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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皎皎云中月 ...

  •   八方楼。

      今晚正值中秋佳节,众多文人雅士名流歌姬聚集在湖心的花船上,饮酒赏月。席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众人把酒言欢。酒至半酣,八方楼徐老板携酒而至,对着各位熟客致饮酒辞。

      不知是谁带头起哄,想品鉴下徐老板家世世代代传承下来的一副名画。徐老板拱手道:“难得大家肯赏脸,在下岂敢扫兴?!还请各位不要嫌弃才好。”说罢,便叫人将他家珍藏的画摆了出来。

      那巨幅的画上画的乃是一棵巨木,种在世界尽头,落日融金,极其璀璨。那树根上还躺着一对男女,相拥而握,缠绵悱恻的模样;画的右下角还有题字和落款,署名“青城居士”。这古画手法虽寻常,但意境极美,众人正看得如痴如醉,人群中忽有一人高声道:“徐老板留步!此画,可否割爱于我?”

      徐老板与众人侧目——又是那个登徒子。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京中豪族曹氏的独子,单名一个玠字,号“有风”。这曹玠曹有风终日流连脂粉堆,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偏还喜好附庸风雅。他觊觎徐家的古画不是一日两日了,总说这画中场景他在梦中见过,他与这画有经世的缘分、希望徐老板能够割爱。这登徒子疯疯癫癫,大家只当他又说疯话,没想到此时此刻他又旧事重提了。

      徐老板敬谢不敏,边推托“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画后世子孙不可亵渎”、边让下人赶紧把画抬进去。众人对着曹玠哄堂大笑,那曹玠喝醉了酒,虽再次被拒,居然也不觉得丢脸。恰好此时花船停泊至岸边,他边唱歌边与狐朋狗友们晃晃荡荡下了船。他不知怎的心中一动,回首望去——不远处的拱桥正好托柱那圆圆的满月,与绵延的花灯交相辉映,当真是美极了。

      曹玠眯起眼睛,觉得自己当真是醉得不清,与身边人笑道:“你们说这天下之大,会不会有另一片大陆上的神仙眷侣们,和我们一样饮酒赏月呢?”

      他总是这样疯言疯语的,大家早就习惯了,只敷衍了他几句,便架着他回房。

      他在八方楼里有自己常住的厢房,在茅房吐了许久后,被小厮们架着回去躺下。烛光摇曳,窗户被风得吹一下一下打在框上,窗外还有歌女咿咿呀呀的唱腔传进来。他捂着眼睛闭目养神,一股若有似无的女儿香气飘进鼻子里——

      他下意识的睁眼,身边不知何时竟有个女子靠在床榻上,手里捧着个青花瓷碗,见他醒了,便捧了碗来喂他。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只觉得她眉目如画,眸盈秋水,似有无穷无尽的故事。他的心像是被击中,又隐隐觉得不对。他下意识地觉得似乎与她相识多年,可偏偏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着她的手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眨也不眨,到底喝的是什么根本没注意。

      她扑哧一声笑了:“公子连问都不问一句,我喂您喝的是什么?”

      他哪里在乎这个?只喃喃地嘀咕道:“我们肯定是旧相识……”

      女子掩面而笑:“难怪说曹公子放荡不羁,都不问问我的来历吗?”

      他眼神朦胧,抬手虚扶着她手中的瓷碗。空气中隐隐有香甜的味道,他深吸一口气:“你像是天上来的仙女……”

      她笑了:“说不定,我真的是。”

      他抓住她的衣袖一角,急道:“那我必定将你牢牢抓在手中!”

      他边说,边向她缓缓靠过去,二人近在咫尺,彼此甚至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女子长长的睫毛微颤,忽而眸中精光一闪,整个人向后跨一大步,这才堪堪躲过从侧面飞来的暗器。她心中大惊,这哪里来的武器?再定睛一看——床榻上躺着的“曹玠”眼底清明凶狠,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醉态?她中计了!

      她微微眯起眼,这不可能,曹玠是玠风过去在黄粱道的转世,根据她的调查,曹玠不过就是一介纨绔子弟,不知何时与小月亮有了一面之缘、一见钟情,从此永坠相思道,甚至死后玠风回了大泽依然念念不忘、四处寻找,这才有了他与绯红的乌龙。她今晚顶着与绯红、小月亮一模一样的面孔来找他,这曹玠应该一见倾心、认她摆布才对。

      除非……

      她想起一种可能性,倒吸一口凉气——床榻上的不是肉体凡胎的曹玠,而是与曹玠一模一样的玠风!

      她有些惊讶,仔细一想瞬间明白了:“你趁着曹玠去茅房呕吐和他换了过来?等下,你杀了温华?”

