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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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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周唯竖起一根手指。
“干什么不好!弄这个!”
“解压嘛。”
“……”余晴横了她一眼。
因为烟雾烧灼到顶峰,随之而来的就是冰凉清新,呼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烦恼都吐了出去,她抽的烟里有薄荷爆珠,掐碎了更爽。
周唯以前不懂为什么她爸那群人不论男女,个个抽烟纹身,等她自己开始抽,发现抽烟真的很爽。
余晴第一次来她租住的地方,见她趴在阳台栏杆抽烟,脸上的表情不亚于三观重组,世界观崩裂。
她打死都不敢相信,她同桌,周唯,一心只有学习的人,竟然抽烟。
她清楚地记着那个时候的周唯,神情姿态和学校里完全不同。
有一种远超同龄的风情。
秋天了,她只穿一件宽松肥大的黑色高领针织长毛衣,长度堪堪没过大腿,两条细白长直的腿裸着,一条站直,一条曲着,似乎感觉不到冷。她仰头看斜上方,手臂悬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烟。
正值下午六点钟,窗外是粉紫色的晚霞,楼下的孩子放学回家,正跑来跑去兴奋地叫嚷,大人边呵斥边炒菜,锅碗瓢盆响作一团,外面热闹极了。
然而周唯悄无声息,露出一截伶仃细瘦的手腕,吹风、放空,独自抽着烟。
余晴瞬间产生感觉:她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她和她手中的烟一样,随时准备消散。
“周唯!”余晴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周唯回头,四目相对,先是一愣,随即笑笑。
余晴眼睛都看直了,喏喏不敢言。
于是周唯扑哧一笑,掐了烟简单说了两句家里情况。
说好听点叫家学渊源,说直白点叫耳濡目染,喝酒抽烟打牌纹身,周唯家四角齐全。
“看多了就会了嘛,看他们抽烟,我总想试试。”
余晴也是第一次遇到亲近的朋友抽烟,开始不敢劝,慢慢地跟周唯熟了,见她抽一次就凶她一次。
这次逮到她在学校里抽,手按着她大腿用力,“你是想被处分吗?!”
“心情不好,以后不抽了。”周唯低声解释着。撩了下额头的碎发,余晴这才看清她微红的眼睛,扳过她下巴,“怎么了这是?哭了?”
“心情不好嘛。”
“阿姨又给你打电话了?”
“没,和我妈没关系。就是心情不好。”
除了不怎么健康的原生家庭,余晴印象里她对什么都淡淡的,没太有情绪波动。
周唯不想说,余晴也不再问了。
她想说总会说的,不想说,敲碎牙也吐不出一句话。
晚上放学分开前,余晴拉着周唯的手攥了一下,“晚上吃什么?”
周唯说:“不知道。”
“要不去我家吃?我妈好久没见你了,前两天还问我来着。”
“不了。”周唯疲倦地摇摇头。
“真不去?”
“不去。”
“那好吧,”余晴怏怏地说:有事一定得告诉我啊,别一个人憋着。”
“嗯。”
“那我走啦?”
“走啊,走吧。”
周唯笑笑,轻轻搡她。
余晴一步三回头,周唯站在原地对她用力挥手,看她穿过斑马线,走到对面街道,上方从绿灯跳到红灯。
来往的人很热闹。
周唯在校服口袋里拨了拨手机,最终也没有给他打电话。
回家下了碗清水面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吃。她没开电视机,屋里只有钟表的秒针,嚓、嚓,机械地走动着,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面条并不好吃,周唯什么佐料都没加,盐、香油、醋,懒得放,吃到嘴里只有淡淡的面腥味。
离了谢易初,他不需要她做饭了,周唯心里那股懒劲泛起来。
除学习以外,她本来就是个懒散的人,吃饭怎么都是吃,都是敷衍,一个人吃更随便,随便塞两口,反正也饿不死。
心灰意懒大概如此,做事提不起劲儿。
周唯清楚的知道情绪不对,她陷在这种随波逐流的低潮里很久了。和谢易初在一起,他不说话也有一种陪伴感,他是热的,有温度的,可以依偎可以拥抱的人。
周唯需要这种触手可及的陪伴,让她觉得和世界还存在一些联系。
吃完饭刷碗,收拾衣柜,擦地,写作业,周唯尽可能塞满空闲的时间,快九点的时候打了个电话。
第一遍没人接,打到第二遍,对面接通,一个女声:“喂?”
她说话的同时背后传来男人们喝酒的笑声,嘈杂喧嚣中有一个格外熟悉,电话里清晰可闻。
周唯瞬间意识到是谁,狠狠扣了手机,胸口剧烈起伏。
“喂?唯唯啊?唯唯?”那个女声还在叫嚷,粗声粗声的调子不开扩音也能听到。
周唯连妈都不想喊,直接问:“你在家吗?”
“不在啊,在你海叔家吃饭呢。”
“我爸呢?”
“也在。”
“……”
“周广寅,你闺女电话,你接不接?”周唯听到她妈想把手机递过去。
“你接吧,我喝酒呢!”
