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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哭得嗓子都哑了,眼泪也流干了,脸上紧绷绷被泪痕沾染出刺痛感,罗莎莎起身,没能站直。
      腿麻了!
      她疼得龇牙,用手抹着脸,同手同脚的跷着脚从门口摇晃出去。
      一出门,冷风袭面,空气里的咸湿腥味更浓了。
      一瘸一拐的走了十多米,才慢慢把麻痹的神经抻松快了些,然后抬头想辨认下路,这一看,把她给看傻了。
      地面依然是不平整的,只是踩着的不是水泥地,而像是石板路。石板路延展往前的也不再虽然陈旧,但布局整齐划一的商铺。
      她开始怀疑是不是白天经过时自己没记住地标。
      石板路算不上笔直,更像是乡间小道,道的两旁是稀稀疏疏,错落有致的平房。她往前走了走,扑鼻而来的屎臭味,不等她反胃想呕,一道矮墙后传来咕咕咕的鸡叫声。
      然后她就听见齐肩高的矮墙后有个女声在吼:“二留住,今天一天你野到哪里去了?”
      好半天才有个稚嫩的声音回:“我带妹妹去海边捡泥螺给家里喂鸡了,我没偷懒!嗷~妈你干嘛打我,嗷~”
      “还喂鸡,还带着妹妹去的……啊,你现在撒谎都不脸红了!”
      哀嚎如鬼哭狼叫!惹得周围狗叫声跟接龙似的,此起彼伏。
      和叫声成正比的是胖揍声,当真是棍棍到肉!
      听这声音,罗莎莎心里诡异的滑过一个念头。
      这是真打!没做半点弄虚作假的。
      然后她打了个激灵。
      猛地回过头,身后十多米开外不是熟悉的7-1号,而是一栋小二层的尖顶小楼房,她用力挤了挤眼,还是隐隐绰绰躲在月光下的二层小楼,用竹壁篱圈出至少四五十平的院子,院门半掩。
      她抬头看了看天,月明星稀。
      正月初六,为什么夜空高悬的月亮那么圆润明亮?
      她打了个嗝,突然一个腿软,扶着矮墙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等她狼狈的爬起来,打孩子的这家动静越闹越大,惊动了左邻右舍,一墙之隔有人开门出来。
      “留住他妈,别打啦,大过年的!”
      留住她妈隔着窗居然应了声,声音里带着歉意:“对不住钦叔。”门嘎吱推开了,脚步匆匆的出来,停在院墙处,“叔,扰到你睡觉了吧?”
      钦叔抽着烟袋:“没睡呢。”顿了顿,“嗳,你忙去吧,我上大队部去。”
      留住妈没接话了。
      这话要怎么接?让她继续回去打孩子?
      罗莎莎小心翼翼猫着腰探出矮墙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干,反正下意识就这么鬼鬼祟祟了。
      月光下,围栏那头有人影晃动着走出来,看样子就是那个什么叔。
      罗莎莎眼瞅着那道在月光下拖长的影子往自己这边走过来,慌不择路的钻进了个小胡同。离留住妈家更近了,近到都能清楚的听见那熊孩子抽噎着抱怨:“是梆子叔带我去的,我没多待……”
      “镇上是你现在能去的?”
      “就是,你这孩子别不知好歹,你妈打你是为你好,昨天你爸不是说现在渔阳镇都乱了套了,当心被红小将抓去……”
      “妈,早就没红小将了。你这话不对。”留住妈连忙解释。
      “妈,妈,奶说的不对,那就说我能去吧?”熊孩子作死,“你给我点钱呗,我保证不去渔阳镇,我去坪洋镇,那元宵有庙会,摆三天三夜呢……不用给多,就给个摆渡钱……”
      “二留住你皮痒了是吧?刚才打的不够疼长不住记性是吧?”
      “哎哎哎,疼——妈、妈、妈……奶救命!救命啊——”
      在熊孩子撕心裂肺的求救声中,罗莎莎心跳飙到了140。
      她缓了好一会儿劲,突然笑了:“这是在做梦呢!我什么时候睡着的……”
      想到是做梦,她倒不慌了。
      直起腰板,就顺着来时的路又返了回去,她自认为脚程快,却没想到根本追不上走在前头的那个钦叔。
      经过那个两层小小楼房院门口时顿了顿脚步,推开虚掩的大门,里头黑咕隆咚的。冷不防有个声音问:“谁呀?”
