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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是一个心理咨询师,从事相关行业已经十几年了。

      今天来咨询的是一个长头发的漂亮女人,她小心翼翼地进了门,在询问了是否能坐下后,才轻手轻脚地拉开椅子缓缓坐下,然后自然地将头发别在了耳后。

      “罗医生你好,很巧,我也姓罗。”她微笑着跟我打招呼,眼里闪耀着动人的光芒,除了极厚的眼妆都挡不住她的黑眼圈外,我很难想象她会是一个来看心理医生的人。

      我再一次确认了一眼她的挂号单,“罗垣,25岁,焦虑情绪严重。”秉着专业负责的原则,我还是询问了她的病情:“罗女士你好,你最近是哪里不太舒服,具体表现是什么呢?”

      “是这样的,罗医生,我的哥哥囚禁了我。”

      我眼角一抽:难道还涉及伦理问题吗?

      她似乎是察觉了我心中所想,解释道:“不是亲生的,我和他是在孤儿院认识的,他比我大一些。因为一直没人领养,我们就相依为命,他一直对我很好,但是两年前,他向我表白并且将我囚禁了起来。”

      “据我所知,非法拘禁是违法的,罗女士,您如果因此造成了心理问题,应该是可以起诉他的。”

      “不是,”她笑了下,一脸幸福的模样,“我并没有因此怪他,或许我就是你们专业人士口中的斯德尔…什么症。”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对,我没有责怪他,甚至我发现其实我也早就爱上了他,并且甘之如饴被囚禁。或许,正常人可能不理解,但这种囚禁对我来说的确是爱的象征。”

      “嗯哼,既然如此,那你们应该很幸福。”

      “是的,我们原本是很幸福,可是…”

      说到这里,她骤然变了表情,眼里的光开始涣散,表情扭曲而痛苦,我开始相信她的确存是在一些精神问题。

      “可是,从三个月前开始,他不会每天都回家了,你要知道,无论他以前多么忙,都会抽空回家看着我,可最近这三个月他从隔一两天回来一次到隔三四天回来,直到这次,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回来过了。”

      “所以你才能跑出来。那你有没有尝试与他联系过呢?或者联系他的公司同事?”

      “我…我”她哽咽了,眼泪已经滑下了脸庞,她强行整理了情绪,继续道,“我打过他的电话,没人接,也联系过他的同事,说他出差去了,目前他们也联系不到。”

      “或许你应该报警。”

      “我是要报警的,可是,前天我准备去警察局里做笔录,刚出小区门口准备过马路,我突然在门口看到了他的身影,我叫了他一声,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就匆匆忙忙地跑进人群里,我再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或许他有什么急事?”

      “不,不是的,他都到了小区门口,看见了我却还是走了,我觉得他可能是不爱我了。”

      “虽然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建议你还是先联系他问清楚为好。”

      “我知道!可是联系他至少也要有一个好的状态,我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问题,我开始失眠了,而且每天都很焦虑,已经严重地影响了我的正常生活与工作。”

      “既然是特殊事件造成的,我们先来看看能不能解决这个事件,或许事件解决后,一切问题自然而然的都解决了。至于,该怎么联系他……对了,可以请孤儿院院长与他联系,他总不会连院长的电话都不接。”

      “嗯,是的,他与院长的关系很不错,只不过我没有保存孤儿院的电话,你或许可以在网上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哦对了,我哥哥叫秦川。”

      几分钟后,我根据她给的信息在网上搜到了孤儿院的电话并拨了过去,很快,电话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幼慈孤儿院,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电话那边问道。

      我直接表明来意:“您好,我想向你咨询一个人,他叫秦川,曾在贵院生活过,最近他的爱人一直联系不上他,请问能劳烦贵院院长帮忙联系一下吗?”

      “嗯好的,我知道了,院长今天恰好在院里,您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可以现在去请示一下。”

      “可以,麻烦你了。”

      “好的,您稍等一下,待会儿有结果了,我会给你拨回来。”

      一切还算顺利,我安心地放下电话,向一直一脸殷切望着我的罗女士点了点头,“那边需要联系一下院长,你先不要着急,我们可以先聊聊,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讲述一下你与您爱人的故事。”

      “当然没有问题,不过我和他还没有领证,当然称为爱人也是可以的。”罗女士说到她与她哥哥的亲密关系,情绪又好了起来,“不知道罗医生想了解些什么呢。”

      “我看您资料上写的是25岁,两年前应该刚大学毕业吧。”

