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与兽人少年》饲菌鱼

1、第 1 章

　　午夜时分，城中人流量依旧不少。
　　不被战乱困扰的人们，正卖力享受属于他们的平静生活。

　　身穿红色长裙，披着魔女斗篷的美艳女子摇摇晃晃地从酒馆里出来，正打算回家。

　　“唔。”
　　罗芙·瑟维斯半掩红唇，轻轻打个酒嗝，脚步有些缓慢。
　　酒精使她眼神放空，脑子转不太动。

　　回去的路上经过斗兽场，里面震耳欲聋的声音被隔音魔法拦下大部分。
　　只有隐约声响吸引路过的行人。

　　罗芙·瑟维斯不感兴趣，但还是停下脚步。
　　因为她被一个游行商人拦住。

　　“大人，”
　　比她矮近一个头游行商人搓着手，语气谄媚道：“您想要几个勤劳而忠实的仆人吗？”

　　仆人？
　　罗芙想了想
　　不需要。
　　她抬脚就要绕过

　　“欸~”
　　“大人请留步！”
　　游行商人早就练出火眼金睛，见罗芙没有斥责他，便大着胆子，小跑两步将人拦住：“今日的货物都打折哦！”
　　“全是新鲜的。”

　　打折？
　　这个词汇让罗芙·瑟维斯停下来。
　　微醺眼眸低垂，红唇轻启：“看看。”

　　游行商人搓手，谄媚怪叫：“好嘞！”

　　昏暗中，笼子污浊。
　　看不清样貌的家伙靠着笼子，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这边的仅需一折。”

　　“那就……”
　　罗芙慢半拍的眉眼微动，有些犹豫。

　　游行商人眼睛滴溜溜地转，诚恳道：“诚惠您一个金币。”

　　好像……不贵？
　　没过多久，罗芙·瑟维斯身后悬浮着脏兮兮的铁笼，步伐缓慢优雅。

　　游行商人在她身后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事实证明，人在不清醒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和商人打交道。
　　罗芙·瑟维斯揉着额角，相当头痛。

　　她醉酒后，居然花了一个金币的巨款，在游行商人的手里买下被斗兽场淘汰的兽人少年？！
　　一！个！金！币！

　　罗芙·瑟维斯木着脸，坐在大床上，看着床脚的脏笼子。
　　现在提笼还能找到那个可恶的商人吗？
　　估计狡猾的家伙已经连夜离开风笛城了吧？

　　“唉。”
　　罗芙·瑟维斯抱头，在床上滚了滚，哀悼逝去的金钱。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赤足走到笼子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蜷缩在笼子的小兽人。

　　是个半大的小孩。
　　小兽人穿着质量堪忧的灰色麻服，身上血渍和不知名污垢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一股不大好闻的气味。

　　罗芙面容扭曲。

　　更要命的是，他身上有着很严重的外伤，在笼子角落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魔女只能看见他乱糟糟的灰色短发。

　　听见陌生人靠近，兽人挣扎醒来，警惕地环抱自己。他微微抬头，露出一双凶性大发的明黄色眼睛。
　　他正死死盯着罗芙。

　　“啧。”
　　罗芙捂着脸，不敢相信。

　　干净漂亮的温柔兽人也才五十银币。这种脏兮兮的小鬼怎么可能值一个金币？

　　而这小家伙还是个残缺的兽人。
　　他额间长了两个小小的角，其中一个还断了一截。

　　她再次叹气，蹲下身，试图离小家伙近一点。

　　兽人被刺激到，瞳孔骤缩，猛地扑撞笼子，朝罗芙呲牙。
　　他以此威吓罗芙离自己远一点。

　　罗芙骤然被一股腐肉的气味攻击，熏得差点闭过气去。
　　yue。
　　她没蹲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呵。
　　还挺凶。
　　罗芙叹气，维持不怎么优雅的姿势坐在地上，伸手打了响指。
　　她甚至都没有张口念咒语，拳头大的水球啪地打到在少年脑门上。

　　淅沥沥的水淋了对方一身。
　　本就虚弱的兽人颤抖着，被打得背朝地倒下。
　　他一时间起不来，无力地躺在地上喘息，面容痛苦。

　　“哼。”
　　罗芙慢悠悠起身，居高临下地仔细打量兽人，这才看清他的伤口。

　　估计是利爪类的兽人挠烂了小鬼的麻服，从胸口到腹部的五道爪痕深入脏腑，发烂发黑。

　　即便如此虚弱，兽人仍不愿被人打量。
　　他挣扎地侧身，蜷缩着身子，不敢将其脆弱的腹部暴露在人类面前。
　　一番艰难的动作让他看起来随时就要断气。

　　把可恶的游行商人揪出来惩戒一通，能否弥补自己的损失呢。
　　罗芙·瑟维斯不合时宜地想。
　　这伤看起来可不容易养好。
　　何况小鬼还相当不配合。

　　“小家伙，清楚自己处境吗，”
　　看着再一次缩起来的小东西，罗芙又叹气。
　　“你的生命在流逝。”

