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诺桃源》玲欢

72、地界风云

　　上邪剑出鞘即斩魂。这一刺，即便是与此剑结印的上邪无绝，虽不至于魂飞魄散，却也元神受损，痛楚难忍。他脸色惨白，瞳孔放大，黑眸更如幽潭水雾盈眶，可他偏偏倔强地咬住唇，不发出一丝呻.吟。

　　"别管我…… 地界安危至重! 快去追回古冷月，让她，不要一错再错……" 声音依旧低沉稳当，不愿跟前两位看见虚弱的自己，上邪无绝撑直身往外走去。

　　"无绝你伤得太重了! 想寻死吗？!"

　　上邪相陵伸手阻拦，却被他挡开:"是我的错，我要弥补。"

　　但脚下失力，上邪无绝一个踉跄，跌倒之际，许知诺不管不顾地抱住他:"无绝…… 求你别再隐忍了……" 泪水盈眶，哽咽道，"相陵，快扶他坐下，我或许有办法!"

　　许知诺思及自己被召唤到万缘华境时，中域长老说了一番奇怪的话，并告诉她既然拥有四大灵器之力，就相当于拥有改变法则的至高力量，或许能救地界于危难之中。

　　如若属实，也定能修复无绝君被上邪剑所伤的元神! 许知诺即刻凝神，双手触向他的心窝。

　　稍许，许知诺周身挥发流光溢彩，然而不同灵力的光华交错激荡，彼此之间无法凝聚。此外她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前尘往事，风疾云动，延绵不绝 --

　　却都是关于长欢与无绝的，从地界初遇到人间历练……

　　特别是洛阳城的那个雪夜，夜冷，风动，烛光摇曳，他酒醉痴迷地凝视她:"长欢，是不是我沉默寡言，你就不知我的心意？好，那我现在都告诉你，你听好了……" 在暗夜月晕般的暖光间，无绝的眼眸溢出湿润润的云蒸霞蔚，笑容浅而无奈。他的吻，也曾温热粘稠……

　　更有那次黄昏潇潇雨，他玄衣裹身，在菲菲细雨下如松挺拔:"我与长欢早已私下解除婚约，她喜欢谁，这是她的自由，无需你们外人说三道四!" 他侧首望来，目光盈动……

　　"你是来告诉我，你与他私下成亲了？" 风淡云清的模样，可他深幽的眸子含了一丝揪魂的流光，声音比往日更低沉，"只是输赢罢了，如此而已。"

　　似乎，总是特别孤冷。

　　儿时就是那样的人，他会挨坐在小长欢的另一边，望向长空，默默微笑。

　　一番番的景象皆如浮云掠过，逐渐淡去，最后只余一望无际的碧空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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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所有的情感决堤流泻，心疼得十分紧，彷佛是灵长欢终于能向上邪无绝亲自诀别，许知诺替她哭得泪如涌泉，道出一句:"无绝，对不起……"

　　当下两人心灵相通，上邪无绝也感触到了她的所思所想，幽深的眸子清亮如高山初阳下亘古不化的积雪，似乎，正在消融。

　　他抬手抹去她的眼泪，微微一笑，心念道，长欢，我心甘情愿……

　　哑着声音，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许知诺，你从未欠我什么。"

　　彷佛得到救赎，哭成泪人的许知诺心里倏轻，再凝神时，那些流彩各异的光华渐而融合，直至凝成金光。

　　金光灼灼，如降临大千世界至柔至强的庄严佛光 --

　　许知诺面容庄重，阖目重复万缘华境里长老的那番话:"有光明就有黑暗，有善既有恶，情生而欲起，欲则成因果，一旦受因果牵制就注定轮回无限，生死皆身不由己，这就是天地间的道。"

　　转而她睁开眼，一双静湖般的眸子，道出自己的心声:"可那又怎么样？众生有情，不存在没有是非没有苦难的世界，" 眼眸盈动，语调加重，"但是，就要拼它个花开满源，心愿成真!"

　　金光之中，上邪无绝的元神竟奇迹般地恢复，锥心之痛逐渐消失，他不免惊讶，抬眸看向许知诺，见她浅笑着站起身对上邪相陵说道:"相陵，你快回去，南域需要你。"

　　"你去哪里？" 上邪相陵拉住正在转身的她，手握得很紧却不住地颤着，似乎有许多话却不知如何道来，也没有时间了。

　　许知诺与他凝视片刻，只要一看见他清朗的容颜浮现阴郁，眼眶通红，她就不由地心疼，而凝望他的目光却尤为坚定:"我去狱界，必须阻止古冷月，将前世种下的所有因果就此彻底了结。"

　　话语间，忽地一阵猛烈的震动，连西殿也抖了起来，前不久已惨遭火烧的中殿承受不了折腾，几条顶梁柱断裂，高耸的屋顶轰然倾塌，顿时灰尘纷扬。正在激战的将士们终于收住手，纷纷仓皇躲避。

　　"这里交给你们，护地界之安!" 许知诺不由分说地抽出手，倏然离去。

　　上邪相陵一时发愣，想起灵长欢曾弃他去狱界，瞬即心痛欲裂，分不清当下究竟是回忆亦或现实…… 恍惚之际被上邪无绝喝醒:"还楞着做甚，快去帮许知诺，这里有我!" 上邪无绝已化出一把灵剑，急步往外，又重重丢下一句，"相陵，珍重眼前人，保护好她!"

