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诺桃源》玲欢

11、人间出差

　　绵绵细雨，洗净了地面厚重的尘埃，却令愁绪积于心头，剪不断理还乱。终于，雨后云破天青，高楼大厦间，架起一道彩虹，空气中弥漫泥土与草木的芬芳，尽是春的气息。

　　就在这么一个周末，许知诺回人间出差，顺便探亲。

　　相见时，母女俩抱头恸哭。虽然两人经常通话，但怎比得上面对面的肢体相触，肌肤相温。

　　述完思念，许苗抹干眼泪，去到厨房忙碌。许知诺换上衣橱里另件粉粉的小兔连衣裙，还是像从前那样，扎起丸子头，踩着猫咪拖鞋，学树袋熊宝宝贴在妈妈的背后，一刻不离。

　　许苗展不开手脚干活，转身温柔劝慰:"诺诺，你刚从外地回来，一定累了，先去客厅休息会儿，宝贝乖。"

　　"不嘛，我就要这么抱着妈妈!" 许知诺扭动身子撒娇，又一头蹭向许苗怀里。岂止是外地，我是在外界……! 差点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

　　许苗腾出油腻腻的双手，用嘴在女儿脸上亲了好几口，心疼地道:"宝贝，你在家留宿一晚就得离开，让妈妈至少给你亲手做顿饭，才两周不到，你就瘦了这么多! 肯定是没吃好。"

　　岂止没吃好，我每天吃素做尼姑! 许知诺无法哭诉自己是被困在地府做花农，只能将计就计，继续以在外地出差做借口…… 想到仅有一天的时间，她的心倏然又被揪紧，眼泪立刻涌了上来。

　　许知诺不愿总让妈妈看见自己哭，于是松开手，哝声道:"亲爱的你别太辛苦，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能聚一块儿。"

　　她快速走到客厅，擦干眼泪，随即开始打扫，这是她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事。

　　不久，柳姨帮忙从外面买菜回来，还带了一位客人。

　　"诺诺，我在楼下遇到这位先生，他说是你同事，给你送东西。"

　　许知诺拖着吸尘器过来一瞧，顿时呆若木鸡。

　　"你，你怎么来，来了……" 她结结巴巴。

　　站在门外的男士，黑西装白衬衣，身材很模特，也顶着一个丸子头。他帮柳姨放下大袋小袋，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绅士般优雅地递向许知诺:"你忘了这个。"

　　许知诺脸色暗沉地接过纸，看都没看就折起来搁衣兜里。妈呀，真是阴魂不散! 上邪相陵你这朵千年大白莲真会演! 还穿得人模人样的!

　　等等，他来人间用的是真形？或者这具身体是虚幻的？哼哼，在地府你是老大，到人间我收了你。

　　许知诺狡黠地扬唇，目露凶光，向这位男士举起吸尘器。

　　呼呼呼，开到最高那档，引力强大，吸得对方扎成髻的头发凌乱起来，服帖的黑西装飘忽起来，衬衫下沿也随风飞扬，砰，领口的一颗纽扣蹦了，露出颈项和其下光滑的肌肤，还有性感清晰的锁骨……

　　"诺诺，你在干什么？" 路过的许苗惊疑地看到这一幕。

　　"没，没事，我给同事吹吹风。" 许知诺撇撇嘴，假装若无其事地关闭吸尘器。

　　那男子向许苗微微一笑，淡定地整理自己的衣裳与头发，许苗尴尬邀请:"你是诺诺的朋友吧，进来坐会儿，喝杯茶。"

　　"谢谢。" 上邪相陵不客气地移步到客厅。

　　许知诺也很不客气地给他添了杯茶，哐地往桌几上一搁，转身去阳台打理了。

　　这个二十来平的露台上，有许多她种的植物，她自小喜欢花木，自然懂得不少常识。很细心地，许知诺将它们一盆盆地照顾了，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花花草草们居然都没死，想必是托了柳姨的照料，因为妈妈是连仙人掌也能养坏的摧花手。

　　许知诺边修花，边暗自发牢骚:"真讨厌! 说好的放一天探亲假，他来凑什么热闹，还怕我跑了不成吗!"

　　忽然，她瞥见身边多出一条影子，随即耳畔幽幽地传来一句话。

　　"你敢逃跑，我就把你变成猪。"

　　啊啊 --

　　这意外的一出，惊得许知诺从脚蹲式变成了屁股着地式。

　　她幽怨地抬起眼，看见腹黑君略带威胁的笑容，向她凑近，晶亮的眸子折射出淡金色的光，红润的唇晃了她一眼。许知诺赶紧放低视线，却又瞥见，那人清俊的下巴，修长的颈项上喉结轻轻滚动，黑衣白衫，敞开的领口间那段肌肤暴露在阳光下，羊脂玉般滑润，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清香散逸出来，更加扰人心神。

