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返回地界 ...
-
地界，南域。
三载过矣。
昏暗的密室中，轻雾缭绕，一位红衣女子盘腿而坐。她云鬓花颜，垂眸挽唇，墨发间一枚金色银杏流苏簪，随着她的举止轻轻摇曳。她手执玉梳，正为一人梳发，这人青衣裹身，躺在泛出淡紫的透明冰玉床上，面容苍白但极为安详。
"阿云，前些日子我又去了长安和洛阳，慢慢告诉你啊，你应该喜欢听。"
九泉苗苗顺着邓柳云垂散的短发，缓缓述道:"上回我同你讲了，那次战后，长安失守，邓大司马无奈退兵至高陵，后来将士们没了食粮，只好吃枣子啃野菜，哎，着实可怜，你也知道邓大司马的倔脾气，担任却功不成，过于惭愧，又驱兵与赤眉多次交战，连连失利……"
"后来，你的皇上派了冯异将军去接任，也是一波三折的。最后总算，赤眉军在宜阳被汉军阻击，饥寒交迫，全军投降。听说此后，那赤眉首领樊崇，似乎不甘心，谋反被杀。"
"期间，赤眉军与武安王延岑也有混战，不久前汉军击败延岑，听说他投靠了蜀地的公孙述。还有那位西州大将军隗嚣，你记得吧？建武帝待他如小国之君般礼仪，隗嚣看似安分，不过暗中与公孙述联合，想要对抗汉军。"
"你说乱不乱，这世间，说到底，就是利益相争，分分合合…… 不过呢，战争虽残酷，建武帝统一天下的日子不远了，此后，只望百姓都能安居乐业，有你期盼的太平盛世，等你醒后，我们就回人间，一同周游，吃喝玩乐……"
话到此处，九泉苗苗抬手拭泪，良久，垂眸凝望冰玉床上的邓柳云，在她唇间印上一个吻。
"阿云，今日长欢来南域，我赶紧去见见她。"
苗苗走出南府。不远处，有棵金灿灿的树，在花木贫乏的地界尤为显眼，灵长欢静候在那里。
这棵银杏，是当年苗苗与柳云在洛阳相遇时的见证，苗苗将它从人间搬运过来，没想到，使些丹药，用灵力滋养，让它适应环境后，真的能在地界存活，并且长大许多。
两人相见，久久相拥，无语凝噎。半晌后，灵长欢与她执手相看:"苗苗，这几年来，你成熟了。" 苗苗如今喜欢盘发点脂，比起曾经蹦蹦跳跳的辫子丫头，确实稳重许多。
并行一段路，灵长欢问道:"柳云怎么样了？"
苗苗静默，叹道:"我只能在继位后，用九泉结为阿云结出一颗新的心，再不济，就结一具新躯，我只要"她"，那个我认识的阿云，不想让她变成其他模样，也不想让她的元神落入轮回。可凡人之躯会快速衰老，而我又想让她伴着我，生生世世，直到我羽化回归混沌……"
灵长欢犹疑:"你有没有想过，阿云的意愿？"
苗苗笃定:"她当然会愿意!" 沉寂半晌，道，"此外，以后我成为南域帝君，若与一位女子共处，定会不被容忍。所以之后，我想和阿云回人间生活。"
灵长欢感喟:"我理解你的心愿，但你离开的话，南域怎么办？"
苗苗思忖:"到时，得找个合适的人接任。我知道自己很自私，继承帝位，只为拥有九泉结的力量，可是，能与阿云在一起，是我觉得最快乐，最重要的事，我不会因为其它而舍弃。"
苗苗看向灵长欢:"长欢，我若离开地界，你不会怨我吧？" 苗苗抱住她，泣声道，"我也舍不得你，长欢，如今我好怀念，我们在人间共处的那些年……"
灵长欢轻抚她:"我也怀念，可惜，往昔一去不复返…… 苗苗，就做你喜欢的，你觉得值得的事。来日方长，哪天，说不定我也会去人间，与你和柳云生活一段时日。"
苗苗抹干眼泪，向灵长欢询问上邪相陵和其他人的近况。今日，她俩单独见面，也是姐妹之间想说些知心话。
"嗯，挺好，相陵为人亲和，大家都喜欢他，阿烁也与他玩得来，相陵他，" 灵长欢忽然羞涩，转了话题，"无绝继承北域帝位后，十分繁忙，中域近来不太安定，因为人间乱世，堕入狱界者何其多，死灵也趁机倍增，因而作为地界武力最强的上邪族，难免会更操心。"
灵长欢继续正题:"明年，地界四域长老们将汇聚一堂，我们在人间观察的所有因果记录，到时要各自呈递，说服众者改良地界之规。"
苗苗速应:"我会让我爹全力支持你! 无绝应该也会，罗刹明不好办，听说他回西域后，将人间昏君的那一套带回了地界，追求奢侈，大肆兴建，奴役释灵，收集佳丽，所以他坐享其成，应该不想改变现有规则。"
