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诺桃源》玲欢

63、偿还情债

　　东域，曾经的故乡。

　　一望无际的原野，风吹草动，绿浪翻腾。

　　踏入东域边界之际，许知诺心颤如蝶，思绪纷扬。自从纳入灵长欢的所有记忆，这片土地也就与她有了千丝万缕。

　　一路行来，许知诺坐在灵兽车外观望风景，回思出发之前与泽佑将军的谈话。

　　此行，受九泉帝君所托，泽佑亲自带了一众饶勇的焱飞军守护，他清楚许知诺的真实身份，所以途中已属实相告:"前女君离开后，在相陵君的辅佐下，灵烁继承帝位，长大后独自揽权，将相陵君驱逐。听闻东域帝君性情孤僻，疑心重，还有些骄纵妄为，喜欢收集灵兽，甚至想方设法地复活已销声匿迹的远古兽类……"

　　怎么会那样？! 许知诺难免受惊，因为记忆里的阿烁乖巧可爱，活泼黏人，至于对灵兽的喜爱，这是他们许灵族的传统，东域曾有地界闻名的灵兽园。

　　倏然，地面震动，八方啼鸣，远方黑压压的影子疾速移来，几乎是铺天盖地 --

　　焱飞军即刻立起结界。

　　隔着透明的界壁，许知诺望见迎面驰来无数千奇百怪的兽类，地上跑的，空中飞的，虽然他们身处结界内，却依然感受到了地震般的动荡，也能清晰看到兽群奔驰带动的飕飕烈风，吹得田园上的野草狂颠，连天上的云朵也被飞禽扫得一干二净。

　　-- 好似身临侏罗纪公园，惊心动魄!

　　这般景象，众者都看得目瞪口呆，而黑宝兴奋得东奔西跳，极想冲出结界，无奈受制。于是它抖开背上的翅膀，还未丰盈，却已美如天使之翼，在阳光的映射之下黑得油亮亮。

　　忽然，黑宝瞧见同类，一只红色的幽冥焰兽贴近结界，黑宝嗷嗷叫唤，脑袋抵在界壁上想去碰触那位小伙伴，短尾巴使劲摇，双翼啪啦直扇，可惜那灵兽随行片刻就离去了，黑宝焦急蹦跳，呜咽起来。

　　许知诺伸手安抚它:"乖，等我们抵达东殿后，你再去玩耍，附近有处诺大的灵兽园，你的阿娘黑奇，祖母红奇都在那里生活过，说不定刚才那位小伙伴也住园里。" 这才劝服黑宝冷静下来。

　　当众人撤除结界进入城区时，许知诺不由地皱眉。

　　不少地方脏乱不堪，街市灵兽横行，有些甚至追着居民咬，出现争斗时，巡逻的侍卫教训的竟然不是咬人的兽，而是胆敢反抗的人! 侍卫刷刷几鞭子下去，被抽打的人只能老实服罪。

　　曾经的东域不治而安，可谓世外桃源，如今…… 思及泽佑将军的那番话，许知诺的情绪更加沉重。

　　直到望见灵兽园高耸的两座山尖，忆起前世儿时的美好时光，许知诺的心放松了些，抬手遥指:"黑宝，看那儿，" 黑宝踮起长腿，伸长脖子，许知诺见它迫不及待的可爱模样，允道，"你暂去园里玩，但别乱跑，等傍晚时分，我来找你。"

　　黑宝亮翅飞起，开心地在他们头上绕圈，似乎要再陪伴一会儿，却意外瞧见刚才那只小红伙伴，它急忙一个打转，回头望了眼许知诺，嗷叫两声追随而去。

　　.

