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信息素，画家的复仇》青瞳夜宴

4、周画家拒绝了

　　距离双年展的开幕已经过去一个礼拜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丰荣的脑中还是会一直浮现展会上遇见周蕴希的那一幕幕。

　　他还能清晰感受到周蕴希猝不及防撞进他怀里时那个下意识的拥抱，也还能依稀闻到周蕴希身上那种很特别的冷冷清清的信息素味道。

　　丰荣这个人，一向大大咧咧的很。无论好事坏事基本上睡一觉又是崭新的一天。可是这一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好像只要是关于周蕴希这个人的，就好像什么都过不去了。

　　他们明明也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啊。

　　丰荣坐在老板椅上闭上眼睛养了一会神，在旁边跟着的阿哲都以为他已经睡着准备出去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早上总裁办开会的时候说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阿哲愣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您说的是建议请一位有影响力的画家来为您作画，提升形象的事吗？我觉得，可行。”

　　“哦？”丰荣睁开眼睛，调直了椅背，“那你觉得，找谁合适呢？”

　　“要不……我去给您准备一下备选名单，然后您看着选一下？”

　　“不用了！”丰荣不耐烦地制止，接着拿手指关节扣了扣桌上放着的一本杂志上的封面人物，说，“就他吧！”

　　阿哲放眼朝那杂志封面人物看去，赫然就是方才电视上见过的，周蕴希。

　　**
　　晚上七点，正是海市华灯初上的时候。

　　海宁路上新开的川式火锅店热闹非凡。这家火锅店是纯中式的装修，红木的家具配木雕隔断，再配上各种中式复古灯具和中国结之类的装饰，营造出一种红红火火的气氛。

　　二楼靠窗的位置上，久违的周蕴希和刘瑜正对坐在桌前吃着冒着腾腾热气的鸳鸯铜盆火锅。

　　刘瑜被热辣的牛油红汤里煮好的肉丸子弄得斯哈斯哈，伸手去拿饮料解辣时摇了摇头才发现易拉罐里的饮料不知道什么已经被喝空了。

　　“不能吃辣就吃白锅好啦！逞强。”周蕴希笑着招手问服务员重新要来一罐饮料，顺手给刘瑜打开，递了过去。

　　刘瑜接过饮料猛喝了一大口，等辣意慢慢缓解了下来，她鼓着腮帮子望着周蕴希：“真是搞不懂你，那么斯文冷静的一个人，居然十几年如一日的喜欢吃重辣的红油火锅。不过你还真别说，辣锅好好吃！哈……”

　　周蕴希笑道：“我在巴黎的这些年，最怀念的就是这一口道地的红油辣锅了。”

　　说完，他夹起一片毛肚，在红油锅里七上八下地烫熟，放到碗里沥了沥多余的汤汁，这才送入口中。

　　鲜香麻辣，爽口好嚼，正是好味道。

　　“时间过得真是快，那时候你才那么点大，整天抱着个hellokitty，尝到一点点辣都要哭好久的。不过这么说起来，你现在倒是比那时候有进步了。”

　　“哼，你还说呢，明明小森才是……”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提到了不该提的人，刘瑜心中咯噔了一下，立时噤了声。她下意识抬头去看周蕴希，周蕴希的脸上早已褪干净了笑意。

　　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了起来，周围的嘈杂喧嚣通通被凝固住，只剩下红油火锅的汤汁咕嘟咕嘟地冒着大炮，然后炸裂。

　　恰好这时，周蕴希的手机亮了起来，有电话进来。

　　周蕴希放下筷子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对刘瑜作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起了电话：“喂？”

　　“您好，请问是周蕴希先生吗？”

　　“我是。”周蕴希回应道，“请问哪位？”

　　“周先生您好，这里是荣盛集团，我是总裁特助龚哲。”

　　周蕴希听见“荣盛集团”的时候，眼皮明显地跳了一下，闪过一丝“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语气却是不动声色：“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周先生您好，之前我的同事已经联系过您，但我还是想再次诚挚地邀请您，来为我们集团总裁丰荣先生进行系列肖像作品的创作。我们可以为您提供重金酬劳和最优的创作环境，希望您能接受……”

　　“谢谢邀请，”等龚哲的话说完，周蕴希语气温和不失礼貌地回答，“但我，不接受。请你们不要再打来了。”

　　放下手机，周蕴希神色淡然地抬起筷子将碗里蘸了酱还没来得及吃的涮肉送进了嘴里。

　　刘瑜笑道：“这回又是哪家来邀请我们的周大画家吃了瘪呀？”

　　周蕴希咽下食物，平淡道：“荣盛集团。”

　　“荣盛集团？”刘瑜惊讶道，“是我知道的那个荣盛集团吗？”

　　“嗯。”