      提到温华,玠风的脸色沉了沉,他从腰间取出藏好的短刀,一道寒光印在他的脸颊上,二话不说便持刀冲向了她。凉月见状,连忙取出绑在腿上的软剑,与他厮打起来!

      这里是黄粱道,他们都是大泽人,在这里根本不可以施展任何法术,哪怕是上古妖魔都不例外。他们比的是近身肉搏、拳脚功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男女天生的力量差异便显现出来了。整个房间成了战场,床榻、桌椅全都被掀翻砸烂,玠风一个箭步冲向前,手中的短刀距离她的眼睛只有咫尺,凉月用软剑堪堪挡住,无奈气力相差甚大,她只得咬紧牙关将他推至一旁,而他的刀尖正好在她的眼下划出了一道伤口。

      凉月站在角落,边喘粗气边摸了下自己的脸,在看到血后露出了一丝惊讶。她哀怨地看向玠风,幽幽叹道:“你当真好狠的心啊。”

      玠风冷哼一声,心想我这就把你碎尸万断,正持刀上前,墙角的凉月忽然脸色一变,变成了——

      是的,她垂下眼睛,再抬眼时,已经变成了小月亮。

      小鹿般狡黠的神情,黑葡萄般扑闪的眼睛,不是小月亮是谁?或者说,实在是太像小月亮了。

      玠风心中狠狠一动,随机被巨浪滔天的愤怒席卷。他与凉月近在咫尺,却收回了短刀,抬手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凉月被打翻跌坐在地,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她不可置信地回头,而此时的玠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假装她的模样,是你做的最最错误的决定。你也配和她相提并论吗?你觉得自己装得很像吗?你真令人作呕。”

      凉月啐了一口血:“果真是心狠手辣,连面对自己的爱人,都没有一丝犹豫。你和祁风,到底不是一个人……”

      玠风心想,他曾经也有过软弱的时刻,不过就是一个瞬间软弱,却让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在心里和自己发誓,他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他再也不会因为心软而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

      他抬手又是一个横劈,凉月下意识抬手去挡,手臂上被割伤了。凉月的眼底第一次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她大概是能想到,再想不出办法来,她今天极有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还是悲惨地死在黄粱道。她快速地抬眼打量了一圈,然后一个鱼跃、跳向了临河的窗户。玠风一眼看穿她逃跑的意图,故意露了个破绽给她,趁她背对着他准备跳窗之际,在那个瞬间将短刀从她身后狠狠贯入!

      凉月当即发出一声惨叫,像是不相信一般,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刀尖滴着血,身后的玠风果然说到做到,一招一式都在置她于死地。

      这一刀刺得匆忙,并未伤及心脏,玠风正想捡起脚边的烛台再补一刀,岂料面前的凉月举起手中的软剑、似乎要刺向他。玠风粗略一看,她背对着自己,所有的角度都被封死,从她的方向想伤到自己绝无可能——

      他还没想好,只见凉月将剑高高举起,并未刺向任何刁钻的方向,反而是朝着她自己的腹部,狠狠地刺了进去!

      玠风如何能想到她会这样?!他就在她身后,根本躲闪不及,那剑从她的腹部贯穿而出、直接刺向了他。玠风根本没料到她这伤敌八百、损己一千的招式,被她的剑伤个正着。他腹部中剑,吃痛之余下意识地便丢开了手中的短刀,凉月便抓住这难得的机会立刻跳下了窗。只听窗外一声“噗通”的水声,玠风捂着伤口艰难凑上前——除了河上些许涟漪,哪里还有凉月的踪影?

      他和凉月这次回来,是用天火烧掉芬芳林尊主尸体才得到的机会,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回来一个时辰,一个时辰结束,他们就只能乖乖回到将来的大泽。

      玠风慢慢握紧了拳头,就这样被她逃跑了吗?他不甘心!黄粱道是难得的机会,这里他比她强悍得多。

      他一把提溜起地上的剑,又追了出去。

      他没看到,就在他窗户的正下方,凉月正捂着伤口大气都不敢喘。她没有下水,刚才的水声是她用石头砸出来的,目的是让玠风顺着河流往下找。她竖起耳朵,听到玠风离开,立刻爬上岸、趁着人多混入窄巷中。

      她连中两剑,虽不致命,但若是再让玠风找到,绝无生还可能。她想了又想,只要一个时辰时间一到,只要再拖一会儿,她就会自动回到大泽,届时她就不用再怕玠风或者其他任何人了。

      就这么一会儿,怎么办呢?

      她抬头,正好看到中秋的满月——她假装小月亮,却根本瞒不过玠风。那不如,让真正的小月亮出来,她就不信,他还能狠得下心。

      打定主意,她闭上眼,一声冰川碎裂的声音响起,再睁开眼时,茫然的小月亮环顾四周——她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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