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判》屠苍狗

27、坦白局

　　魏执予这双眼看透太多，明明没有恶意，但是萧晚景还是没来由的有些心慌。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紧张的气氛…

　　火鼠慢悠悠的打了个哈欠，提点似的对萧晚景说：“萧姑娘，你的玲珑心思不必瞻前顾后，有什么直说就好了，顾虑太多反而易生嫌隙”

　　是了，魏执予不想这份情谊出现杂质，萧晚景也忧心魏执予会多想。

　　两个人都是多思多想的性子，细腻敏感的水晶心肝曲折回肠。

　　她怕她多虑，她怕她因她而多虑；

　　她担心她觉得自己接近她有目的，她担心她觉得自己觉得她有目的。

　　门扇吱呀作响，开门的风声带动门扇上方的风铃摇曳叮咛……片刻，见来人是秦一，魏执予的面部表情慢慢松懈。

　　六道学堂给学生住的房间门，有一个颇为人性化的设计理念，门扇宽而大，内有暗锁。

　　其中机关简单却精巧，从外部推门进来的时候，门扇沉重作响，给足了屋内人保留隐私和准备御敌的时间。

　　秦一放下手中颇大的托盘，里面是各式讨喜别致的小菜和糕点，还有碗里装着的泛着热气的各样甜品，引得人食指大动。

　　火鼠雀跃不已，欢呼着坐到桌旁大快朵颐…

　　秦一看向魏执予，状似无意的说：“阿予，我在外面也听到只言片语”

　　魏执予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被有心人蓄意收录，多的是术式可以原封不动的将萧晚景的言论传递到宋帝耳中。

　　看来以后需要时时有所防备，即使门外有初执和秦一守着，遇到此等言论还是得小心为上。

　　魏执予抬手自发间取下朱笔，意念间朱笔好似发出一道幽光，形成了结界屏障。

　　这结界很是巧妙且有水准，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但是并不影响里面的人听到外面的声响。

　　“晚晚，现在可以放心了”

　　萧晚景略显局促的理了理衣襟，轻轻开口：“阿予，与其他底蕴深厚、叶大根粗、根基牢固的世家大族相比，我们萧家是宋帝一手培养提携出来的，看似风光无限，实则烈火油烹，

　　朝欢大陆的帝制是十年一更换，不会一脉相承太久，若帝有子，内阁会考验帝子，若帝无子，则会从世家中选贤任能，而宋帝，只有陆枝一个公主，这就意味着，宋玉以及其他世家大族都有机会，

　　换届时对于我弟弟萧疏会有三个结果，要么宋帝会从他和宋玉之中选一个好掌控的傀儡接任，要么宋帝冒天下之大不韪连任，要么萧疏脱离开宋帝的桎梏实权在握……”

　　魏执予听到这里，有些懂了，萧晚景向她求的，不过是一个保障，一个承诺，一个危急关头的保命符甚至…逼不得已时候的豁得出去……

　　想明白其中关窍，她认真的问她：“晚晚，你想要什么？”

　　萧晚景清透瑰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惘，魏执予的直截了当把她问住了，“阿予，坦白说，我想要的太多了，我想要父亲和弟弟的安稳，我也向往权利顶峰，

　　试问谁能不迷恋权势呢？可我父亲，他忠的不是宋帝，他忠的是朝欢大陆的子民，他兢兢业业所图的不过是朝欢大陆成为一片乐土，

　　非到绝境，他断不会主动出击涂炭生灵，可若是一味的隐忍、坐以待毙，按照我刚刚假设的三条路，若真到了那天，宋帝必会用雷霆手段颠覆我们萧家！”

　　魏执予若有所思，她看着阳光透过窗棂洒下的光圈出神，她所在的修真大陆不比萧晚景的朝欢大陆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修真大陆以强者为尊，拜高踩低都是直来直去的，少见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若连心思手段都摆在明面的时候，倒敬小人几分坦诚；

　　但是朝欢大陆，朝堂暗涌深藏，极善玩弄权谋。

　　而人心，往往是最凶险的。

　　帝王心术，最是诡谲无情，他能栽培出一个萧家，便能有第二个‘萧家’，一切取舍全在上位者一念之间。

　　“晚晚，我会助你”

　　魏执予说的云淡风轻，萧晚景听了反倒有些怔愣，“阿予，你都不问问我这条路上将会遇到哪些情境么？你都无所顾忌么？”

　　魏执予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志在必得和不屑一顾：“顾忌？无论在哪片土地上，强者掌握话语权、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人若敬我一尺、我便敬人一丈，不服可以，挡路者一律碾碎”