　　这一切似曾相识，又有许多不同。

　　抵达东殿时，许知诺忐忑地随东域侍从迈入殿堂，愈加百感交集。

　　此处也是熟悉的景象，陌生的人。

　　远远地，她望见一位身着华服的青年坐在高台之上，正乐不可支地左拥右抱，不过宠溺的却不是美人，而是些稀奇古怪的灵兽们，有多条尾巴的雪狐狸，有背上长眼睛的四耳羊，有多只眼睛及翅膀的怪鸟，地上还滚着一头两脑袋的小花猪。

　　阿烁……

　　许知诺心跳加速。

　　"南域使者，许知诺，拜见东域帝君。"

　　灵烁侧身，本是沉迷玩乐的神情蓦然肃正。他坐直了，凝望许知诺好一会儿，勾勾手指:"你到了啊，过来，靠近些。"

　　许知诺的步伐缓重，抬眸与灵烁对视间，目光瞬即模糊。灵长欢的记忆已契入身心，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虽然首次见面，她却从来就认得他，也心系着他……

　　依稀能辨识出小阿烁的轮廓，曾经的灵烁天真可爱，肥嘟嘟的包子脸，如今五官都已长开，眼前这张脸，十分漂亮，却不是很阳刚的那种英俊，朱唇带着痞笑，眉眼骄横恣肆，还有些冷……

　　许知诺强行收住泪，楚楚地望向灵烁。

　　灵烁的目光似从梦魇中拔出来，现出惊疑，转而炯炯。

　　他起身，拂了拂青绿色的锦袍，翩翩行来，围着许知诺绕了两圈，站定后与她直面凝视。

　　忽而，灵烁大笑起来，语调轻薄地言道:"小美人，你就是那著名的许仙君？上邪相陵从人间请来建桃源的那位？害女帝古冷月丢了一只手臂的那位？还引出消失已久的南域九泉帝君的那位？"

　　高出一个头的灵烁微微俯身，往许知诺凑近，低沉的声音里带出狠劲:"刚才一刹那，我真还以为，你是她，我那位该死的姐姐终于回来了!"

　　该死？察觉到威迫感，许知诺心头一震，后退半步。

　　她来东域为了探望灵烁，想替自己的前世偿还情债，或许，灵烁恨她且不愿见她？

　　许知诺不知如何接话，垂眸之际，见到脚边被刚才陪伴灵烁的小兽围绕，还有几只好奇去嗅其他陌生人，其中一只爬上南域侍卫的肩膀，出其不意地在那人脖子上咬了一口。

　　"啊!" 一声惊叫，南域侍卫抬手将小兽拽落。

　　这只浑身雪白的小灵兽甚是好看，似乎有意讨宠，它躺地打滚嘤嘤叫唤，众多玉条般的尾巴胡乱打转。

　　"莹莹!" 灵烁腾身窜了过去，将那小兽捧入怀里，哎呦呦地心疼轻揉，随即他恼怒斜视，朝南域侍卫狂骂道:"胆大包天的蠢货! 竟敢伤害我的莹莹! 她可是四海八荒时代的九尾狐，懂不懂! 全地界仅这么一只，知道有多宝贵吗! 比你贵重万倍无数倍!"

　　南域侍卫连连致歉，许知诺也赶紧劝和，灵烁却不依不饶，俊秀的面容变了样，面肌痉挛，好像失去爱人似的愤怒，歇斯底里地喝道:"来人! 快把这人抓了杀头，杀头!"

　　对于这出意外，许知诺愣怔恍惚，记忆中那个调皮可爱的小阿烁，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许仙君! 泽将军!" 南域侍卫求助。

　　泽佑将军剑眉倒竖，带焱飞军上前挡住东域将士，与其同时，回眸望向许知诺。

　　许知诺快速镇定，再次求情:"东域帝君，您不能杀南域来使，何况他仅误伤了一只灵兽，它也看似并无大碍。"

　　灵烁抚摸九尾狐的手顿住，恶狠狠地瞪向她:"仅仅一只灵兽？再多嘴，我连你也杀了!"