      罗莎莎吓一跳,缩回手就跑。
      结果这一跑,熟悉的两座大牌坊跃然显现在眼门前。
      她刹住脚。
      月光再亮,可视距离依然还是非常有限。
      她只能隐约看到牌坊底下并不像之前那种被挖掘地挖翻了烂泥地,反而多出一排高大平房。
      两座牌坊一南一北间隔大概有五十多米,柱子生生扎进了房子里,站远了乍一看,这房子造得像是驮着两牌坊的火车。
      “这什么梦啊,这么奇奇怪怪的吗?”
      走近了发现这排房子就是最简单的青砖房,墙皮剥落,隐约可见墙体上刷着“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房子一侧种了几株樟树,其中树根最遒劲的那一棵直径看起来足有两米,枝干稠密,即使是在冬季,也依然有着遮天蔽日的气势。
      老樟树下用石块垒着一圈石长条充当凳子,这会儿正有不少人围聚在树下,火星在黑夜里一闪一闪,是老人们满怀愁绪的抽着旱烟。
      “善钦也来啦!坐……抽这个,抽我这个。”
      “哟,带过滤嘴的呀。”舍不得抽,随手接了夹耳朵上。
      善钦没坐条凳,直接蹲到了一旁,耸着肩膀吧嗒吧嗒抽着烟袋。
      “大队长,县里究竟是怎么个说法?”
      来打听事的可不止善钦一个,都拉长着耳朵听呢。
      “这报纸上前几天不是登了吗,说人家老教授,那什么什么专家……”
      “城建专家。”
      “对对对,反正就是那个专家说的,我们这江南沿海这片可比山南那片更适合做新县城。”
      “都上报纸的,还是省里的报纸呢,这事肯定假不了。”
      “那怎么广播里没听到有播呢?”
      “娘希匹的,区里的广播站都被那帮狗东西占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家春芽那口子不是邮电所上班的吗,傍晚收工春芽来家了一趟,说是邮电所被占了,那帮子人凶得很,把工人都赶跑了,不让上班。”
      “这……是不是又得贴大字报,搞游街pi斗呀?”
      “不是说已经粉碎了吗?”
      七嘴八舌,越说越义愤填膺。
      黑夜里有个洪亮的嗓音压住了所有声音,朗声道:“随那帮鳖孙子闹去!我管不着别人,但我们双门楼大队不掺和!还跟之前党组会表决的那样,各小队约束好各自的队员,这些天都给我安分守己老老实实趴窝里,谁要是不听指挥瞎惹事,我饶不了他!”
      树荫下影影绰绰,但和刚才比,已然消声。
      罗莎莎站在不远处,有些茫然。
      这梦境太过真实,虽然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全景,但是那声音那对话,真的太过真实了。
      “欸,那边站着的个人怎么一动不动的?”
      “谁家的小姑娘,我瞅着脸生,不是咱大队的。公社里应该也没见过。”
      树下有人站了起来,冲她吆喝。
      别看都是一群老人,行动力上却丝毫不输给年轻人。
      “哪来的?”经历过炮火年代的人,警觉性反而更加异于常人。眼看着罗莎莎没反应,他们的口气愈发严厉起来。
      罗莎莎是真被吓到了。
      脑子跟她说,这只是个梦,但身体告诉她,这群凶巴巴的老头冲过来可能真会打她。
      身体太过诚实,以至于等不及她开口跟人解释什么,掉转头撒开腿了跑了。
      搞笑啊,既然是做梦,那哪还有逻辑和道理可讲的?
      不跑等着挨揍吗?
      她这一跑,本来没想怎样的老人,反倒被惊住了。当即有人质疑:“不会是对岸岛上偷渡过来的敌特吧?”
      他这话真是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于是罗莎莎狂奔中就听见身后有钟声铛铛铛的敲了起来。
      她一溜烟儿的在高低不平的石板路上蹦跳,眼见得前头房舍里窸窸窣窣的有人影冲出家门,似乎整个村镇上的狗都被她惊动了。
      她一个急刹车,直接冲进了那间半掩门的二层小楼院里。
      闪身进去,眼前一黑,她呼呼呼的喘气。
      钟声和嘈杂声都没有了。
      四周安安静静的,只有她疯狂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等了十多分钟,她激荡的心跳都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有点儿憋不住了,探头朝门外看了看。
      星光璀璨,弦月朦胧。
      路灯温柔的照在平坦的水泥地上。
      门口有一只空的易拉罐子,她一脚跨出去,当啷碰飞。
      易拉罐滚出五米远。
      她扭头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蓝底门牌:7-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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