“哦,是闺女的电话吧,闺女那边开学了?开得太早了啊,说好她走之前一起吃个饭的,没来及!”一个哑的女声插进来,是她爸一辈的朋友,周唯管她叫燕子姑。
“嗨,别管她,她一个小孩上学就行了,来吃菜吃菜。”
“……”
还有其他人说话,但是手机经过一圈,听不真切,最终回到周唯她妈手里。
周唯扯扯嘴角,问:“喝酒呢?”
“嗯。”
“都有谁啊?我听到燕子姑的声音了。”
“对,有你海叔、你燕子姑、你七大爷一家。”
周唯睁了睁眼睛,笑起来很困难,无意地问:“那我建荣叔在吗?”
对面哑声,沉默了一会才说:“哦,建荣啊,在,在!都在这喝酒。”
“……”都在啊,又见面了,周唯讽刺地笑笑,冷气冷调地说:“那你们喝吧,我挂了。”
每次这个点打电话,说辞差不多,要么喝酒,要么烧烤,要么正在打牌。
他们等着她盘问结束,迫不及待挂了电话继续喝酒,却从来没有问一句,她今晚吃的什么,吃的好不好。
反而是她这个女儿,时时叮嘱他们早点回家。
所以酒桌上她爸妈的朋友经常感慨:“周唯可真厉害,性格又好,又听话,能去南临七中读高中,你们花了不少功夫吧?”
周广寅自己平平无奇,生了个女儿倒是不同寻常。
他当然不会放过这种表现机会,明明得意,却装出无所谓的态度说:“我们从小就没管过她,都是她自个儿学的。我和她妈没文化,管不了她,多亏唯唯聪明,自己考上的重点高中,给我这个当爹的省了不知道多少事!”
“你看看你看看,我家小孩要是像唯唯就好了。”
“我跟你们说啊,小孩学习好,省钱省大发了!现在谁不知道找人上学难啊!又要托关系又要钱的,上不起了!”
“……”
周唯第一次听会觉得莫名其妙,听多了觉得可笑。
她不靠自己能靠谁呢?
她的成绩很好,非常好,初中老师教学水平一般,父母也没有人脉,所以她必须卯足了劲地学,为的就是以后不像他们一样。
她没什么学习方面的天赋,靠一遍遍刷题做卷子,考出远超第二名的成绩。可是她也会困会累的,当咖啡失去功效的时候,周唯开始抽烟。
她费尽一切得到的成绩,在周广寅那里不过是“以后嫁人能增加筹码,她考个好学校给我省了多少钱”之类的话。
ok,fine,行啊,什么都行啊。
周唯不辩解也不反抗,当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让她可以去省会读全省最好的高中,周唯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
***
这一晚谢易初没回来。
周唯猜他可能去朋友家住了。
时间过的很快,周五放学前学校临时通知周六的补课改成考试,和省内几所有名的高中联考,打乱座位随机安排考场。
只不过那几所学校提前通知了,只有南临七中刚刚通知学生。
全班哀嚎遍野:
“哪有第二天考试前一天晚上才通知的,专门搞人心态的啊!”
“还是联考!万一考砸了我们南临七中的脸往哪放!”
“谁说不是呢,开学第一周就考,遭不住的啊!”
班主任笑里藏刀:“当然是为了测试同学们暑假有没有学习?是不是荒废了时间?”
“突击考试当然也要突然通知啦,你们要是提前复习,就不能展现出真实水平了。”
“咱们学校的脸面自然有实验班竞赛班去挣,”班主任和善的笑容慢慢变化:“你们明天只负责好好考,别搞小动作,摄像头都开着呢,要是让我知道谁准备作弊……”
“啊不敢不敢!”
“那必不可能!”
“诚信第一!考试第二!”
班主任走之前留下一句:“你们知道就好。”
放学后,人群顺着楼梯往下奔涌,周唯和余晴夹在人流里,余晴抱怨学校不干人事,联考也不提前说。
“实验班和竞赛班那么牛逼,他们能不复习,我又不能不复习!”
“考砸了我爸妈又要说我,想想就烦。”
还没考试,余晴已经烦得捏着书包带子到处乱甩。
“吃一堑长一智,考砸了记得好好学习,不要再像暑假那样天天打游戏。”
周唯暑假里喊她一起去图书馆,余晴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死活不出来,整天泡在手机上打游戏。
还是余晴妈妈给周唯打电话,周唯直接上门拽着她才写的。
余晴羡慕不已:“我要是像你一样心里只有学习就好了。”
“周六考试,周日去图书馆?”
余晴瞬间变脸:“那……倒也不必,我还想睡个懒觉。”越说越小声。
周唯:“看透你了。”
两人在老地方分开。
不过这次周唯没有像以前那样,分开以后回租住的小区。而是原路返回,路过学校,走到东边街区拐角。
一辆纯黑色奥迪停在不显眼的位置,车牌连号,非富即贵。
周唯扫一眼车牌,飞快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