　　"许知诺…… 诺诺……!" 上邪相陵回过神来，追随而去。

　　不止是西域，整个地界都在颠簸，中域爆出巨光将夜空照得透亮，死灵被惊得各处乱窜。

　　古冷月已经直入狱界，怀里裹了未名，正借用他的力量启动罗刹镜，召引狱界最深处的恶魂! 罗刹镜能收纳元神，营造厄境，化力为灵，化灵为力。

　　"你们不是想废我西域女帝之位吗？那好，我干脆就当地界的女帝!"

　　自从上邪相陵汇聚四大灵器为复原心爱之人，有得必有失，此举膨胀了狱界，也在不经意间壮大了死灵的力量，如今古冷月故伎重演，为的却是用无数恶魂的力量来结合死灵，要将整个地界陷入黑暗 --

　　此刻，四域的结界都在承受前所未有的极大冲击，有些地方出现缝隙，一旦有死灵涌入就将危险至极，何况当下它们数量之多，力量之强都是空前绝后。

　　西域在短期间经过两次战乱已趋弱势，上邪无绝行至殿中央，威严怒喝:"我们不要再互相残杀了! 所有将士听命，势必全心合力抵御死灵，保我们地界安危!"

　　人群中还有从古冷月的幽闭之处逃出来的灵烁，见状言道:"上邪帝君，我立刻回去率将士们誓死守住东域边界!"

　　"许灵帝君且快去，我会遣北域将士速去东域援助。"

　　上邪无绝布阵后，立马带领两万名将士前往西域结界，并飞火传书让北域再遣万人速来西域。

　　南域的焱飞军也已守在结界边境，一众众红色铠甲似火海雄观，皆然严阵以待。自建桃源以来，他们不断往中域拓展免不了与死灵交手，虽然身经百战堪比最强大的北域将士，但焱飞军深知其中危机，特别是近来死灵不断速增，不久前还收到上邪相陵从西域遣来的音讯，这将是几万年来地界最紧迫最千钧一发之际。

　　泽佑手举宝剑，指向边界:"焱飞军听命，此战事关南域生死，事关整个地界，我们务必誓死守卫! 魂飞魄散在所不惜!"

　　焱飞军众志成城，泽佑统筹大部分将士护住结界，御风率领箭手备好阵型，秦川随时准备与最饶勇的一批死士去界外冲锋陷阵。

　　南域民众也都做好了备战，在九泉苗苗的率领下，有部分护在离边界不远处的桃源作为第二阶对，立虎、书氏双胞、大头小眼、肥多多和老仙等人的九仙团就在其中。

　　"绝不能让死灵越过这里!" 苗苗旋剑，在地面刻出一道长线。

　　在九仙团和众多地民的努力下，桃源已重新冒出一点葱郁，战乱必将再次将它摧毁。

　　可这处桃源，不仅仅是花花草草，它更是一个象征，是身处浊世对于光明和美好的无限期望，用信仰的力量将其具化了去抗争罪恶与苦难。

　　"诺诺，你在哪里？" 苗苗噙住泪花，"千万保重! 我们很快会再相见!"

　　.

　　中域的死灵浩瀚无穷，正往四域的边界不顾死活地横冲直撞，穿梭在这般景象中的许知诺瞧得尤为心惊，被金光所护她飞掠至狱界通道，如一团在幽魂之国升起的光明，在进入狱界的刹那，险些被狂肆的黑暗洪涛给颠覆了!

　　此处一望无际，充斥着撼破心魂的至苦至难，这是许知诺第一次入到狱界，虽有灵长欢的经历记忆，可她不免受惊，渐而心中也泛出莫大的悲悯 --

　　小棉袄，眼镜哥，锦衣妹他们，还在此处吧…… 桃源时那些擦肩而过的释灵们也都在此吧…… 不尽的轮回，每世里遇见或没遇见的人，有多少都在这里受尽了苦难……

　　因果善恶，终有报应，所欠必还，业力循环，这便是天地间的道。

　　可是，可是! 却也有多少不公在其间! 地道天道未必全然公道!

　　感触之际，许知诺望见正从底下飞来的古冷月。

　　"古冷月!" 许知诺竭力呼唤。

　　古冷月停顿下来，对这相遇早有预料，嘲弄地笑看她:"灵长欢，你果然来了，真是阴魂不散，我早就忍不得你了，来得正好!"

　　"我是许知诺，我知道你讨厌长欢还有我，但是为了地界，你且住手……"

　　古冷月哧了一声，深恶痛绝地道:"事已为时过晚! 不管你是谁，总之我就看不得你们这种所谓的公正仁义者，既然你们要当善人，那好，就让我来做邪恶，来降世黑暗!"

　　许知诺靠近她，将最诚挚的目光投向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晚，一切不晚，为何要将自己处于对立面？事情本就没有绝对的是非对错，你莫要执念，我们放下从前的所有恩怨，重新开始，好吗？"

　　"回不去了!" 古冷月摇头，目光五味陈杂，心里被搅得唯余憎与怒，纵有千言万语，她却话题一转，"首先，因为你们，我断了一只手臂! 俗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如果你能停止，我来还你!" 许知诺毅然看向她，"一桩一桩地清还，我就不信我们冲不破因果的束缚!"

　　许知诺咬牙抬手，化灵力为剑，嚓 --

　　砍下了自己的右臂。

　　"你还要什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