才略抵挡得住。
这鬼地方,是人住的吗?莘玳要疯了,可骁那里却是平静:“没错,我们过的便是这样的日子。也只有谁都不愿意来的地方,我们才能活下去。”
玳心里打了一个突。骁抬眼看她:“看来,你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了!”
玳抿嘴,半天才说出:“有扈。你们是有扈氏!”
“可害怕?”
玳拧眉:“我又不是才知道。”
骁想想,懂了:“看来我上次求你救人的事,你还是多打听了些。”
玳承认:“我总得知道你得手了没,便让人去打听了些,途中确实死了两三个奴隶,不过只有一个人符合你的描述。只是那人的身份听说只是个普通的工匠。我便不信,便着意又打听了些。结果同行的奴隶中有个认得那人,虞相陆汤。”如此一来的话,骁他们的身份便清明了。不过有一点,玳不解:“他为何会被冠上别人的名字送来有莘,寒部管事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骁挑挑眼前火堆:“他们没想什么,不过是我使了金银让人换了他的身份。”
“便没人查牢?陆汤,应该会有人在意的。”
“以往确实有人在意,不过我动手脚的那个时候,寒地诸部都在闹疫,人心慌乱间谁会去管一个快病死的老奴。”
“所以你便看准时机,将他换了身份,让人送来有莘。你想只要来了有莘,你便可求我将他移到别处,让你将他接走。”
“没错。不过你的那个法子更好,让他死在路上,便是日后查起,也不会有人再追问了。”
原来如此!
扈相陆汤?
玳思味,她曾听舅舅提过这个人,此人原是夏臣,夏败后流落有扈,为当时的扈氏族长收容,遂成扈相。不过相较于伯靡,此人名声不显,可骁却不惜花费人力要救他出来,甚至还向她透露了有扈一族的传讯之地,用以对她许诺。这样一来的话,眼前这个骁便应该是有扈的族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