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在横滨》Spider

7、一个幽灵

　　再次见到兰堂已经是十天后的事情了。不，也不能说是本人，毕竟已经连人都不是了。总之，本人大概已经死去了，但他凭借着自身特殊的异能，仍然以一种特殊形态活着。会发现兰堂并不能算是巧合，和荒霸吐那时一样，是感觉到了之后，弥生主动去寻找的。要问为什么，那也只有好奇心这一个解释了。

　　“人类也挺有趣的。”弥生看着自我矛盾形异能体兰堂，那仿佛活着的尸体，这样感叹道：“死了却又不完全死。人类果然很奇怪。”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兰堂问道。因为明面上完全死透的缘故，他没法显露人前，又因为空间异能，躲避着在人类中游荡对他来说并不算困难。更别提本人曾经还是经验丰富的间谍了。现在的他，是真正活着的幽灵。

　　“唔？”弥生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什么都没有，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般。但兰堂知道对方并非无知。一无所知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此时的他面前。

　　在发现中也就是荒霸吐的时候，兰堂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历史重演。临死前，他回想起了过去。被魏尔伦背叛的感觉，和发现被弥生隐瞒真相的感觉在一刹那间重合在了一起。尽管他和弥生只是每天早上会去店里买一束花的关系，是救命恩人和报答的人的关系，但经年累月，像这样每天都见面，每天都会购买一束花，每天都称呼对方的名字，若说对方在他内心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是绝无可能。在弥生的身上，兰堂恍惚间看到了魏尔伦的投影。尽管内心清楚她并非是魏尔伦，但他仍然忍不住因此受到吸引，但就是因为这样，他必须克制了。他克制着，除了买花和打招呼外，几乎什么也不做。他不能容忍自己做出卑劣的行为，寻找他人作为那个无法回忆起来的人，魏尔伦的影子。

　　“弥生，你到底是什么呢？”生前从未询问的话语就这样自然地问出了口。因为已经恢复了记忆，也因为已经死去，曾经有过的纠结早就已经烟消云散。兰堂发现自己变得坦荡，也变得轻快了。

　　“对地球人来说，是外星人……不，外星生物吧。”用人来形容，和她的本体实在是相差太远。大概只能用生物这个词来表达，才勉强算合适。

　　“是吗？”兰堂苦笑：“如果早点问出这个问题就好了。”那样的话，他们说不定能成为朋友。

　　“朋友吗？”弥生低头。

　　“我说出口了吗？”兰堂问道。

　　弥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这样说道：“老实说，无法理解朋友这个概念呢。如果说是按接触时间和距离远近来说的话，兰堂你是不是已经算是我的朋友了？毕竟我们每天都见面。”

　　“……”兰堂呆了一下，良久后道：“你是这么想的吗？”

　　兰堂看着弥生，静静微笑起来。如果活着的时候，早点明白这一点的话……

　　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要离开了吗？”看到弥生转身一副要离开这里的样子，兰堂轻声问道。

　　“得回去开店。”弥生回头：“我是花店老板，工作就是卖花。”顿了顿，她说道：“今天，请买十天份的花。”要补上十天没来的份。

　　或许并不是来不及。

　　尽管已经死去，尽管以一种非人类的状态苟延残喘着，但有些人，不，有些外星生物完全没有觉得他和活人有什么差别。既然如此，一切或许都和活着时一样。

　　兰堂仰头看向天空。亲友啊，你又何时会来到我的面前。此时此刻，他很想告诉魏尔伦，不管他是否是人类，都并不重要，因为只要活着，不管是人类还是非人类，看向的都是同一片天空，呼吸的都是一样的空气。他的存在，并非毫无意义，也不是除了暗杀，一无所有。

　　而且，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他，是不是也成为了亲友的同类呢？这样的话，他或许不会再孤独了。

　　如果人类的兰波无法理解他的话，就由非人类的他去陪伴他，一切可能都会不一样。

　　在那之后，当中也在家中看到了“活着”的兰堂时，理所当然地吓了一跳：“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兰堂看着一瞬间跳起来、仿佛炸毛的猫一样的中也，微微眯起眼睛勾起了嘴角，带着些许恶作剧意味的，他轻轻朝着中也挥了挥手：“晚上好，中也。好久不见了，以后我们一起生活吧。”他会像个幽灵一样寄住在这个家中。反正弥生也不介意这件事情，鉴于此，中也是赶不走他的。

　　对于中也杀死他这件事，兰堂并不觉得生气，站在中也的立场上，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不过，作为已死之人，他小小的报复一下他，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弥生！”中也这样对弥生大叫着。

　　“兰堂来买花。”弥生解释道。

　　“现在店门都关了啊！哪有这个时间来买花的啊！更别说这个家伙明明已经……”

　　“嗯……兰堂付了房费了。”弥生说道：“而且，虽然付了房费，但是不需要房间，也不用吃饭。”言下之意，这是个稳钻不赔的买卖。只需要坐着收钱的事情，弥生不会拒绝。

　　“唯独喜欢赚钱这一点，不要向人类学坏啊！”中也一脸无奈：“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沉迷于赚钱啊！”

　　“因为我是花店老板。”弥生毫无反省之意：“而且人类总是说，钱是最重要的。我很努力地学习着。”

　　“别学这种事情！”

　　但即使不停地大叫着，也无法通过高昂的嗓音获得胜利。这个世界上，不是嗓门大的人就会取胜。因此，中也无法拒绝兰堂的入住。兰堂坐在一边，看着吵闹着的中也，以及明明没有进入吵架状态、却把对面气得够呛的弥生，脸上的笑容便止不住了。

　　这么看来，当初，魏尔伦阻止他把中也带回法国真是太好了。这个世界上，不会再出现另一个孤独的魏尔伦，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