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师尊的人设崩了》根号卅

23、潮海渊（十一）

　　此刻的镜花水月面。
　　原本好好的归墟圣主宫殿，此刻已成为残垣断壁，厚重的灰尘散落满天，活动在外的鲛附灵也都躲进了自己家中，免遭波及。而在一座高大的城楼之上，鬼王忘川和归墟圣主绥音各占两方，无声对峙着。

　　当洛灵鸢几人赶到时，绥音已经率先一步发起了攻击。

　　照理说作为鬼修，忘川的实力完全在绥音之上，但不知忘川是因为刚挣脱封印灵力被削弱了，还是因为绥音先前吸收了鲛王泪而境界大增。
　　就目前形势来看，绥音更胜一筹。

　　又是几番激烈的对击，若非绥音消耗完鲛附灵的体力给忘川留了口喘息的机会，怕刚才的某一击，忘川该殉于此了。

　　“...咳咳咳...”忘川手撑在两侧，勉强支撑住身体爬起身来望向绥音，眼中尽是痛苦之色，他浅声对着不远处屋檐边悬立着的女子道：“阿音！对不起...”
　　这声道歉，像对他自己说的，又像是要跨越几百年之久，跟当时还是长鸣山首徒的绥音说的。

　　可时过境迁，镜花水月面的绥音不过就是虚假的存在，不记得自己先前是长鸣山首徒的身份，不记得跟她师尊过往的种种，更不知眼前的人，是她曾经爱过的人。

　　对比忘川的深情款款，身为归墟圣主的绥音倒显得洒脱多了，她眼神坚定地看向忘川说道：“我们之间，是应该有个了断了。”
　　她说的了断完全是她身在归墟这么多年里，鬼王忘川残害无辜渔民百姓，大张旗鼓绑了好多人在潮海渊，上演有情人生离死别的戏码。

　　能忍这么久，绥音觉得自己简直大发善心。

　　实在没曾想，今日潮海渊破除封印的动静大得归墟的结界都差点被震碎。

　　一旦归墟失去结界，所有鲛附灵便会失去控制。执念强烈的会逃出归墟，掩藏在凡尘伪装成人族生活，靠着不断吸食人族记忆为生；执念不强的鲛附灵，一旦脱离归墟，很快鲛人的意识会率先抢占，夺得控制权，鲛人狡诈善战，后果便是沿海一带的人族怕是跟鲛附灵免不了一场恶战。

　　尽管绥音自己的意识里也知道自己是鲛附灵，可她身为人族的记忆告诉她，归墟跟人族就该互不干扰、互不相干。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她一看见忘川，就不由分说地动起手来了。

　　“这是鬼王？还是忘川宗主呀？”洛灵鸢发出小声的嘀咕，尽管很小声，但还是被慕子臣和宁楚衡听了去。
　　慕子臣扭过头看向宁宗师，附和道：“同问。”

　　“看着像...融合了。”

　　宁楚衡说完，洛灵鸢简直不敢相信得瞪着双眼。
　　如果当真融合了，岂不是说眼前的忘川就不是鬼王了？
　　鬼王就直接自己“打败”自己了？

　　不知道是宁楚衡听见洛灵鸢心声了还是猜到了她的疑问，他又补充道：“但还是鬼修。”

　　还是鬼修！？
　　师尊你确定？！
　　洛灵鸢很想质疑宁楚衡，但这一质疑的念头刚冒出来，就又被她压了下去。
　　宁楚衡宁大宗师，绝不会错的。

　　就在他们讨论之际，绥音直接一掌朝着忘川劈过去。
　　下一秒，镜花水月面的世界闪了闪，一层像玻璃一样的东西，在“咔”得一声后，碎裂。

　　紧接着，整个如沙漠之域黄沙覆盖的归墟世界消失，眨眼间，他们落入了满是礁石海草的真实的归墟世界。

　　镜花水月的幻境便是如此。一旦施展该幻境的施术者受到伤害，幻境里的人事物便会瞬间消失不见。幻境里的绥音，也从此消失不见。

　　其实洛灵鸢他们从一开始，就进到的是镜花水月的世界，幻境一破，他们才真正来到了归墟。
　　要不说渡劫之境的忘川厉害呢。若不是他们踏入鬼王殿，无意中发现了镜花水月，怕不是他们一直都没找到过真正的归墟。