　　许知诺诚恳言道:"这位是南域的焱飞军，相陵君的爱将，护送我前来探望您，请您开恩……"

　　灵烁扬唇现出鄙夷之情，目光凶冷:"你以为我怕上邪相陵？我巴不得他亲自前来寻事!" 随即站起跺脚，"还等什么! 快把这恶人给拖出去杀了!"

　　见求情无效，许知诺一时情急，呵斥:"住手! 东域自古好仁义，怎能容忍是非不辨，轻重不分! 谁都不许乱来!" 那些正要押人的东域侍卫们倏然愣住，不知所措。

　　"你们听我还是听她？!" 灵烁也朝侍卫怒喝，并抓住许知诺的手臂，捏举起来:"你以为你是谁？敢如此放肆？!"

　　许知诺蛾眉蹙起，身体发出光华，臂膀一甩，反手握住灵烁的手，满腔真情地道:"阿烁，是我，我回来了。"

　　原本她想寻个机会叙旧情，慢慢告诉灵烁这件事，但此刻的突发事件打乱了计划，许知诺只能立即告知。

　　灵烁眸光闪动，抿唇笑得更阴冷:"将这些南域来者全部关押! 待我处置!" 忽而，他往许知诺吹了一口气，"果然是你，我早有准备，姐姐，我等你很久了。"

　　.

　　许知诺醒来时，就见灵烁伏躺在自己的身上，刚想挪动，却发现双手被绑在床头。

　　你这小变态!

　　灵烁察觉她醒来，撑起身子，微笑俯视:"姐姐，你醒了？"

　　许知诺顿时毛骨悚然，自从见识了方才那幕，这个笑容在她眼里，简直是杀人狂魔要行恶时的前奏。

　　鼻尖碰触鼻尖，灵烁嗅着许知诺的气息，露出迷恋之情，咕哝道:"姐姐不但没有老，还越发水灵了，让阿烁抱抱你。"

　　灵烁的双手从许知诺的肩膀往下游移，留驻在那双柔软之处，他禁不住紧紧贴向她，将头埋入她的胸间，来回地蹭:"姐姐，我想贴得再近些……"

　　许知诺惊得浑身打颤。曾经灵烁撒娇时也喜欢往姐姐怀里钻，小小柔柔的身子，蹭起来令人心生温暖。而如今，他是浑身充满侵犯气质的成年男子…… 就在灵烁移往她脖子，去解她的领扣时，许知诺将灵力猛然灌注于双手，解束出来。

　　啪 --

　　重重的一记耳光，许知诺推翻他，怒道:"阿烁，你怎么变态成这样了？!"

　　灵烁跌落在地，捂着半边脸，楞了半晌，痴迷的眼神涌出愤怒:"我变态？你说我变态？还不是你给害的!"

　　他窜身跳回床面，扣住许知诺的手，又将她扑倒在床:"灵长欢，我恨你! 恨死你了!"

　　"你自以为大仁大义，可对我而言你就是最自私无情的人! 我那么爱你信任你，你却抛弃了我!" 灵烁满眼血丝，气得面容狰狞，"现在你竟说我是变态？!"

　　见他如此悲愤，许知诺顿时心软:"阿烁，对不起，我来东域，就是为了偿还欠你的情……"

　　"偿还？" 灵烁松开手，眨了眨眼睛，双眸忽地湿润，"你还记得，临走前对我许下的诺言吗？记不记得？"

　　那时的小阿烁，曾经可怜兮兮地强忍泪水，幽幽地说: 我不哭，姐姐回来时，阿烁能得什么奖赏吗？

　　许知诺怜悯地凝视他，柔声道:"我记得，我曾说，到时你要什么，姐姐都会答应你。"

　　"如果你真守诺言，想要偿还所有欠我的，我要什么好呢……？" 灵烁的手摸上许知诺的脸，手指顺着她的脸颊划往下颚，忽而又上移至唇。

　　"我要姐姐你，做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