　　“天哪，”刘瑜表示不能理解，“那可是荣盛集团哎！”

　　刘瑜惊讶的原因显而易见：荣盛集团虽然这些年在赚钱的路上走得的确是越来越宽了，可在追求艺术的道路上却是永远高举着“人傻钱多速来”的大旗，她不明白周蕴希为什么会选择和钱过不去。

　　周蕴希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拿漏勺将涮好的虾滑捞到刘瑜面前：“吃虾滑吗？”

　　美食面前，刘瑜顿时前事不记，忙不迭地端起碗凑过去：“吃！”

　　**
　　早晨九点的荣盛大厦顶楼总裁办公室。

　　丰荣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前一边喝着用描金骨瓷杯盛着的冰滴咖啡，一边望着窗外的街景——那里是一大片叫人心旷神怡的绿地公园，他平时最喜欢站在这里欣赏郁郁葱葱的风景——虽然他今天的情绪并没有因为这片广袤的葱翠而好多少。

　　“你说什么？他拒绝了？！”他原以为周蕴希接到邀请一定会满口答应下来，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拒绝了他，“他居然，拒绝了！”

　　他放下杯子在花纹细密精致的丝绸地毯上来回的踱着步，终是深吸一口气，不甘心地问道，“他是觉得我给得少了？”

　　“不是的，”阿哲回答道，“周先生在讨论酬劳环节之前，就已经表示了拒绝。”

　　“什么？！”丰荣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哲，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不为钱，就为了单纯拒绝我？！嗯？他居然拒绝我！他以为他是毕加索吗！还是……？”他的脑中再想不出另一个有名画家的名字，所以只好悻悻地结束话题，握紧了拳头晃了晃。

　　丰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说了周蕴希的拒绝会这么生气，只是单纯的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无处纾解几欲抓狂。他自认自己在做生意这件事上颇受赞誉，信誉口碑也极好，为人也算得大方，他一向是对自己特别有自信的，可这个什么了不起的画家竟然会……拒绝他？！

　　丰荣气得一拳打在了桌子上：“再去谈，不管他开什么条件，都答应他！”

　　他丰荣想做的项目，就没有做不成的！

　　**
　　海城的雨季，会从三月的中旬一直断断续续着绵延到七月初。期间随时都可能下上一场雨。而此时海城的天空恰如丰荣此刻的心情，乌云密布。

　　刚刚出差回来的丰荣坐在他的劳斯莱斯古董车后座，听着副驾座上的助理阿哲转头给他汇报公司的业务进度，脸色阴沉得比车外天空的黑云还要可怖。

　　已经两周过去了，邀请周蕴希来为他工作这件事迟迟没有着落。

　　他当然相信自己的团队已经用尽了各种办法，他的团队一向是实力强劲的。只是他百思不得其解，周蕴希明明看起来那么温润如玉的一个人，怎么在拒绝他丰荣的这件事情上就可以做到这么固执和决绝。

　　难道周蕴希就真的这么不待见他吗？难道就因为那次周蕴希问他对画的感受他胡诌的那一通吗？哎，怎么还真的记仇了啊……

　　轰隆一声惊雷，大雨倾盆而下，车窗外顿时一片白茫茫，一股股的雨水顺着玻璃车窗流淌而下。没有能见度，只隐隐能看到模糊摇晃着后退的初上华灯。

　　丰荣就这么纠结懊恼了一路，等车子拐回自家大宅的时，雨已经停了，暮色也已然四合。

　　空气里带着潮气，叫人很不舒服。

　　管家伍叔早早候在门口，见丰荣下了车，就赶紧迎了上来。

　　丰荣有些愤懑地将脱下的西装外套递给伍叔，顺手扯下了脖子上的系着的领结一并递了。一边松着领口的扣子一边往里走。

　　“小田回来了吗？”

　　“回来了。他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居然……”

　　伍叔还想继续说些什么，被丰荣不耐烦地打断了。

　　伍叔一向不喜欢小田，逮着机会就喜欢向他告小田的状。平日里他心情好时也听一听，可现在他实在是烦得很，没这个心情，于是摆摆手把伍叔打发了。

　　他正是需要小田来抚慰他的身体和灵魂的时候。

　　在楼下扫了一圈没看见小田，丰荣百无聊赖地上楼往小田的房间走去。

　　小田的房门虚掩着，没有开灯，昏昏暗暗的，倒像是一种无声暗示的邀请。

　　丰荣像是受到召唤一般伸手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相较走廊的灯火辉煌，房间内显得格外昏暗。傍晚的暗蓝天光从宽大的复古格子窗外照进来。一个身材纤细的年轻男子背着光站在窗边，好似一道剪影沁在暗蓝色的天光里，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丰荣嘴角不由得上扬，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微微弯腰从男子身后紧紧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