　　恍惚间，洛灵鸢瞥到不远处圣主宫殿的城楼上，刚还被派去打探东藜消息的周堰和文景，此刻正被真正的鲛附灵绥音给抓住了。

　　“师尊！你看！”她刚一喊出声，宁楚衡便同步朝着圣主宫殿的城楼上跃去。
　　一起的还有鬼王忘川。

　　周堰、文景两人也是倒了血霉，本来好好地出了镜花水月去找沈宴秋，可他们刚到圣主宫殿门口，整个归墟就爆发出一声巨响，归墟剧烈震荡，圣主绥音见他二人行迹鬼祟，二话没说就掐上了他们脖子，力量太过悬殊，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从洛灵鸢的角度看过去，宁楚衡在快靠近圣主绥音时，掐了一个厉害的法阵，似像要把绥音困在阵法之中，以免绥音跟师尊的战斗伤及了无辜。
　　阵法祭出的同时，忘川也闪现一般到了宁楚衡的身侧。

　　忘川如今是敌是友还未知，但看见宁楚衡夹在鬼王和归墟圣主的中间，洛灵鸢就下意识觉得她师尊有危险。
　　“我去帮帮师尊。”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便被一直沉默不语的慕子臣拉住了，“别过去，危险。”

　　短短五个字，让洛灵鸢如梦初醒。宁楚衡多厉害呀！大乘之境。她如果去了，会不会给她师尊添乱？就像那些小说里的无脑女主一般，什么事情都需要男主出码解决...净会在关键时刻出岔子...
　　掂量完，她鉴定地说：“...听你的。”

　　见洛灵鸢没有执意去帮宁楚衡，慕子臣这才松开手。

　　再观局势，忘川并未对她师尊动手，可也不让宁楚衡伤害绥音，在她师尊发动攻击时忘川推开了圣主绥音。
　　这一间隙，周堰和文景也得了逃走的机会，挣脱开了。

　　“走！”宁楚衡冲他俩喊道。
　　“宁宗师，多加小心。”周堰和文景二人叮嘱完，随即便朝着宫殿的城楼下逃去。

　　忘川推开绥音后，竟施展开了一道极为强大的术法。
　　洛灵鸢距离隔得远没看清，但宁楚衡却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修真灵府的禁术“时光倒回”。

　　宁楚衡想要阻止：“不要！”但已经来不及了。

　　术法很快奏效。
　　眨眼之间，一道强光过后，再恢复视线，洛灵鸢已身处青青的草地上了。

　　和煦的山风吹过，五颜六色的小花儿摇曳身姿，惬意至极。
　　无阳，但却像身在白天。

　　向远处望去，那漫山的发着的光的星星草像是星海，照亮了整片的天，其中还有两株星星草竟修成了精灵，煽动着小翅膀，飞来飞去地乱窜，像两只虫子。

　　这里...是望月天！？
　　这场景，跟她看的小说里描述的望月天场景，一模一样。

　　洛灵鸢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到望月天。
　　她想：难道是刚才忘川施展的术法让她来了望月天？可这望月天不是已经毁了吗？在忘川入鬼修前？

　　她环顾着四周，除了一棵参天的大树下有座茅草屋外，就再无任何人影了。

　　奇怪？只有她一人吗？
　　此情此景，她很想开口大喊，可她又像被人操控了一般，身体行为完全不受控制，朝着漫山的星星草方向走去。

　　她此时一点儿没赏草的兴致，鬼知道她有多想知道自己为何身在此处吗？她师尊呢？慕子臣呢？还有忘川绥音呢？

　　就在她快靠近星星草丛时，只见一尘不染白袍飘飘的宁楚衡缓缓走了出来，那束的发髻不似平时一般沉稳，反而像...从罐子里放出来的忘川宗主的装束。

　　“师尊？”洛灵鸢小心发问，她本意只想确认眼前之人是真的宁楚衡，而非忘川施展的啥法术假装的师尊。
　　毕竟谁知道忘川是不是贼心不死，还想着逼她跟她师尊成亲呢？

　　可下一秒，她却不受控制地继续输出，道：“师尊，你这是去哪儿了？”
　　这语气，落在洛灵鸢耳边好像在撒娇，像埋怨男人独留女子在家独守空闺...（真想扇自己大嘴巴子）