　　她嗓音虽然听起来温柔，实则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她被坑一把已经够可怜了。
　　实在没有多余同情心关心一个残缺兽人。

　　“想活命的话，”
　　罗芙食指抵着下巴，苦恼地想了想。
　　她轻念：“把这份主仆契约签了，我就帮你处理伤口。”

　　主仆契约是人类和兽人之间单向却霸道的约定。一主一仆。
　　一旦签订，仆人不得伤害主人，且必须无条件服从主人的命令。
　　哪怕主人命令他们伤害自己。

　　这是教廷用来约束异族强有力的手段，绝大部分兽人对此深恶痛绝。

　　泛着金光的纸张飞到笼子里，停在兽人少年面前。

　　可惜，被一把挠烂。
　　小兽人仅剩一口气，仍不忘记朝罗芙龇牙。

　　“好吧，”
　　罗芙·瑟维斯站在笼子边，阴影将兽人笼罩大半，语调轻柔而冷酷：“看来你并不想活下去。”

　　小兽人没什么反应。

　　真是令人生气！
　　可凭这小家伙的凶性，不签订契约罗芙也决不放他出来。
　　她看着蜷缩在笼子的兽人好一会，见他冥顽不灵，要死不活的模样，索性不理会。

　　还不如先做其他事情。
　　罗芙换好衣服，带上巨大法师帽，径直出门。
　　她要找到那个可恶的游行商人。

　　她！
　　罗芙·瑟维斯！只是月入五金币的魔女，却花一金币买只半残废的兽人。
　　如果这个月不积极些工作，她连酒钱都付不起。

　　风迪城白天没有夜晚那般热闹。

　　事实证明，游行商人不愧游行之名，罗芙什么都没有找到。

　　她只好来到专门招待魔法师的白塔工会。

　　值日的初级魔法师见到她相当惊讶。
　　因为这个点，大部分魔法师应该还在睡觉。

　　他手里不停地处理塔中央巨柱上刷新的卷轴，一边和罗芙搭话：“瑟维斯大人，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有些无聊，”
　　罗芙不好意思说自己被坑，转移话题道：“最近可有还未解决的魔法委托？”
　　“优先考虑酬劳。”

　　“那必然有的，”
　　初级魔法师露出我懂的神情，极快抽出一个卷轴，漂浮到罗芙面前：“这个魔法委托不难，只是比较……麻烦。”
　　“滞留两个多星期，”

　　他实话实说，又补充一句调节气氛，“它有幸得到像您这样的女士询问。”

　　罗芙礼貌地笑了笑，不因对方的恭维飘飘然。
　　这种滞留大半个月的魔法委托多半费时。

　　果不其然，委托方是南部主城高级魔法学院的院长。

　　他聘请中级以上魔法师到附属城市风笛城，担任初级学院的魔法教习。
　　每月佣金有八百个银币，也就是零点八个金币。

　　罗芙看着任务和佣金，思索一番。
　　这个委托付出时间和收获不成正比。
　　可她最终还是掏出羽毛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因囊中羞涩。

　　“风笛城初级魔法学院期待罗芙·瑟维斯女士的就职。”
　　朴素卷轴响完句话，分成两道光流，一道返回白塔中间的柱子上消失不见。
　　另一道飞向了罗芙·瑟维斯，点亮她魔法袍勋章边缘的星。
　　这代表她接下委托。

　　值班初级魔法师在位置上愣了愣。
　　他没想到，罗芙这么干脆接下任务。

　　不过，他很快回神，连忙道：“感谢瑟维斯女士的支持，您可以到白塔工会二楼借取初级魔法的教材，”
　　“当然，对您来说，任教内容不值一提。”

　　罗芙礼貌点头，谦和道：“能为风迪城做点什么是我的荣幸。”
　　如果不是因为她的钱包只剩下500银币的话。

　　魔法师有初级，中级，高级之分，再往上就是大魔法师，特级魔法师和魔导士了。

　　罗芙教导刚刚入门的，连见习魔法师都算不上的小孩子绰绰有余。
　　只不过这份委托每日耗时较长。

　　风笛城初级魔法学院痛快地给罗芙先结第一个月的一半佣金。

　　看着不足一金币的钱包，罗芙无奈地摇了摇头。
　　再练点魔药售卖，也许这个月能勉强维持她原本的生活质量。

　　不对，家里还有个重伤兽人。

　　罗芙·瑟维斯到家时，笼子里的兽人状态更差了。
　　他看起来就快要死掉。

　　魔□□雅地蹲在兽人的面前，叹息着再给他一次机会：“签下主仆契约，我还有机会救你。”

