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往事》奇牙牙

6、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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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安德刚进来就听到了门又合上的声音，然后他被人从身后抱住，对方的气息扑到他耳朵上，“我说了我今天会来，等不到你我是不会离开的，拖延从来不是一个高明的计策，射击好玩吗？练得怎么样了？能百米外射瞎我的眼睛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碰那玩意，下周有位大人物要来，我觉得你可以见见。”

　　夏尔是克蕾雅的哥哥，他从他们的父亲那里继承了家业，这不是第一次了，夏尔想要在别人面前炫耀拥有利安德，就像展示一条昂贵的钻石项链那样。

　　果然那位所谓的大人物是军方的人，利安德猜到了，夏尔家是靠军火生意挣到的第一桶金，看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没有忘记老本行。

　　但有些事做得太露骨了容易适得其反，利安德不希望夏尔成功引荐自己，他有些忌惮那个军方的人，掌握雄厚人力物力资源的军方会不会听说过白银？

　　这么久以来，人们只当他是长得好看的普通人，因为不可能有一个人从头到尾记录他的人生轨迹，但只要顺着线索一个个去查，了解一下那些曾跟他有过交集、短暂得到过他的人是什么下场，就不难发现他的特殊……对白银来说，越往上走越危险，就像面对倒挂起来的深海，那些大家伙隐藏在光照不穿的黑暗里，窥探人世间，目光如炬，无所不知。

　　“恕我直言，您的画师不过是二等货色，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只要您的画师能把他还原在画作上，我就把我的财产都捐赠给教会。”

　　利安德走到夏尔身边，让人眼前一亮，那位军方的高层人士几乎没有讨价还价就笑纳了这份献上的礼物，在等待的过程中，有个小男孩一直站在柱子后面好奇地盯着他看，他招招手，小男孩看了看周围，朝他走过来，像头骄傲的小狮子，“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似乎习惯了他人虚假的友好，趾高气昂地说：“不用行礼了。”这突如其来的“恩典”让利安德不禁一怔，不得不又问了一遍小家伙的名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好强的防备心，“你越这样说别人越会好奇，你不如编一个？你说呢？”

　　“那……莱伊斯吧。”

　　“这该不会是你仆人的名字吧？”

　　“你别管，你叫什么？”

　　“利安德。”

　　这并不算罕见的名字从他嘴唇上掉下来，像一支三个音符的短歌。

　　“唔……是真名？”

　　利安德点点头。

　　“就这么告诉我了吗？”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

　　“嗯？”

　　利安德让小男孩把耳朵凑过来，“再过不久你会有家人离世，但那只是一个开始，你会发现家人之间多了争吵，意外来的越来越密集，他们有的是死于伤病，有的却死得莫名其妙，在死之前，他们已经不像是彼此血脉相连的人，但你会活下来，因为你的仇人不会赶尽杀绝，他还等着你长大之后去成为别人的仇人。”

　　“奇怪的人……”

　　入冬了，过去几天下了一场十年不遇的大雪，踩在蓬松的雪上，像一脚踩空，陡然陷落，“冷吗？”身旁的人指挥下属用铁锹将雪地压实，心疼地拉他出坑，为他暖手，“我妹妹病了，我想回去看她，还有我女儿，小辛西娅，她出生我还没见过。”见对方不吱声，利安德说：“克蕾雅临产前我也是这样恳求过你，当时你说局势紧张，打消了我的念头，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同意，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好吧。”对方终于松口，说：“你的表情就好像在说，如果这一次我阻止你，我就会永远失去你。”

　　“希罗？”利安德一回来就四处找妹妹，匆匆看了襁褓中的女儿一眼，就让人抱走了，“希罗？”他大声呼唤着妹妹的名字，仿佛这些混蛋会将她藏起来，不让他找到她，“哥哥！”利安德猛地回头，刚涌到脸上的笑意消失了，没有人在叫他，是他自己出现了幻听。

　　“利安德，你回来了……你回到我身……”

　　利安德略过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夏尔，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你以为我是骗你回来的吗？希罗真的生病了……我想你们兄妹说不定有心灵感应，如果她生病，你……”夏尔还想说些什么，可利安德听到妹妹生病，已经急得忘乎所以了，连希罗貌似是被人故意弄病的罪过都没追究。

　　他们真的把希罗藏起来了吗，利安德到处都没有找到，他捂着脸坐在台阶上，他的前半生一直在希望与绝望中两头折返跑，当他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即是他永远失去它的时候，希罗在月亮上，那么远的距离，他到不了，胃部一阵阵痉挛，疼得他猛地吸进一小口气，有没有一种病，会让人死于心碎，“请跟我来。”终于在他沉到海底之前，有人将他领到了希罗的面前。

　　谢天谢地，她还活着……他抚摸妹妹的苍白的脸，握着妹妹的手在病床边坐下来，“希罗得了什么病？”此刻他才恢复理智，询问医生妹妹的病情，肺炎……么，对现代医学来说不是太严重的病，利安德如祷告般将妹妹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