　　她也不知道为啥自己要用这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可她不受控制。奇了怪了，但愿她师尊没乱想吧。
　　可下一秒，她便听到她师尊说：“抱歉，阿音。”
　　好温柔的语气。

　　她师尊在干嘛？跟她演戏呢！
　　等等...阿音？！绥音吗？

　　洛灵鸢此刻在心底，激起千层浪，这世界肯定错乱了，她怀疑她是不是刚才被莫名其妙地误杀了，然后此刻又莫名其妙的穿到了绥音的身体里。
　　还是几百年前的绥音。

　　“我们回去吧。”洛灵鸢又不受控制得说着，同时拉住了宁楚衡的手，拖着他往茅草屋的方向去。
　　回去的路上，见洛灵鸢沉默不语，宁楚衡问道：“阿音，你是在生我气吗？”

　　看着宁楚衡的脸，听着这温柔似水的声音，洛灵鸢自己内心煎熬得快炸了。
　　很难想象高冷禁欲相的宁楚衡宁宗师，能变成这副模样。
　　怪怪的。
　　又很...可爱~

　　“我没有，只是觉得你一声不吭的消失不见，我就...很担心。”
　　洛灵鸢边走边说，说完，她的手被宁楚衡反牵回去，紧接着便是那温热的手温将她紧紧包裹住。
　　宁楚衡扯过将她搂住，长长叹了口气，状似无奈，却带着极致的温柔说道：“阿音，我不会离开你了。”

　　闻言，洛灵鸢耳朵瞬间滚烫，她看向宁楚衡的眼睛也变得极为不自在，但那双眼睛里倒影出了她洛灵鸢的脸庞，有一瞬间，她竟觉得是宁楚衡在跟她告白。

　　也只一瞬，她便不再花痴。只心底骂自己：真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好在，洛灵鸢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
　　那就是她还是她的脸，她师尊也还是她师尊的面容，说明他们并没有穿到忘川、绥音的身上。
　　很可能他们此刻是在共情忘川和绥音的遭遇。

　　想到这一层面后，洛灵鸢反而放松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知道眼前之人是她师尊宁楚衡了，还是知道她自己不是穿越到绥音身上了。

　　面对宁楚衡的许诺，洛灵鸢并没有作答，只是等回到茅草屋后，她立马反身将宁楚衡紧紧搂抱住了，闷声唤了句：“师尊。”这一声音夹带着不舍的颤音，像是即将要迎来生离死别一般，洛灵鸢心底升起极大的悲伤，她知道，肯定是绥音预感到自己要离开忘川了。
　　只是不知道作为忘川的宁楚衡听没听出来。

　　晚上的山风吹得格外得大，呜咽声像只巨兽的咆哮，要撕碎整个山头。
　　宁楚衡揽过睡熟的洛灵鸢，悄无声息地在她耳垂上轻轻落了一吻，他轻唤道：“...阿鸢。”

　　那声轻唤极浅，可又是那么郑重，像是要冲破整个世界的枷锁，冲破那一层师徒的束缚，冲破他们此刻的关系。

　　望月天属于凡尘之外，没有时间、没有日月，有的不过就是那漫山的星星草。
　　等洛灵鸢再次醒过来，身侧早已没了宁楚衡的踪迹，她抚上床单，没有一丝温度。抛去绥音的心理，作为洛灵鸢的她竟也跟着产生巨大的失落感。
　　她知道宁楚衡此刻作为忘川一定是走了，可她还是潜意识里觉得那是她师尊，不是忘川...

