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边枝》梅吾

12、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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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往海边的途中，秦昭一直把目光投向车外的街景。

　　时值年底，光秃秃的大树上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小灯泡，让这个寒冷冬天更具节日的欢乐情调。

　　陈朗认真开着车，只是偶尔会歪过头看秦昭一眼，明明话都堆到了嘴边，但每次瞧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极为专心，便迟迟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安静氛围。

　　直到车子从一个大型商场前开过，身旁突然传来“哇”地一声。

　　惊叹地低语被陈朗的耳朵捕捉到，他回过头，只见秦昭坐直身子，双手扒在车窗上面，像是看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一同透过副驾驶那侧的车窗看了出去，随即疑惑地问：“圣诞树？”

　　“嗯。”秦昭回过头看向他，展开双臂在狭窄的车内划了个半圆：“那棵圣诞树好大啊。”

　　“喜欢？”

　　“你不觉得很梦幻吗？像是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东西。”

　　陈朗通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只说：“上次酒店员工给你的免单券还有吗？等圣诞节那天，可以约上朋友一起去辰华吃饭，大厅里摆放着南城最大的圣诞树，起码是刚才那个的两倍。”

　　“那天你在吗？”

　　陈朗笑了：“怎么？准备约我？”

　　秦昭半真半假地解释：“约你去吃的话，是不是还可以省下一张免单券？”

　　“大胆点说，我们不仅能省下两张免单券。”陈朗故意压低声音说：“只要你想，还能再多要几张。”

　　秦昭听了哈哈笑，但等嘴角落下之后，没有再继续追问他要不要在圣诞节那天一起吃饭，只当是句玩笑话，毕竟他们接下来还有工作要谈，要想保持当下和谐友好的关系，那么界限感很重要。

　　车内再次回归寂静。

　　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

　　陈朗的手指有规律地点击着方向盘，秦昭坐在旁边，不由自主地跟着这个节奏去呼吸，眼睛则直勾勾盯着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红灯，9...8...7...

　　这时，身旁的男人突然回过头，说：“明天我要出差，中午的航班，去燕京，未必能赶在圣诞节那天回来。”

　　秦昭一愣。等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解释后，呆呆地说：“那祝你一路顺风。”

　　陈朗听后抬了抬眉：“行，我承了你这句吉祥话，等回来请你吃饭。”

　　男人声音里带着笑，用最轻松的语调，将最令人期待的承诺留在了今夜。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

　　陈朗停好车，随即转身从后座拿了个购物袋，放到秦昭腿上，说：“外面冷，披在身上再下车。”

　　“这是什么？”

　　“自己打开看看。”说完，便径自推开车门，下了车。

　　秦昭一愣，视线跟随着他的身影望了出去。

　　只见陈朗走到路灯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里，打了几下火，似是风太大，迟迟没有点着，他稍微侧了侧身子，低头用手拢住打火机，几秒后，一阵白色烟雾从他嘴里吐了出来...

　　寒风卷着烟雾袭远，许是风向朝车子吹来的关系，秦昭彷佛能闻到那股烟草味道，但当她深吸一口气想要确认时，又发现鼻息间除了车内的香氛气味之外，别无其它。

　　等她回过神，抬眼的瞬间，对上了陈朗疑惑的目光。

　　两人沉默着对视，几秒后，就看他缓步走到车前，用夹着香烟的手轻轻叩敲着车前盖，嘴巴一张一合，她坐在车里听不清，但根据嘴型不难猜出他说的话：快点，外面很冷。

　　秦昭笑了出来。随后低下头用目光打量着购物袋里的东西，毛茸茸的质感以及印满了品牌logo的款式，好像...是一件衣服？

　　她小心翼翼地把购物袋里的衣服拿出来，展开之后才发现，这是一件羊绒披肩，就连收款单据都还在里面放着，购买时间是在五十分钟之前。

　　难道...这是专门为她买的吗？

　　这个想法刚浮上心头，秦昭就像是被手里的披肩烫到似的，立即松开，然后捏着耳垂用力揉搓了几下，小声嘟囔着：“还真是喝了点酒，什么都敢想...”

　　秦昭将披肩拿在手里，下了车。

　　陈朗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后，先是走到垃圾桶旁，将刚吸了一半的香烟灭掉。随即在她两米外，站定脚步，问：“怎么不披上？”

　　“这是新的...”

　　“嗯。”表情疑惑，似乎在用眼神说然后呢？

　　“如果我披了就不再是新的了。”她拐着弯说。

　　“就是给你买的，海边风大。”说完，陈朗向前迈了一步，从她手里接过披肩，展开后抖了抖，将她罩了起来。

　　但还没等松开手，披肩一角就被冷风卷着掀了起来，只见他稍稍皱眉，干脆将两个角系了起来，确定不会再被风吹跑后，这才松开手，笑说：“你现在也挺像是会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角色。”

　　秦昭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做梦：“什么？”

　　陈朗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微一挑眉：“骑士。”

　　“可我没马，也没佩剑。”

　　“谁说的？马这不是在后面嘛。”说着，陈朗按下手中的车钥匙，身后的宝马闪了几下车灯：“不过佩剑嘛...给你弄根树枝行不行？”

　　“那算什么骑士。”秦昭假装嫌弃。

　　“我们是新时代骑士，主张环保。”

　　......

