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往事》艾纱纱

9、宴会

　　“我们把家里被盗的东西检查清楚后，开始寻找这些东西的下落。在宋氏当铺发现了几件，我就一直守在当铺，看那些来当东西的人。有一天，某某某来当铺，当的正是我的嫁衣，于是我跟踪他，来到他家里，还发现我家的其他东西，才确认他就是杀害我们夫妻的强盗，他还是个赌徒，经常泡在赌场里。”
　　她丈夫说的也是一样。
　　“师兄，还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你都救了某某某，看在他们事出有因，也没有无端害鬼的份上放了他们吧。”
　　“我确实没有问清楚前因后果，但身为聻，吸取精魂就是罪大恶极。”
　　我有些生气，“那杀人全家，盗窃财物的某某某就这么放过，他们凭什么要受到惩罚？”
　　“某某某杀人盗窃是判官的事，抓吸取精魂的聻，却是天师职责所在。”
　　为他们报仇很容易，但我想救下他们，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继续劝师兄。“师兄，你说天师的职责是抓吸取精魂的聻，我觉得不止这些，这只是最表面的行为。天师更像是一种威慑，让所有聻时刻谨记有天师存在，不能随意吸取惊魂，否则会有严厉的惩罚。天师，是在保护很多鬼的平安。那天师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目的是不再有聻吸取精魂，鬼也就平安了。如果能保证他们再也不会做出吸取精魂之事，天师的目的也达到了。我向你保证，他们再也不会做出此等罪大恶极之事，如果有，就连这次一起清算，你看行不行。”
　　“师妹真是好口才，只是抓住这两只厉害的聻，我也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我愣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师尊说：“这三张符关键时候可以保命，你这一番功夫也算没白费。”师兄接过师尊的符，连连感谢后说道：“那就把他们交给你了，你可要保证那些事不再发生。”同时也收回他们身上捆的绳子。
　　我送走师兄进来，师尊对我指了指他们，“怎么安置他们？”
　　我之前完全没想到这些，就是想救他们，当天他们在危急时候救了我，无论怎样，我都要尽我所能给他们一个好的结果。
　　我谢过师尊，这次耗了他老人家五张符。
　　他们夫妻谢过我，说要跟着我。“我向师兄保证你们不在吸取精魂，我对你们也很信任，你们不必跟着我。还有你们的仇，是请你们的邻居帮你们报官，还是怎么处理，关键是我不清楚流程。”
　　师尊却说：“你亲自去走一趟，处理起来更快。”
　　我谢过师尊，带他们下山。
　　我问起他们被抓的事情，知道他们晒过太阳又吸过精魂，入门不久的邢师兄抓住他们确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我也终于说服他们不要跟着我。他们带我去报官的地方，我把事情经过说了，没有被当的财物还有哪些也依依说明，官差说会尽快调查处理此事。他们把我带到他们家里，他们做鬼的时候，是卖茶叶的，因此送了我好些茶叶。

　　我来到草木人间，还跟季老师傅说起这件事。他问我：“他们家住哪里，我也认识认识其他聻，除了你我都没有说话对象，也没事可做，认识他们，说说话也好。”
　　我就带季老师傅去那对夫妻家里，相互介绍认识了。