      “是的,那儿我刚大学毕业,秦川却已经工作五年了,他在一家互联网公司工作,工作很是努力认真,但我毕业的时候他已经能全款买下一套小房子了,为了更好的保护我,他甚至不愿意让我出去工作。”

      “唔,原来是这样,那…”

      “叮叮叮…”我刚想接着问,一阵铃声响了起来,向罗女士点头示意后,我接通了电话,“您好,刚才您向我院咨询过问题的,我这边已经帮您了解到了,我院确实有过一名叫秦川的孤儿,不过他已于2008年在院中去世了,不知道您所说的秦川的爱人是谁……”

      秦川死了,那罗垣口中的人是谁,是人还是鬼,是否真的存在?我快速地冷静了下来,大脑飞速的转动:“谢谢您,可能还得让您再帮一个忙,帮我看一下另一个人的资料。”

      “女士,不好意思,查看资料不属于我们的权限,需要被查阅本人的同意,或者法院的公权力。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写一份申请书由被查阅本人签字后发送至我们的邮箱,我们收到邮件后,会尽快帮您处理。”

      随后,我以医院需要了解秦川和罗垣的关系必须调查罗垣在院内的档案为借口,欺骗罗垣签下了一份申请书,发送给了孤儿院。

      “你当年是怎么离开孤儿院的?”我尽量不显示出自己的情绪,可语气中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严肃。

      “成年了于是就离开孤儿院了。”她道。

      “你爱人在离开孤儿院后没有来接你吗?”

      “当然不可能啊,哈哈,到我18岁,他才刚毕业工作一年,没有资格收养孤儿,即使院里的确知道我与他关系不错。不过,他倒是一有空了就会来看我,我出孤儿院后也是与他住在一起。”

      “那…之前你说大学毕业后就没有工作,可似乎提到过因为情绪问题而无法工作。”我紧紧盯着她的表情,想从中看出一丝破绽。

      “嗯…是的,我的工作就是家庭主妇啊。”

      逻辑缜密,思维清晰,完全不像是在说谎,如果在最后的那句回答时,她的眼神没有向右瞟的话。

      “罗女士你可能不知道,我在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之前,也曾有过精神问题。”

      罗垣的表情有些疑惑,她大概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变了,因为我的确曾患过严重的精神疾病,且症状与罗垣一模一样,但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已经快要忘了我也曾是一名精神病人的事实。

      “当年,我与父母的矛盾很深,他们不理解我,我也不理解他们,两方对峙的结果是我的性格越来越孤僻,又十分缺爱,于是我开始幻想,”讲述时,我一直看着罗垣,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有一个人他很爱我,我和他一起在孤儿院长大,我与他相依为命,彼此成为了对方的光,可惜好景不长,他在一次出差中出车祸死了。”

      罗垣眼中出现了一丝诧异,语气中带着令人不易察觉地悲恸:“既然是幻想的,为什么会死亡呢?”

      “对啊,既然是幻想的,为什么会消失呢?”我说完后,罗垣陷入了深思,刚好这时孤儿院的电话来了,从这个电话中我了解了罗垣与秦川的故事。

      1996年,刚出生没几个月的罗垣被父母狠心放在了孤儿院的门口,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可以说罗垣是孤儿院养大的。2003年,13岁的秦川也被送进了孤儿院,比罗垣好一点的是,秦川父母应该是因为秦川身患重疾,才迫不得已将他送进了孤儿院。

      没人可以想象到一群孤儿院的孩子会有多坏,长在孤儿院的罗垣时常受其他人的欺负,但她胆子小不敢告状,长期以来连饭都吃不饱,看起来比同龄小孩瘦小了一圈。

      在7岁那年,罗垣好不容易被一户没有小孩的家庭收养了,可没多久就又被以性格孤僻为理由送了回来。那是她第一次面对同院小孩的拳打脚踢时还手,却遭到了更重的毒打。但罗垣没想到的是,12岁的秦川帮她打了一架,用一次记过处分换来了她为数不多的宁静的日子。

      这是罗垣和秦川唯一的交集,此后两人并没有建立深厚的关系,因为不到一年,2004年秦川病发不治身亡,而后,罗垣又过上了被欺负的日子,直至2011年被一户新的家庭收养。

