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判》屠苍狗

42、玉壶宫主（七）

　　“笑话。我岂会畏惧通天教主那厮？只是上元刚刚也说了，那册子毁不得、改不得，最恼人的是眼下连那通天教主在上面写了什么我等也一无所知，岂非他为刀俎我为鱼肉？”，玉壶宫主眉头微锁着，语气中皆是担忧与焦灼。

　　“兵来将挡 、水来土掩罢，今日之期耽搁不得，宫主还是早些送凤尾曼珠沙华过忘川吧”，龙印深怕玉壶宫主一个率性而为、此事又有变故。

　　“如此，我便也随了凤尾曼珠沙华一同下界吧，原本想着让我的徒儿去历劫，再回来也能得个圆满，可恨那混沌几番破坏，现下我亲自去，对凤尾曼珠沙华也是个照应，我园子里的一应花草神兽记得帮我照料一二”。

　　玉壶宫主想了片刻，做下决定，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凤尾曼珠沙华当下感动的泪眼涟涟，不过是第二世的赠浆之恩，玉壶宫主为她的付出已是过犹不及，让她无以为报。

　　上元道人此时方才明白缘何玉壶宫主在尘世劫中册上有名。

　　然此时玉壶宫主若真随凤尾曼珠沙华下凡、实非上策。

　　遂接口道：“来时师傅曾说过，那册上血咒待等三七二十一日便可现形，宫主不如看了之后再做打算”。

　　龙印只觉脑仁处隐隐跳痛，深觉玉壶宫主此时下凡诸多后患。

　　听得上元道人的提议、频频点头赞和。

　　“既然如此……龙印你便受累往返天界与下方，多多照护凤尾曼珠沙华。待我理清了通天老儿的诡计，便与你汇合。此外，留意着在各界收编一支队伍，日后总会用的到的，以图长久之计”，玉壶宫主思忖良久，徐徐开口。

　　（前面提过，斗战胜佛举荐了狐仙龙印，并不用轮回，只往返护航便可，待到功成之日、道行大增，即能位列上神）

　　龙印听罢，点头称是。掐指一算时辰不早，几人飞身先行往三十三天之上太阳烛照的宫宇，想知道太阳烛照下界前可曾留得讯息。

　　等到了太阳烛照的宫殿时，众人均有片刻怔愣。

　　此时的宫殿上方气流间仿似有一层透明的壁瘴，将殿内与外界隔绝，活像水晶球内外的两个世界。

　　连带着时间亦有异差，殿内光华明媚，殿外暗沉萧凉。

　　外面的人可以看见殿内的人言笑晏晏且机械般的循环往复同一个动作，而殿内的人却恍若未觉几人的到来。

　　率先反应过来的玉壶宫主席地而坐，闭目、调息、运气、合灵力、施法发功，顷刻间便破了那层壁瘴。

　　壁瘴结界一失，殿内外方才一致。殿内众人仿佛累惨了般昏昏欲睡。

　　环顾四周，看到勾陈埋首伏于殿内案前，忙上前察看。见其颇显疲态，随即运功助其调息。

　　“你们看，那处曜亮的是什么？”，就在玉壶宫主助勾陈调息的空档里，龙印环顾四处、发现一处妖异的光亮。

　　说话间已走近那处光亮，定睛细看，乃是一颗通体暗红却呈蓝色光芒的鸡卵大小的珠子，内中的光芒似水一般流转。

　　一番细细端详过后，拿回殿内给其他几人传看。

　　“定光珠？可知是谁放的？殿里最近都有谁来过？”，上元道人接过一看、稍露惊色，旋即施法止住了那珠子内部的安芒流转。

　　此时勾陈神息回转，听得上元道人发问，虚弱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殿内几人听的一阵恶寒：

　　“今日里，通天教主座下太阴幽荧来请太阳烛照，名为议和，同时亦是送行。太阳烛照嘱我守宫，就在你们来之前不久”。

　　“今日？来之前不久？你可知，今日已是凤尾曼珠沙华下凡之期？”，玉壶宫主隐隐觉到此事有诈。

　　不待勾陈反应，上元道人接道：“难怪勾陈不分时日，这定光珠的光芒流转间便能凝结时间”。

　　“景弘那个孽障当真是好大的手笔，曾听我师傅讲过，这定光珠、天地间只得两颗，乃是盘古开天辟地之时以已双目凝得。此事蹊跷，不知太阳烛照现下处境如何。罢了，先送了凤尾曼珠沙华下界，待看了尘世劫中血咒、再下定论”，玉壶宫主可真是咬着后槽牙说出了这几句话。
　　她对他直呼其名，全然不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跟他的梁子如今是越结越深。