　　雨后微风，春心萌动，许知诺穿着小兔粉裙坐在地上，眼前这位西装革履的高挑男士，唇角噙着一抹笑，一缕光，向她弯腰伸手。

　　但是，许知诺很有骨气地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上邪相陵的笑容随即一淡，顿了片刻，问道:"你是不是，不高兴我的出现？"

　　"是。" 许知诺回应干脆。

　　上邪相陵的星目顿失光彩，假装淡定，转身环顾阳台:"这些都是什么花？"

　　许知诺抬起手，从左指到右，没甚好气地向他解释:"这是绣球花、栀子花、四季海棠、长寿花、康乃馨…… 那边是茶花、杜鹃、天竺葵、倒挂金钟…… 架子上的是蔷薇，紫藤…… "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们都带回去种。" 上邪相陵语调坚决，说得很真诚。

　　"……" 许知诺思忖，大神，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是它们能不能都在地界存活。

　　上邪相陵又看向身旁一堆色彩缤纷的小盆:"这些植物好生奇怪，是花还是叶？长得如此丰盈肥美。"

　　"这叫多肉，这些都是叶子，不是花，不过它们也能开花，多肉容易养。"

　　"很好，我们也拿回去种。"

　　许知诺嘿嘿笑应，心道，咱们休假时间不谈工作哈。

　　她转身小跑去厨房看妈妈和柳姨，瞧见菜肴闻见香味时，咧嘴笑得傻子一样，欢喜得往妈妈身上蹭啊蹭。因为家里有外人，她又跑去房间，换上一件正规严肃的衣服，随后迫不及待地帮忙将饭菜往桌上端。

　　满桌的大鱼大肉，糖酥鲫鱼，酸汤鱼，红烧肉，水煮牛肉，麻辣鸡，饺子……

　　许知诺看得眼冒金光，浑身充溢幸福感，呵呵，不用劳驾那位了，我现在就把自己吃成猪!

　　许苗不停地往女儿盘里添菜:"诺诺，多吃点。" 但见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笑着道，"慢点，看把你给饿的，等会儿还有甜点，妈妈做了你最喜欢的酒酿圆子。" 许苗也留了那位刚想离开的假同事，热情招待他。

　　"好吃，太好吃了，妈妈，我真是太太开心了! 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想你……" 许知诺又起酸楚，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急忙取了纸巾。

　　"乖，诺诺，今天咱们开开心心的，多吃点，宝贝。" 许苗也强忍泪水。

　　许知诺给大家倒上酒，包括那位蹭饭的，觉得刚才自己对他凶了些，回地界时，她还得寄住在他篱下…… 于是，也给那位夹了些菜，见他吃得欢喜，递来温柔的笑容时，许知诺的心，也跟着跳了跳。

　　许知诺移开目光，举杯敬向柳云:"柳姨，谢谢你，我不在时，幸亏有你陪妈妈……" 一说这些话，她差点又掉眼泪，柳姨急忙安慰:"诺诺，你妈妈和我多年的交情，情同姐妹，你就放心吧，我们是一家人。"

　　"我得挺久回不了家，柳姨你要不搬来和妈妈一起住？我的房间空着，你不用我的也行……" 许知诺一时语结，跑去卫生间抹干眼泪，才又回到餐桌。

　　许苗没作声，心里已是翻江倒海般的难受。

　　这顿久违的家庭晚餐，许知诺一直吃到头晕脑胀，快撑破肚子时，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

　　柳姨起身收拾:"诺诺，你去房里休息吧，苗苗你陪她，这里交给我。"

　　蹭了一顿饭的上邪相陵，也对许苗客气地道:"阿姨，您休息会儿，我来帮忙。"

　　许苗谢过，扶着许知诺躺倒在床，抱着她轻抚她的背。许知诺整个人缩成一团，蜷在妈妈怀里，臂膀紧紧地锢住她，嘴里嘀嘀咕咕，很快酣睡了。

　　这时，许苗才潸然泪下，拥紧怀里的人。转眼间，她的诺诺就长大了，不得不让她去迎面风雨，探索未来，跌跌撞撞地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可是，如果那人的愿望实现，她的诺诺会怎么样……

　　.

　　夜深人静，圆月高悬。

　　柳云已经离开，许苗从房里出来，往沙发上一坐，神情五味杂陈。半响后，她蹙眉看向上邪相陵，努努嘴道:"去，给阿姨倒杯水。"

　　正在翻看相册的上邪相陵楞了楞，侧首挑眉:"没大没小的。"

　　"刚才，你不是叫我阿姨吗？"

　　上邪相陵哧了一声:"我不得演戏吗？小苗苗。"

　　他转身凝视许苗，小圆脸白里透红，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微微嘟起的唇，如果不是披肩的波浪卷带出成熟女人的风韵，别人才不信她有个成了年的孩子。

　　许苗神情凝重地看着他:"相陵，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诺诺，事情的真相？"

作者有话说

　　苗苗也很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