　　他们有说有笑地朝着海边走去。

　　这还是秦昭第一次在夜晚来到海边，远处圆盘似的月亮挂在天际，漫出来的光芒倒映在海面上，通过一个接一个无休止地向岸边扑来的浪花，将遥不可及的月亮送到了她身边。

　　不过海边的风刮得猛烈，每深吸一口气，秦昭就感觉有一股凉意从头直窜到脚底，就连胸膛处都压得厉害，让她不自觉放缓呼吸。

　　这时，身旁的男人突然快走两步，替她挡住了迎面吹来的冷风。

　　秦昭看着他的背影，缓慢眨了下眼睛，说：“我不冷。”

　　过了几秒，走在前面的陈朗才回过头：“你刚才和我说话了？”

　　秦昭快走两步，与他肩并肩，提高说话音量：“我刚才说！我不冷！”

　　“往往等你感觉到冷的时候，就离生病不远了。”

　　“可你穿的衣服还不如我厚。”

　　陈朗张了张嘴，一股冷风倒灌进去，他干脆闭上，不再针对到底谁穿的更厚这个问题去辩论，而是直接用手臂虚拢住她的肩膀，在耳旁低语：“看见远处那栋白色的房子了吗？”

　　秦昭望过去，点头：“看见了。”

　　“我们跑过去。”

　　“啊！可我......”

　　没等她把话说完，陈朗拢在她肩膀上的手臂就稍稍用力，带着她往前跑了起来。

　　身旁的男人始终比她快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吹向她的冷风。跑起来的脚步伴随着远处传来海浪轰隆的呼号声，秦昭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又快又乱，绝响荡了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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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风徐徐，就连路边的指示牌都被吹得嘎吱作响。

　　秦昭用力攥紧身上的披肩，小跨步向前奔跑，耳边混合着海浪和心跳的声音，那瞬间，炽热的悸动在身体里流动蔓延。

　　只不过浪漫转瞬即逝。

　　跑了几十步后，秦昭就像是失去了动力的拉绳玩具，喘着粗气，紧拽着陈朗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不...不跑了，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陈朗只好停下脚步，替她轻抚着后背：“平时很少运动吧？”

　　“您这说法也太客气了...”秦昭拍了拍胸膛，顺完那口气之后，才继续说：“我平时压根儿就不运动，微信步数常年位居排行榜倒数第一的宝座，无人能撼动。”

　　陈朗挪了个位置，替她挡住风口：“因为工作忙？”

　　“虽然很想承了您替我找的理由，但是我不运动纯属是因为不喜欢运动。”秦昭拨弄着被冷风吹乱的长发，心安理得地说：“有那挥洒汗水的时间，我更愿意用在看电影、睡觉、玩拼图这一类事情上面。”她撇了撇嘴：“当然了，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但就是改不了。”

　　陈朗笑了：“你倒是诚实。”

　　“没办法，身上的闪光点太少了，能保持一个是一个。”

　　“那你现在又多了一个。”

　　“什么？”

　　“谦虚。”

　　“......”秦昭勉强扯了下嘴角：“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这当然是。”陈朗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说：“不过适当运动有利于身体健康，尤其像你平时画画需要久坐，更应该有稳定的运动时间，不一定非要是跑步，也可以是几个简单的伸展动作。”说着，他突然将右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她的后颈椎部位，轻轻揉了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也有颈椎和腰椎的老毛病吧？”

　　陈朗的手隔在披肩外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手劲也不大不小，刚刚好。

　　秦昭享受着他的服务，迟迟没作声，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感觉此刻的心情很难描述，有点开心，还有点慌张，不过脸上的反应最为真实，就是克制不住想笑。

　　陈朗将手收了回去，不自然地抬了抬眉，问：“怎么了？”

　　“没事。”

　　“有事情就说，坦诚是维持一段关系的基础，我们不要猜来猜去。”

　　秦昭瞬间转移注意力，眨巴眨巴眼睛，嘟囔着说：“什么...一段...关系啊...”

　　陈朗没听清：“什么？”

　　秦昭瞧他看向自己的表情极为认真，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死抠字眼，过分解读。

　　于是摇摇头，说了句没事之后，便径自朝前走去。

　　陈朗随即跟上，有些不确定地问：“我刚才说错话了？”

　　“没有。”

　　“我觉得有。”

　　秦昭笑了：“真没有。”

　　陈朗看她一眼：“那你把刚才我没听清的话再说一遍。”

　　“......”秦昭见自己掰扯不过他，于是趁着还有一点酒劲，清了清嗓子：“我刚才说！！”

　　陈朗认真看着她，就连眨眼睛的速度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表示听着。他的瞳色漆黑，明亮的出奇，再配上圆溜溜的眼型，为这张脸增添了少年气，但看久了，又觉得眸底有些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一刻，秦昭觉得世界上真有时间暂停这回事。她嘴角的笑容肆意漾开，说：“今晚的月亮很美！”

　　说完，就绕开身前的男人，独自向前走去。

　　陈朗留在原地，茫然地看着挂在半空上的月亮，抓了抓头发：“嗯？和平时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