　　十二月，师尊说要带我去参加一个宴会。我了解到，每年酆都大帝都会下帖子，邀请冥界修行中的一些道人携弟子参加宴会。
　　“师尊，会不会有弟子比武打架，如果有还是算了吧，我担心给你丢脸。”
　　“多少人都知道我收了新弟子，不带去才没脸呢！咱们不打架就是。”
　　“师尊，文斗我也不行啊。”我常识少。
　　“我们宗门还有其他人，也轮不到你上场。”
　　“我还是不想去。”
　　“去了就有机会看到那棵桃花。”
　　“那我去。”
　　桃止山在东北边，我们宗门一起出发。我发现去的又是我们五个，稍微放心，因为我入门最晚，要是打架什么的，轮不到我上场。师尊带着我御剑而行，上升时候我差点掉下去，很是狼狈，站稳后发现自己有一点点恐高，双腿颤颤，不敢往下看。是不是不修炼就不会面对这些问题了，我在师尊身后，一路战战兢兢，等落地才觉得安稳。
　　我望了望，看到宫殿，看不见山顶。宴会在大殿里举行，大家分案而坐，我坐在师尊旁边。来的有三十多对师徒，也包括佛门的三对师徒。确实我们宗门来的最多。大殿中央有精彩的歌舞表演，还有弹琴的、拉琴的、编钟、鼓瑟的演奏。不断有各种浆各种露端上来，师尊直接喝起来。“你怎么不喝？”
　　“味道怎样？”
　　“告诉你，我每年都来就是为了这个，这算是冥界除了酒最好喝的东西了。”
　　我随便端了一盏，尝了下，味道确实好很多，也接着喝起来。酆都大帝还没有上殿，大家都很放松。那些浆和露还在送上来。
　　“师尊，每次会送多少种喝的？”
　　“十二种。”
　　“那喝成什么样！”
　　“放心喝，这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仙界才有的，喝再多也一样。”
　　我喝到第七种的时候，有礼官高唱：“酆都大帝驾到。”殿上的歌舞演奏都撤走，其他人也纷纷下去。礼官又唱：“酆都大帝上殿。”我随大家离座站好，等酆都大帝上殿。礼官又唱：“拜”我们叩了三下。礼官又唱：“入席”，我们坐回去。等酆都大帝发表一番讲话，宣布开席，我又开始喝起来。
　　当然也有好些门派弟子自荐做了表演，红门献上一支美丽的舞蹈，都得到酆都大帝的赞赏和赏赐。常山剑宗的掌门卢虹道人站起来说：“今年长生宗来的都是新弟子，也应该出来给大家认识认识...”
　　附和的人很多。
　　我心里发毛。邢师兄已经上去打了一套拳，接着简师兄舞了剑，花师姐的舞翩若惊鸿，君师兄以气驭剑，如飞龙在天，气势如虹。他们的表演一个比一个精彩，喝彩声也越来越高，我很急，不文不武，没才没艺，在心里快把头皮挠破了。忽然想到，我之前做了一枝桔梗花，紫色的，很漂亮，一朵盛开，一个紫色花苞，一个浅蓝色小花苞，嫩绿的叶子，恰好在我乾坤袋里。反正也没有人送东西，我就当第一个。我走到大殿中央，托着花尴尬说道：“我没有才艺，只有亲手做的一枝桔梗花献上，望帝君收下。”
　　“呈上来。”
　　立刻有人出来，向我走来，“亲自呈上来。”
　　于是我恭敬地走上前去，酆都大帝从我手里拿过花，端详了一会儿，“做得不错，以后每年都送花来。”“是。”他挥挥手，我退下去。
　　心里石头落了地，我应该不算给师门丢脸吧，我坐定，问师尊。“不算，不算。”我彻底放心了。
　　之后安排的是游园，酆都大帝的花园有很多美丽的花草树木，我在园子里好看到了草木人间的那十梧桐棵树，还有开满枝头的梅花。这些草木的位置安排都恰到好处，处处好景致。但我还是心心念念那颗桃树。我还在看花，有人走过来对我说：“帝君召见。”
　　我很紧张，“你知道是什么事吗？”他摇头。我想应该是每年送花的事，根本用不着我送，看花园里的花草，哪一株不是比我做的好，他说每年送花应该是出于善意。我跟着她来到一处偏殿，我依礼叩见帝君，帝君赐了坐。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没有，我在心里回答。奈何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时间是均匀的吗？”还没控制住嘴。
　　“不是，天界的时间比冥界的时间更稀薄些，过得更快，但这种差别几乎可以忽略。但，对于身处其中的生灵来说，更重要的是感受，无论在哪里，都有觉得时间过得快的时候，也有觉得时间过得慢的时候。”
　　“谢帝君！”
　　“退下吧！”
　　看到他要走，我突然说道：“我有一事相求，望帝君成全。”
　　“何事？”
　　“我很想看一下山顶的那棵桃花。”
　　他随手指了一人，“带她去。”
　　我跟着她来到山顶，或者说那株桃花就是山顶，粉红色的山顶，一片云蒸霞蔚，下面落英缤纷，美丽至极。我问带我来的人，“它一直都这样开着的吗？”
　　“应该是，我也是第一次来，真是太漂亮了。”
　　我才发现，她和我一样激动。我走到近处，摸着粗糙的树皮，闻着花香，真想就在树下选一条树根躺下就此长睡不醒。我踩着盘虬卧龙的树根，走了一圈，不停感叹，它真的太大了，随便一条枝丫就是一株大树。
　　我捡起一些还算完整桃花，放入包里。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才不舍的离开。

　　到了月底，要过年，街上更热闹了，游戏的小摊小店到处都是。我感觉，几乎冥界所有的灯都换成红色的，草木人间都忙不过来。
　　过年庄主还是没有休息，我和白灵姐姐也一样熬汤。不过庄子还有一种过年喝的红色的汤，也是庄主亲自制作的，这种汤也会拿出去卖，总是很快就抢完了。我做花的手艺也得到老板的认可，所以过年，我也只能送花了。我送庄主的是一束红梅，白灵姐姐的是一束桃花，送了师尊一罐菊花酒，终于是用自己的钱买的，送了钱爷爷一株兰花，卫管家也送了一枝红色茶花。
　　我去看庄主，她没有喝茶，而是在喝酒。“过来陪我喝几杯。”
　　“庄主你晚上还要去奈何桥那边。”
　　“没关系，醉不了，我还希望我容易醉呢。”
　　庄主的酒是让师尊都眼馋嘴馋的好酒，我却分辨不出好坏。我敬了庄主一杯，表示感谢。
　　“你来到冥界，适应得很好。”
　　“哪有，我觉得我忙忙碌碌，也没做成什么。对很多事物也都不了解。”
　　“慢慢来，希望有一天你能修成正果。”
　　“谢谢，但愿吧，希望我们一切顺利。”
　　“你的修炼怎样？”
　　“还是老样子。”“庄主，这个是我今天在床头下发现的，这是你的东西吧。”那是一个红色晶莹剔透又方方正正的小石头，我早上起床发现的。
　　庄主接过，越看越惊讶，端详把玩许久。“这不是我的，这个东西应该是有主的，既然你捡到了，你就拿着吧。”
　　“不找一下是谁的吗？”
　　“你拿着它，它可以直接蕴养你的神魂，你可以不用太担心三魂崩溃了。”
　　“其实我也没有很担心。”我接过来，说的我都不相信。
　　“庄主，你知道这个石头的来历吗？”
　　“它应该是相当厉害的炼器师的杰作，在冥界可能还找不出能炼出它的炼器师，它是一个魂器，但同时又炼化很多东西在里面，还加了禁制，所以你捡到了就拿着，除非主人找上你。”
　　“嗯。”我毫不犹豫把它放进乾坤袋里，我感觉我和它很熟。