　　萧晚景最是喜欢魏执予这副样子，仿佛世间事尽在她的股掌之中，旁人也许是无知者无畏，而她却是无谓者无畏。

　　她会出手，在她需要她的时候。

　　火鼠的目光在魏执予和萧晚景之间流连，此时听到魏执予这样说，它便也接话道：“据我所知，朝欢大陆的每一任帝王背后都有修真大陆作为倚仗，或是罗什门的手笔，或是五族涉足其中……”

　　萧晚景有些玩味的说道：“朝欢大陆明令禁止施法术，视为禁术，现在听起来倒像是欲盖弥彰一样”

　　“三令五申的禁止是不愿意见到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存在，创造游戏内容是于人，把控游戏规则是于己”，魏执予倒是看的通透。

　　秦一此时接话：“阿予，朝欢大陆的皇室中，必定也藏着你想要的法器，比起助力，也许你们可以考虑结盟，真到了那一日，各取所需”

　　萧晚景闻言，看向秦一，初见时，这个护卫便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他似乎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平时默默的跟在魏执予身后，即使是魏执予那样迫人的气势也掩盖不住秦一的气场……

　　他寡言少语，却总能切中问题症结。

　　他就像一个谜，令人不想拆开谜底的那种，神秘而危险，危险而深邃，深邃又不自知。

　　魏执予心中一动，“他说的对，晚晚，我会助你，不遗余力，我们平等的结盟，做真正意义上一条船上那种，如何？”

　　若说之前魏执予对萧晚景是欣赏看好，单纯觉得她对胃口、想帮她，那么从这一刻起，她想真正层面上把她当伙伴。

　　萧晚景少见情绪起伏的脸上有了些许波动，她点点头，郑重的说：“阿予，如你所愿”

　　魏执予笑了笑说：“既然是伙伴，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坦白局，就我自己来讲，除却先前跟你说的进入罗什门研习仙法、收集与我元神相关的法器之外，还想让朱笔在除我梦境空间之外觉醒…另外……”

　　魏执予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一眼秦一…

　　她的眼中有征求意见的询问，再结合到她说的坦白局，秦一几乎是瞬间就懂了她什么意思，有些失笑，无奈的点了点头。

　　对于秦一来说，其实她不必征询他的意见，本来的初衷也是为着她的意思，她高兴怎么样都好，只要她高兴。

　　接收到秦一的反应，魏执予继续刚刚的话说：“另外，秦一其实是男扮女装，为了方便行事和避免不必要的诽测”

　　萧晚景有些讶异，不过很快她便了然，几天来的疑惑像碎片一样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怪不得她总觉得秦一像一团迷雾，时不时让她觉得费解；

　　怪不得她总觉得秦一看魏执予的眼神中藏着她看不懂的炽芒，像空山萤火、雪落寒塘。

　　如今看来，一切便能解释得通了。

　　你是我逢人就想炫耀、却又小心翼翼呵护的鸢尾，不会让你枯萎；于你无愧，于我无悔。

　　片刻后萧晚景的神色恢复如常，缓缓开口道：“阿予，多谢你将我看作自己人，我的情况如你所见，更多的，等你日后去到朝欢大陆你会加深了解…还有一件事，其实我……”

　　萧晚景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院子里初执颇为娇憨的声音响起：“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

　　不等魏执予几人有什么动作反应，火鼠警觉的放下手中的糕点，身形矫捷的窜到窗边的桌台上，透过雕花窗棂看向外面……

　　“主人，看来人的装扮和周身萦绕的术气应该是六道学堂的人”

　　果不其然，就听到来人淳朴的声音答道：“我是学堂里的鉴习姑姑，林西宾说，请所有学生都到文氏姐妹的住所去，涨涨见识”

　　见魏执予起身，火鼠连忙从桌台上下来溜到她肩头，几人走到门口打开门…

　　“劳烦姑姑在前面带路了”，魏执予客套礼貌的对着鉴习姑姑寒暄。

　　鉴习姑姑满意的点点头，转身不疾不徐的走在前面。

　　早在初进六道学堂那天，魏执予已经让秦一去了解过其他学员的大致情况，此时走在路上她悄悄问秦一：“文氏姐妹是修真大陆的么？来自哪一族？”

　　“文家是罗什门的门隶。所谓门隶，就是世代受罗什门的庇护，同时也要被罗什门奴役和牵制。经过几代演变，现在的门隶仅承担试验新兴法术和初炼化丹药的威力功效”，秦一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只有在提到门隶的时候，微微蹙眉，似厌恶似轻视。

　　火鼠凑过来轻轻的问：“门隶文家？听说这一辈的没有男丁，两个女儿出落的亭亭玉立姿色不俗，且才艺卓然，唯独对法术兴致缺缺”

　　文氏两姐妹，长女文殊兰，次女文心兰，色艺俱佳。

　　“这样的家世却在法术上造诣平平，也是可惜”，萧晚景不由得感叹。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文氏姐妹的院落，仅仅是站在院子里，已经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饶是见惯了风浪的魏执予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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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