　　少年趴在地面上颤抖，不甘心地看着眼前飞来的金色纸张，直到眼前出现重影。

　　如果……
　　如果签下这张纸，他这辈子都不再是独立兽人，而是成为可恶人类的奴仆，失去自由与自我。
　　他不愿意……

　　兽人颤抖着伸手，将纸张狠狠地拽住。

　　罗芙静静等待小可怜的选择。
　　他很惨，但被坑了一大笔钱的自己也很惨。

　　不确定小狗会不会忠诚时，罗芙便收起多余同理心。
　　万一被反咬一口呢？又不是没有先例。

　　蜷缩着的兽人像做了决定。
　　他颤抖着爬起来，将金色纸张摊在地上，用手蹭开腹部伤口，用力按下血手印。

　　金色纸张上涂抹血色印记，罗浮虚空签上自己名字。
　　契约泛起耀眼金光，碎裂成两道痕迹，没入二人身体。

　　主仆契约成立，两人隐约多一道难以描绘的联系。

　　罗芙·瑟维斯清晰感受到兽人快要死掉的气息。
　　她立即撤掉笼子上的束缚魔法，随口赞叹道：“莱安·加菲德尔，不错的名字。”

　　“小莱安，可别让我的金钱白费。”
　　她将小家伙漂浮在半空中，暂时用纯净魔力吊住他小命。

　　莱安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量涌入身体，像给即将枯萎的树苗浇上生命之水一般。

　　兽人的血条勉强拉了回来，但身上负面印记依旧没有消除。

　　“小莱安，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罗芙又用魔法束缚兽人的手和脚，将他蜷缩的身体强制扒开。
　　严重的腹部伤口暴露在眼前。

　　莱安面目狰狞，却因为主仆契约不能对罗芙产生攻击的念头，更无力反抗她的动作。

　　少年腹部都快要被挠穿，要不是兽人天生自愈力强，这会小孩已经死了。

　　“还凶呢？”
　　罗芙抽出功夫，往莱安脑门上弹小水滴，嫌弃道：“肚子都快变成一堆烂肉了，”
　　“真是令人头疼。”

　　她三五除下将把麻服剥下来。
　　被迫光溜溜的莱安抗拒地想蜷缩。

　　“别再动了，”罗芙带了点不满呵斥，“脏兮兮的小狗。”

　　莱安·加菲德尔僵住，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他才不是……狗。

　　莱安的身材在兽人中只能算娇小，一米五可能都不到的身长，伤口却半米都不止。

　　罗芙对着伤口苦恼。
　　她对小家伙的伤势预估得太轻了，用原先准备魔药治愈他，只会让治愈过程变得更加漫长。

　　“好吧。”
　　罗芙优雅摊手，“只能这样。”

　　莱安·加菲德悬浮在半空中，被带到罗芙的炼药室。

　　罗芙还顺手带了一件不穿了的冬日衣服，平铺在桌面。
　　她将兽人小心翼翼地放平在上面。

　　刚放下，莱安就试图起来。
　　腹部疼得他闷哼出声。

　　“禁锢！”
　　罗芙头也没回，流畅的咒语搭配单手手势，直接将他呈大字型平稳定在桌面。

　　她意味不明道：“小家伙就是调皮。”

　　罗芙身旁巨大的坩埚自动搅拌起来。

　　莱安汗毛直竖。

　　罗芙分出心神注意着坩埚的东西，一边在自己的收藏中拿出新的魔药不断扔进去。

　　“一百，”
　　“五十，”
　　……
　　“五百七十，”
　　丢完药材，罗芙·瑟维斯轻吸一口气。
　　这些药材总价合起来都要超过小兽人的价值了。

　　莱安眼睛不安分地转动着，躺在桌面上用力盯着天花板。
　　可恶的魔法师在算什么？

　　而后，他看见站在脚前的罗芙，居高临下打量自己。

　　她脸上挂着笑，手里却拿起造型古怪的小刀。
　　她要干什么？
　　啊！

　　罗芙套上了工作服，平静地为惊恐的兽人处理伤口。
　　割掉烂肉，止住出血，缝合伤口……

　　在处理的过程中，她嫌弃莱安的嘶吼声太吵，顺手在他身上施加了禁言魔法。

　　坩埚里泛着幽蓝色的药液逐渐熬成黏糊糊的泥状。

　　罗芙把它招过来，在莱安惊恐的眼神中，将其均匀敷在处理好的伤口上。

　　“你现在是价值两个金币零七十个银币的兽人，”
　　罗芙一边用魔法让药泥自动涂抹，一边将工作服脱下。

　　她勉力在小孩面前维持良好温和的一面，僵硬地对着莱安道：“现在，闭嘴，闭眼，休息！”

　　惊魂未定的兽人发现施加在身上的禁锢魔法消失。
　　冰凉到刺痛的药泥敷在伤口上，极大缓解莱安的疼痛。

　　药力开始发挥作用。

　　罗芙已经走到门口，突然又转头对着莱安礼貌警告道：“不要离开桌面，”
　　“可怜的小家伙。”
　　“你现在很脏！”

　　莱安·加菲德尔僵硬躺在桌上，一动也不敢动。

作者有话说

　　1金币等于100银币等于1w铜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