　　我看庄主已经连喝几杯，“庄主，你有什么烦恼吗？”
　　“如果你等一个人，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出现，你会放弃吗？”
　　我想了想，“我不知道，这会成为习惯吧，把这种等待的状态变得习以为常。”“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找遍了，我能做的只有等。”
　　“如果希望很渺茫，你想放弃了吗？”
　　“就如你说的，我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了，放弃等待的状态很容易，很难放弃的是等待的希望，微乎其微的希望也能让我坚持。”
　　“那这么久是不是很难过？”
　　庄主支着鬓边，淡淡的说：“最初是绝望悲伤，现在，一切都平静了，偶尔也会不受控制的冒出一些情绪，再来一些回忆。就像现在。”
　　“你有想过值不值吗？如果最终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我怎么会对他人要求什么结果，我只会对自己要求什么结果。我想象过，我没有对自己失望，也没有遗憾和后悔。如果我放弃了，答案反而变得不确定。”
　　“庄主，那你继续等吧，至少，我觉得你喜欢这样的你。”
　　“来，最后一杯。”

　　新的一年到来，老板一家迎来了一个新生命。我听见孩子响亮的啼哭，想到聻无声无息的消逝，是不是所有生命都在闹声中开始，在无声中结束。一个生命，可以像月出和月落都那么光辉吗？
　　季老师傅也围上去看孩子，这是他的曾孙，他很高兴。季老师傅成为聻已经大半年了，他的声音还没有消失，可以说是一只建康的聻，希望月亮真的有用，尽管我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要怎么在体内炼精化气。甘红和罗紫夫妻也在，他们一起来看孩子。过年时候，他们送了我好些东西。终于轮到我也接过孩子，他已经睁开了眼，眼睛很亮，我默默地祝福他快乐地度过一生。这个孩子季师傅给他取名季平安。
　　生活有序的进行着，只是钱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每个月庄主的工钱和老板发的钱还买不了师尊的一罐酒。我要尽快解决这个问题。思前想后，我找到甘红，我想继续经营他们的那家茶叶铺子。其实茶叶在冥界算是稀缺货，它只能来自人间。他们送给我的茶虽然比不上白灵姐姐的茶，但在冥界也很贵。最难解决的是货源问题，能带茶叶除了中元节那晚，也就剩下能到人间的鬼差，他们是酆都大帝的十大阴帅，如日游神，夜游神、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
　　“我们之前拿货是通过日游神的一个家臣，他们家与我们家有点亲戚关系。”
　　“我怎样才能认识一下他呢？”
　　“直接去他家啊。”
　　“这样不好吧，要不我们先写个租赁合同，我去见他顺便把你们的事情说下一，他对什么比较感兴趣。”
　　“茶啊，花啊、钱啊都感兴趣。”
　　我笑出来。“那他的家人呢？”
　　“他们家，嫂子生了一儿一女。”她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一丝哀愁，“没想到我家会遭这样的横祸。”
　　我安慰她：“你们夫妻大仇已报，现在身体状态都还很好，还有很长的日子，难道要一直为此哀愁。”
　　“我知道，我又不是那种性子，我就是想到我们都还没有孩子。不说这个了，你问孩子干嘛。”
　　“多了解一些总是好的。”
　　......
　　我又在送东西的问题上犯难，茶和花我都买不起。我想到钱爷爷送我的一幅荷花图，他终于找到一些颜料，常常练字作画。最后还是送了老板家买的一盆杜鹃。杜大哥也很好说话，同意办到每个月带一次。
　　来之前我把店里的茶做了清点，留下最好的六种，以后就只卖这六种茶，在冥界绿茶和白茶比较受喜欢。我在空余时间把后院也清理出来，重新布置了一番，打算做成茶馆，庄主都说我泡的茶不错，想来还算可以，泡的还是那六种茶。设了三间包厢，还有五张桌子在院里。我想刚开始来的人应该很少，我的时间紧，草木人间也很忙，我也不仅仅是帮手了，老板正在招新人，要等到来的人也熟练之后我才能离开。所以，茶馆营业的时间只有酉时一个时辰，来的客人也需要预约。我还招了一个小厮卖茶叶，他很快掌握了这六种茶的特点，我对他还是很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