灵长欢点头:"四位之中，若三位君主意见一致，就有希望。"
谈完正事后，方才察觉灵长欢含羞，苗苗机灵打探:"你刚才说相陵，话没完，他怎么了？"
灵长欢粉云敷颊，回道:"他催我成亲……"
"成亲？好呀! 长欢，那就赶快和相陵成亲吧! 啊，我也好想，等我和阿云回人间后，我想做阿云的新娘子。" 苗苗扭扭身子，终于，耷拉了老半天的脸，恢复少女憧憬之情，染上幸福的红晕。
灵长欢浅笑羞赧，与苗苗共处两日后，召唤黑奇，回归东域。
黑奇如今长得威猛强健，双翅丰盈，虽然它与相陵结了印，但出生时第一眼瞧见的是小长欢，总不由地将她当作自己的另位阿娘。
飞掠长空，地界景象尽收眼底。高山流水，阡陌纵横，与人间差别不大，初始神玄冥大帝就是按人界的景象，在无尽黑暗之中，创造出地界。
这里与人间的不同之处是，和平多于战争。因为大部分地民源自狱界，已受净化，所以本性良善。而且，四域的君主自来沿用承袭制，万年一更，因权势而战的概率微弱。偶尔四域间也有摩擦，但地界最大的危险，来自通往狱界的中域，最近越来越不稳定……
灵长欢所在的东域，是四域中最自然和谐的地方，这里还有地界出名的灵兽园。
黑奇落地。灵长欢所经之处，众者纷纷向她致意，东域民众都敬重这位新任帝君，夸她公正仁义，温和友善。
灵长欢行至东殿，此处飞檐流丹，精致秀美，但不奢华，用东域特殊的至坚灵木造就，清香飘盈，一派自然生息。殿内还有飞瀑、水池、假山、小桥，在氤氲荡漾间，隐约一座小花园，用来尝试栽植人间花木。
她抚了抚幽冥焰兽的背:"黑奇，辛苦了，去和其他小伙伴玩吧。"
小家伙绕着她蹭了两圈后，欢快地扑腾而去。
刚送走黑奇，另一条小身子就扑前而来，抱住灵长欢的腿:"姐姐，姐姐你回来啦! 阿烁想你!" 这位白胖可爱的娃儿，高兴之余，清秀的小脸一皱，扭捏道，"你不在时，相陵哥哥欺负我!"
灵长欢摸摸他的头:"是不是阿烁又淘气了？你平常很喜欢他呀。"
抬眼间，望见那位正款款而来，忽想起苗苗的话，灵长欢不由地眨眼羞涩。
上邪相陵近前，眉目含笑，唤道:"长欢。"
灵烁扭头瞪了他一眼，随即将小脑袋埋在灵长欢的腿间，抱得更紧了:"阿烁讨厌相陵，抢我姐姐!"
上邪相陵蹲身，朝灵烁道:"鼻涕小娃儿，不务学业时就想姐姐护着你。" 见灵烁回身扮鬼脸，上邪相陵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又道，"告诉你，我和你姐姐年小时，只有我能叫她姐姐，那会儿你还没出生呢!"
"相陵，你怎么和阿烁争……" 灵长欢轻嗔，没好意思有说出"争宠"这词。
她安抚灵烁后，与上邪相陵到书房独处，将在南域和苗苗的会面细述一通。
基本全都说了，唯独没提及成亲这话。可上邪相陵见她神情异样，目光有些躲闪，已猜到了，挨近她:"长欢，哪天我们回洛阳看看可好？"
"嗯，苗苗说洛阳变化挺大，我们曾经住的西郊那处，正在兴建芳林，建武帝还扩了南宫，建北宫，造高庙、太学、明堂、拓展市集，洛阳城越来越热闹了。"
"开春时我们就去!" 上邪相陵拥住她，柔声道，"你的双亲在我们回归地界不久后羽化，至今三年，人间讲究守孝三年，人间还有个赘婿的说法……"
灵长欢靠在他怀里，心扑扑地跳:"相陵，要不等明年，在我们与长老们商议地规后，再做打算？"
"我等不及了，日日见着你，却不能…… 这让我如何是好……" 上邪相陵的手不由自主地，又在她背上画心型，就像当初洛阳灯会那夜，这个习惯，保留至今。
灵长欢阖目，感受他的气息呼在耳畔。
"在这里的婚事可以等，到时我们广宣地界，邀请四域来客。不过，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话吗？有朝一日，我俩，先在人间拜天地。"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返回地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