　　一行人前往忘川奈何彼岸桥，临行前玉壶宫主在凤尾曼珠沙华的右眉上方留了一点印记，怕的是过了忘川失了记忆丢了维系。

　　要问为何玉壶宫主不效仿通天教主、保留凤尾曼珠沙华的前世记忆？

　　一是因为她耿狷，不甚了解其中的门道；二是因为她不屑。

　　当然，她的这一份狂狷，日后是有苦头吃的。

　　花开两朵，先表一枝：

　　先一步下凡历世的昴日星君和黑山羊，他们轮回在一片修真大陆，有两大族和三小族。

　　两大族是魅族和人族，魅族多精怪，会法术，幻术，擅迷惑人心；

　　人族分修仙人和普通人，修仙人设有山门研习法术，考核制度，可举荐飞升。

　　三小族分别是：地族，暮族，水族。

　　地族多山神，亦正亦邪；暮族皆是花草树木，习的都是治愈之术；水族则是江河湖海里的一切生物。

　　各族有各族的领地，相互之间不打扰不干涉，非必要不往来。

　　狐仙龙印在这里是魅族，极擅法术，绝招是混元雷，因其法力深厚且仁义，惹得一众修习法术的各路精怪追随于他，自成一堂人马，与各族都有往来，颇具威望。

　　昴日星君和黑山羊转世为一对人族夫妇，普通人，养鱼卖鱼起家。

　　育一子二女，分别是李锦妙，李锦元和李锦衣。

　　长女李锦妙，也就是凤尾曼珠沙华的投胎转世，大宅土命，出生之时红毡铺地，漫天祥云；

　　次子李锦元，也就是通天教主座下紫背蟾蜍的投胎转世，脏水命，出生之时脐带绕脖险些活不下来，且身负腥臭气直至洗三那天才消散；

　　幺女李锦衣，也就是螣蛇的投胎转世，墙头土命，出生之时阴云密布，一群乌鸦围住李府屋顶，不愿离去。

　　从小到大，李锦衣和李锦元就以欺负李锦妙为己任，势必要打压欺辱，恨不得踩进尘土才快活。

　　再说说一醉二十二日的太阳烛照，因着连日里通天教主心情大好，是以松懈了对太阳烛照的监管。

　　太阳烛照睁开眼的第一反应便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今朝酒醒身何处’。

　　环顾一圈后发觉自己还是在通天教主的碧游宫内，心下暗道不好。

　　运气调息间感觉内力虽恢复的七七八八，许是碍着不知躺了多久，肢体的协调性尚未同步。

　　急不可耐间，忽听得门外一阵轻响，太阳烛照忙回到床上躺好。不多时便觉到床前一道黑影，立住半晌。

　　“我知你今天醒转，只我一人前来，你大可不必伪饰”，太阴幽荧幽幽的对着床上的太阳烛照说道。

　　太阴幽荧话音刚落，太阳烛照便自床上坐起，回身下床走到屋中中间的白玉桌前坐定，也不答话。

　　太阴幽荧见他如此，也不恼，兀自说道：“想必你此时定是惦念着那凤尾曼珠沙华，主尊对我说，他已在尘世劫上拟了血咒，五十六劫中第一大劫便是送与你二人的拆凤一劫，五十四日”。

　　太阴幽荧一边说一边细细端察太阳烛照的反应，当说到拆凤五十四日的时候，太阳烛照欲待喝茶的动作停住了。

　　素来清隽的脸上怒气浮现、额上青筋隐隐暴出。

　　若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这般温润如玉、隽逸儒雅的谪仙竟也有破功的时候。

　　果然世人所言‘冲冠一怒为红颜’是有出处的。

　　“五十四日？须知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浮生半世，两厢流离，真亏你们想得出！直言罢，阁下今日到此，所为何来？”太阳烛照冷哼一声，合手间、勾玉茶杯化为飞灰。

　　“你要恨就恨玉壶宫主，若没有她，主尊也不会对付你们。你要怨就怨自己蠢，识事不清，站错了队”，这几句，是主尊令我带的话。

　　太阴幽荧说完，不待太阳烛照发作，又接着道：“还有一句，是我想对你说的，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可否答应我一事？”，说到此处，太阴幽荧美目含泪，殷殷的望着太阳烛照。

　　“不可。你大可不必放我走，我也不想拖欠人情，待我气息协调、自会想法子离去。且玉壶宫主等人早晚会寻到此处。我又何苦自添情债？”，太阳烛照语气森然，不为所动，丝毫没有回头看向太阴幽荧的意迹。

　　太阴幽荧大概未曾想到太阳烛照会如此干脆决绝的回复于她。

　　片刻的怔忪之后又道：“你自是不急，但你可知混沌扮作了你的模样下凡？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道理想必你定是懂得”。

　　“你且说，你有何事，待我听完再做决论”，太阳烛照如今只想兵不血刃便能离开此地。

　　“既是你二人命中劫数拆凤五十四日，这五十四日间，你可否也看我一眼？可否将心分于我身上一点？可否也稍稍对我垂怜？”，太阴幽荧连用了三个“可否”，殷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天地间，除她之外，我看不见旁人，亦不会对旁人动情，旁人于我，不过飞砂走石”，太阳烛照连用了三个‘旁人’，其用意再明显不过。

　　“罢了，你且去吧，今日是我自作多情了，你不必放在心上。主尊本意也是放你回去告知玉壶宫主，旨在炫耀挑衅”，太阴幽荧听得他如此说，心下一片黯然……

　　最戳心的不是君知否，而是，君知却不愿知，不想知…

　　不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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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太阴幽荧：你可知…
太阳烛照：不想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