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树》小虎还乡

1、第 1 章

　　《扶桑树》

　　我是一名女巫。

　　族里每百年降生一位红发女童，九岁前不能与人言，却懂百物语。待十岁生辰，独往迷雾森林降服一只三足金乌，便可统驭森林万物，庇佑族人百年。

　　今年是我守护族人的第二十一年，还有七十九年，责任终尽，入生命轮回。

　　“生命轮回，是什么？”

　　“根据上一任女巫遗留下的手册，”我从桌子腿底下抽出本厚重羊皮书，随意掸掸，灰尘飘散，“生命轮回是世界运转的法则，就像扶桑树一样。”

　　阿西急慌慌凑过来看，浅棕纸上画着棵血红色大树，枝叶稀疏却根根分明，如筋骨脉络般鲜活。她倒吸一口凉气，呛得直咳嗽，唾沫星子溅到书皮上，扶桑树舒展抽枝，茂密膨胀，将整页纸都占满，羊皮纸哗哗响动，屋内传来声响亮悠长的啼叫。

　　“是金乌！”阿西圆眼微睁，三分惊喜七分惊愕，呼吸都慢下来。

　　“嗯，别理它。下个月中是大祭日，金乌要在旭日瓮里好生休息，助祭祀圆满。”

　　我不甚在意地用袖子抹抹羊皮纸，夹杂人阳的唾液擦净，扶桑缩回稀疏干巴模样。

　　“慧月姑姑，阿西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生命轮回。”阿西恋恋不舍转头，并不敢打扰金乌。

　　“扶桑树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再经三千年败落，等下一个轮回，再次萌芽，庇佑万物生长。”

　　“难道慧月姑姑是扶桑树转世？”

　　我大笑，捏阿西的脸，“正是，正是。”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来人是族长羿妹，紧皱的眉头见阿西时松开，眼底依旧沉郁。

　　我拍拍阿西的脑袋，让她回家找她妈。二人看半大孩子蹦跳的背影，一时沉默。

　　“出了事？”

　　“北边传来干尸的消息。”羿妹见身旁人主动开口，暗暗松口气，立刻解释。

　　干尸？

　　族人曾在北边沙漠遇见干尸的身影。见骨架外面只包裹一层晒干后薄薄的人皮，虽可怖，却完整稀罕，遂搬到身后托运。出沙漠踏入草地中，死去的尸体竟然复活，从背后牢牢勒住族人，干燥皮肤逐渐湿润，散发沉闷的腐朽腥臭。之后，那人虽被我费劲全力救活，族内许多人却都染上了怪病。

　　“污秽病去岁才在林里消失，又有族人往北方去？”我将羊皮书合上，塞回胡杨木桌子底。

　　羿妹见我悠闲地躺回斜椅上，有些着急，蹲在斜椅旁低声道，“今夏大旱，北漠安守金矿过活，却极缺用度……”

　　我打断她：“北漠南荒各有生命运转法则，有极富时必有极困时。迷雾森林因有我庇佑，运转减缓，虽不能遇金矿，却可保这百年安居乐业，不必受大旱牵连。何必再去招惹外界是非？”

　　这任族长到底年轻了些，急功近利。竟打破迷雾森林千年不轻易出林的规矩，还和北漠做生意，近年惹了不少麻烦，也带来不少怪事。

　　我阻止许多次，羿妹还未答，族内戴上些新奇玩意，沾染上外界奢侈虚荣毛病的青年渐渐对我有了意见。我只得作罢，不愿再多管。

　　“这次，你一定要亲自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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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驼厚重的蹄子踩在黄沙上起起伏伏，晃得人昏昏欲睡。偏偏炎热干燥的风沙打着卷，将骆驼身上那股牲畜骚味送到鼻子跟前，叫人越加不耐。

　　“朱桬留下的记号都不见踪迹。”羿妹跳下驼背，寻不见朱桬标识，烦躁地踹开脚边沙堆，风向一转，扬了自己满嘴沙。

　　身后传来几声闷笑，跟着的族人见我面色沉静，收声互打眼色。

　　朱桬果圆润饱满，汁液酸涩难以下咽，用来做颜料标记却极鲜亮。雪水做成的泡泡填满碾碎后的红浆，可在离沙一掌的低空悬浮三日不动。昨日才洒下的浮沫，有药水加持，不该消失的如此迅速。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许久没有出林，在这干漠晒了半日，忽有些想吐，憋着一口气绷紧大腿急切问道。

　　身下骆驼不安地原地踏步。

　　“交易城遍地都是那恶心的东西，我们的人……早已经不见踪迹。”

　　“不好，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风沙深处传来铃铛碎响，隐约可见一列驼队，身后年轻人却激动大喊，“族长，快看，商队回来了！”

　　长串腥臭骆驼后跟着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