      我开始有些同情罗垣了,可她为什么会幻想与秦川的亲密关系呢?往后翻了几页我得到了答案。

      2011年至2014年,档案上是空白的,2015年档案上开始有了记录。2015年,罗垣被送回孤儿院,档案写的很隐晦,但大概是说罗垣的养父母在收养罗垣两年后找到了被拐卖了10年的亲生女儿,并且开始冷落罗垣,以至于罗垣患上了精神疾病,其养父母打通关系赔偿了一笔钱并将罗垣扔回了孤儿院,而孤儿院为了治疗好罗垣将她送进了精神病院。而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往后,2019年档案上写着罗垣逐渐精神恢复,并且开始担任院里的一些职务,而到如今又是怎么回事,就再无人知晓了。

      “罗垣,你可能需要住院治疗…”我站起来走到她的身边,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这种情绪我感同身受。

      “住院?”她缓缓站了起来,脸色平静地有些可怕,“为什么住院?”

      她双手抓住我的肩膀,我刚要安抚她,她却开始用力地摇晃我,“我不住院!我不要住院!我住院了,秦川怎么办?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你先冷静一下,你放心,你安心接受治疗,我们会帮你找到秦川的。”我安抚性的拍拍她的手,想把她的手放下来,这时门外传来了同事的声音——

      “小罗!吃饭啦!”

      我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大声地喊我吃饭,但我还是象征性的回过头,对门应了一声:“好嘞,马上就来!”

      我心里还是着急罗垣与秦川的事,我一边回头一边道:“你放心,只要…”

      突然,我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因为我先前触碰的罗垣的手,变成了厚厚的布料。

      几秒钟后,我侧偏着的头猛的转了回去,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罗垣,没有椅子,没有办公室,我站在一场车祸后的废墟面前,汽车还冒着烟,地上的血水里混着玻璃碴,周围传来哭泣声、讨论声,还有警车的警报声。

      “幻想的人为什么会死亡?”

      “幻想的人为什么会死亡?”

      这句话开始飞快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了起来,我终于明白了…

      “秦川…秦川…”我站在警戒线外喃喃自语,突然极度悲痛地感觉在我的身体里蔓延,秦川真的死了,我开始疯狂大喊,“秦川!秦川——”

      我拼命往警戒线内闯,我不相信地上的血是他的,我要亲眼看到。可周围的警察拦着我,他们不让我进去,为什么?为什么?

      “快!快按住19号病人!她又犯病了!”

      我没了力气,任由他们拉扯着,离秦川越来越远,我喊不动了,可我还是不停念着秦川秦川,泪眼不听使唤地往下淌。

      “赵医,她把枕头都哭湿了。”

      “唉…”

      我忽然又听到了他们的叹气声,秦川没有生命体征了,可是他是连绝症都挺过来了的人啊,我冲上去嘶吼,拉扯,他们不能放弃,不能放弃。

      “快!再按着!…别松手!”

      “赵医,要按不住了!”

      “打镇定剂吧…”

      我感觉有时候东西在我身上蛰了一下,然后按住我的人消失了,我的眼皮忍不住碰在了一起,我的意识不断抽离,只听见耳边传来的模糊声音。

      “赵医,我就喊了声让她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这样了,我不是故意的…”

      “这事不怪你,她的病症是很奇怪。”

      “赵医,那她为什么会这样啊…”

      “应该是环境导致吧,她从小生在孤儿院,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段感情,男方还出车祸意外死亡了。”

      “唉,真是可怜,也没人来看她,我以后会尽力照顾好她的。”

      “嗯,这是医生的本职工作。我们先出去吧。”

      人声消失,脚步声渐远,随后是一声长长的警报声:“滴——”

      脚步声顿住,实习的小护士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快叫人转入手术室!”赵医生大喊。

      紧接着,房间内声音暴躁,一群人快速而又小心地将失去意识的病人放在了急救床上,火速赶往了手术室。

      在他们走后,一本日记本掉落在了地上,风翻开了有字的那页:

      “他在我幼时帮我过,我以为他命不久矣心中满是遗憾,不曾想他战胜了病魔,且又于我青年时再次成为我的光,那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自他走后,为了与死亡斗争,我曾想要抹杀掉关于那些快乐的记忆,就当他早就走了,就当我从没再次遇到过他。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与抹杀掉我们的美好记忆相比,死亡实在来的太容易。”

      -

      警报声没有停止,上下跳动的生命线变成了平,病房中的医生看了一眼手表,叹息一声,淡淡道:

      “姓名:罗垣年龄:25岁 诊断结果:精神分裂症

      死亡时间:7月9日凌晨1点40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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