　　“哥哥……”傍晚希罗苏醒过来，药物中有安眠分成，所以才睡到现在，希罗因为情绪翻滚，胸口剧烈起伏，咳得脸颊泛红，眼睛也红通通的，利安德把医生喊过来，人仰马翻了好一阵，终于病房内又剩下他们两个人，希罗嘶嘶地喘着气，不让自己太激动，她问利安德说：“哥哥……你还好吗？”希罗说半句就要咳嗽一小会儿。

　　“我很好。”因为这个世上唯一能伤害到我的途径，只有你，利安德帮希罗把后背垫高，手托在她背后，将杯子送到她唇边，又是一阵猛咳，咳到后面变成闷闷的声音，她怕哥哥担心，“哥……唔……”利安德自己喝下，灌到她半张的嘴里，她震惊地看着哥哥，灯光反射的光点在她眼中跳跃，利安德这次甚至没有喝下一滴水，深深地吻了下去，希罗感觉口中溜进一条湿热没有鳞片的小蛇，她身体一抖，却被牢牢托住。

　　利安德的每一根神经和血管都瑟瑟发抖，他明白了人们为什么要在亲吻后互相凝视，明白了为什么性是通往快乐的途径，任禁果的清甜汁液在口腔中四下溅开，他就像是即将走上断头台的人，在死前贪婪又绝望地汲取最后一口空气，直到妹妹剧烈咳嗽，利安德才眷恋地放开她，背负禁忌的压力一下子消失了，他看向妹妹的眼神安宁如圣哲，现在也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最丑陋的秘密就在刚刚被他亲手公之于众。

　　“哥哥……”希罗企图为亲生哥哥的冒犯寻找开脱，但利安德一点也不需要，问吧，把话问出来，我会告诉你，睡在你身边的每一天，我都想亲吻你的后颈，然后在你惊醒，转过来的时候，亲吻你的额角和嘴唇，然而希罗什么也没有问，她痛苦地对哥哥说：“那天……我看见了……”利安德神色微变，说：“那又怎么样？”

　　原来她真的看见了，那天夏尔和他在书房，他靠在书柜上，裤子褪到了膝盖，可那又怎么样呢，但希罗的话却像给了他一记闷棍，“白……白银意志……”

　　“住口！”利安德怒吼着站了起来，白银意志永不屈服……那是烙印在他们骨髓里的话，可利安德却说：“那不过是大人们让我们死记硬背的东西！和单词、公式一样！你也只是会背而已……你什么也不懂……你什么也不懂……”利安德竟然抛下妹妹，跑了出去。

　　他的利欧回来了，夏尔命人反复叮嘱厨房不要在菜里加欧芹，甜点一定要最后再上，那个和小孩子一样任性的家伙，吃了甜食就不肯再吃其他东西，“利欧，希罗病好些了吗？”是他安排的，病好的速度取决于利安德归来的速度，但夏尔还是关切地询问病情。

　　他发现利安德无动于衷，还缠上了练习射击时的腰封，背带的枪套沉甸甸的，不是空的。

　　夏尔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苦笑了一下，说：“你开枪吧，我知道你一定恨死我了……我承认我就是个混蛋，也许那时候我把你送出去，就是因为我意识到我爱上你了，我不想就这样被你拿住，我想骗自己说你和其他那些宠物没区别……可最后呢？还不是一样？”面容憔悴的男人不禁作出一个自嘲的表情，分别的日子他简直快疯了。

　　“好了利欧，都过去了……我们别再浪费时间伤害彼此了，我爱你，我记得我们的约定，从没忘记过，我发誓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分开，以后我们……”利安德扣动扳机，正中眉心，子弹射穿了夏尔的脑袋，男人脸上的表情定格在讶异的瞬间，他难以置信他的爱人会在一言不发的情况下开枪，直挺生硬地倒了下去。

　　不用补第二发子弹了，利安德觉得自己说不定有射击的天赋，第一次在靶场外开枪，手却一点也没抖。不过，其实他不需要练习射击，他的猎物都是乖巧伏诛的小可爱。尽管他几乎不会格斗，但时至今日，恐怕他直接和间接杀死的人比最强悍的格斗家还要多。早在夏尔打希罗主意的时候他就该死了，希罗缄口不言，是担心他丧失理智，但他早就知道了。可惜的是，如果不是他在赶时间，不会叫这个垃圾死得这么容易。

　　血把地毯染成赭色，利安德无差别射杀了十几个人，先是等他拉开门后冲进来想要救治夏尔的保镖，他们原本有机会干掉他，但在看到他后，错愣了一下，然后丢了性命，再来是走廊里停下清扫工作向他问好的佣人、抱着洁净衣物的女仆，接着管家、厨师、司机、园丁……子弹打空了，慢条斯理地装上，当着他要杀死的人的面，把子弹一颗颗按进膛里，再举枪杀人，有人跑了他也不特别去追，就像他是在用枪问候每个人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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