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唐》明月晓轩

117、第 117 章

　　年后，天气好了一些，到了归家的时候。
　　出发前一天的晚上，云长影做了个梦。
　　梦里他被人丢到公堂上，有人拿了他的傩面指着他说：“证据，这就是证据，你与凤凰寨盗匪一同出战，众人还给你唱什么？兰陵王入阵曲！”
　　他拼命挣扎，努力辩白，说这是诬陷，只不过我带了个面具在身上，就把盗匪中戴面具的人算成我？我不服！
　　审问他的人得意大笑，说你这个面具世上独一无二，是陈国公的幼子绘画、柳熙宁派人制作的，对不对？别想抵赖，这两个人都已经在我们这里，而且都招供了。
　　他大惊，他们招供？他们做了什么？做面具哪里违反了《天圣律》？
　　“他们都已经招供，与凤凰寨有勾结。惠丰仓陷落、东都兵败，都是你们传递的信息！”
　　他最终是在冷汗淋漓中醒来的，醒来的那一瞬间都还以为自己在大牢之中。
　　直到外面传来巡逻士兵询问口令的声音，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场噩梦而已。
　　他擦了把汗，梦中一切仿佛还在眼前，虽然仔细想想有些情节估计是以前看多了明朝锦衣卫、东厂、诏狱之类故事的后遗症。
　　一个暖洋洋的小东西跳到他怀里，小兽“松雪”舔了舔他的脸。
　　他忽然想到刚到上洛的那一天，松雪怕冷，在他包裹里钻着，还遇到什么东西都喜欢去舔一下，啃一下。差一点啃了那个傩面，他还提着小兽严肃批评并戳了两下。
　　要是那时候没看住，真让它啃两口倒好了。
　　再次入睡，没想到真的梦到了这样的情节。
　　松雪钻到一个帐篷里，也不怎么找到了他的傩面，然后“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醒来时，梦境宛然，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这也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吧。
　　可这个梦实在有趣，他甚至能记得一些细节，比如松雪用脑袋去顶开一个木盒子，后肢瞪着地面，前爪扒着箱壁，小小的脑袋因为用力都好像被压扁了……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去找小兽。
　　嗯——不在给它搭的小窝里……
　　他扒拉一下，从自己被子里扒拉出了小东西。
　　“又钻被子！也不怕闷死！”
　　松雪蹭了他一下，又钻回被子，再露头时嘴上叼着一样东西。
　　一块巴掌大的木片，彩绘上金，工艺精美。
　　是他那个傩面的一部分！
　　松雪把木片往他手上一放，轻轻叫了一声，然后仿佛知道自己立了大功有了撒娇的资本，连被子都不钻了，直接钻到他怀里还转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云长影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隐约觉得怀里的这个小东西不是什么长畸形了的小山猫，而是什么不太科学的存在……
　　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天色大亮，云长影第一时间拿着那个碎片到天光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没错，就是他那个傩面的一部分。
　　那个傩面做的真心精致，他拿到手后把玩了许久，连着两次“逃亡”都没落下。上面的花纹、颜色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看完之后，他内心的惊诧程度更厉害了。
　　回头看一眼正抱着一块“巨大”肉干啃得开心的的小兽，心说：这到底是随手捡回来什么宝贝？
　　这会，他就想念柳熙宁了，这种诡异的东西也就博闻强记，且数代“不务正业”的柳家人最可能认识。
　　行路的准备都已经完成，宁岚兄妹已经等在那里。连宁樱都穿了一身劲装，头发简单挽了两个髻，乍一看分不清是小丫头还是小郎君。
　　宁岚有了自己的马，宁文夏给他准备的，一匹红棕色母马，草原种，特别神气。宁樱正绕着马转，宁岚在教她用牧草喂马。
　　云长影发现自己居然是这一行里最晚爬起来的，顿时有一点尴尬，看到等着送他的文夏等人讪讪笑了下说自己昨晚没睡好……
　　几人也不介意，陪着他去中军帐和简复行、冯稿两人道别。
　　两个主官也都客客气气勉励了几句。
　　宁文夏硬给他塞了一锭银子，又把岳家地址写了一份给他收好。
　　两人一路送出数里，路上说起早上刚发生的事情——又有某个将军说自己的帐内进了贼。但问他有什么损失，一样说没有。
　　后来再问，就说不是进了贼，是进了野猫之类的动物，咬坏了他的衣帽之类。
　　云长影：呵呵~~
　　杜京明笑道：“我看小将军今天心情甚好，是不是麻烦已经解决了？”
　　云长影：哇哦，看来我离开喜怒不动于色的境界还很远，继续努力！
　　看他不做表态，两人都笑了起来，笑得他也……只能笑。
　　杜京明道：“中郎将在山路上捡到的那只……猫？”
　　“嗯？”
　　松雪依然被他揣在怀里，虽然小兽时不时就会自动跑出来，一会儿蹲他肩膀上，一会儿趴他手臂上。
　　“我昨天晚上忽然想到曾经看过一个记载，是关于华夏大地上奇异动植物的记叙。”
　　“《山海经》……么？”
　　杜京明哈哈一笑：“《山海经》上记录的恐都是仙人境地。我说的是《白书》。”
　　云长影摇头，听都没听说过，他只听说过《白泽图》。
　　“此书确实不太出名，乃是前朝一人游历四海所收集到的珍惜、奇异动植物录。可惜的是，我家中收藏的版本只有文字，没有图。”
　　云长影很能理解，毕竟这种书籍传播只能靠手抄的年代，插图想要完整留下来更难。
　　读过书的都能写字，可不是人人都能画画。
　　而绘画这种东西在抄录过程中遗失、错误的信息更严重。
　　他们为什么心甘情愿的在惠丰城停留那么久，不就是为了抄那本《奇物异思》么，其中大量的插图，他每次画的时候都很抓狂。
　　“这小东西难道在那个《白书》中有记载？”
　　“那书中记载了一种产于巴汉之地的奇异动物，类猫、狐耳、兔尾，行动如闪电，嗜吃肉。”
　　他低头看看怀里的松雪——耳朵太小，看不出来是不是狐狸耳朵。
　　“这动物有什么神奇之处？”
　　“作者说这是‘梦猫’，能在梦中往来，如果养一个在身边，就永不受噩梦困扰。”
　　云长影心想：“不太靠谱，我昨天才做了一个噩梦来着。”
　　“其他还有什么？”
　　杜京明摇了摇头，在《白书》里，这个梦猫也是很没啥用处的那一类，所以他看过了事，能想起来都算奇妙的。
　　“这小东西……应该不是吧。我是在上洛城外捡到它的，和巴汉道沾不上边。”
　　“只是忽然想起，中郎将姑且一听。”
　　“嗯，我以后要对这小家伙更好一点，肉干管饱。”说到这里自己先大笑起来。
　　上洛城外，千山皆白，道路蜿蜒。
　　寒风扑面而来。
　　云长影却怀着喜悦的心情一扬鞭：“走，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