　　但也就失落了一瞬，她便恢复了理智，毕竟她此刻作为绥音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思想，宁楚衡又何尝不是呢。

　　接下来的等待时间极为漫长，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久到洛灵鸢以为她会一直困在望月天里，直到一位修真灵府的老熟人找到了她。

　　“忘川此刻因为你在修真灵府受过，你说你身为修真灵府弟子，为何要勾引你师尊！？”

　　洛灵鸢认得眼前之人，是执掌长老。
　　“你们把我师尊怎么了？”她对执掌长老喊道，同时还祭出了自己的青羽剑，直指修真灵府的最高者。

　　作为修真灵府最高者，上位者的魄力依旧，不惧威胁：“是想动手吗？绥音！”
　　“是又如何？！”洛灵鸢说话的同时，竟真的朝着执掌长老动起了手，不过区区金丹之境，哪里能对抗化神之境的长老啊。

　　结果可想而知，便是洛灵鸢惜败，虽说没有被重伤，但她大概也知道自己接下来的结局了。
　　书中记载，是执掌长老下令将绥音派到最东边的执行任务，此刻来看，怕不是执掌长老直接把她丢到了潮海渊喂上古妖兽的吧。

　　事实也确是跟洛灵鸢想的大差不差，望着潮海渊深处，洛灵鸢心底也不由得害怕起来，她想到绥音就这样孤独的死在了幽暗阴冷的潮海渊里，到底值不值得。
　　忘川究竟为何要丢下绥音独自走了？如果忘川一直守着绥音，绥音大概还不会死去...

　　但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师尊在何处？你们究竟把他怎么了？”临死前，洛灵鸢也想做个明白鬼。
　　可执掌长老并未解答她的问题，她便被丢下了潮海渊...好吧，真是要让她再体验一把死亡的感觉呀。
　　只是不知道，她这次死了，能不能穿越回去。

　　洛灵鸢还真有些感概，自己能在书里死两回，也是倒霉到家了。

　　话又说回来，这几百年前的潮海渊跟她之前看到的那个还真是天差地别。她双脚刚沾地，整个潮海渊便开始剧烈摇晃，像是有深渊巨兽被惊扰了美梦，正冲她发脾气呢。

　　想到此，深渊里的上古妖兽竟真的摇摆着脑袋喷出腥臭的气息。因为地势狭窄，洛灵鸢被恶臭熏得两眼昏花，差一点儿呕吐出来。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妖兽呀？！

　　“你是何人？肝胆闯入我的地界？！”上古妖兽已然成精，对着洛灵鸢喊道。

　　妖兽声音很大，洛灵鸢被逼到一角，解释说：“小女无意冒犯，抱歉，但是我作为修真之人，除妖乃我的使命，今日便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了！”

　　天啊撸！她说的啥？
　　洛灵鸢恨呐，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要换做她本人，她定能狗腿地下跪求饶，先保下自己的小命要紧。
　　真不知道，绥音这姑娘，怎么这么敢！

　　挑衅的话已经说出来，上古妖兽也气得直接对着洛灵鸢发起攻击，只不过洛灵鸢举着青羽剑竟迟迟没等来那致命的攻击。

　　在她的视线盲区，宁楚衡一身白衣一手执剑一手掐诀，给了上古妖兽重重一击。
　　“啊！”妖兽的吼叫震耳欲聋。洛灵鸢捂住双耳，再抬眸，便对上了宁楚衡的视线。

　　“...师尊？”
　　洛灵鸢喉头哽住，迟迟才发出二字。

　　“是我。”宁楚衡回道，飞身搂过洛灵鸢后，附身安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咦，这话好耳熟。好像小说里的渣男语录。
　　此刻，洛灵鸢只觉得眼角有泪滑过。
　　她居然哭了？！

　　因为上古妖兽还被封印着，宁楚衡也没必要跟其纠缠，所以飞身回到陆地上时，洛灵鸢的除妖使命又觉醒了：“这个妖兽我们该杀了它，以免祸害人间。”

　　宁楚衡没有接话,只是喊出了她的名字：“洛灵鸢。”
　　“啊？”洛灵鸢睁大眼睛，拼命控制自己的情绪后，她试着说出自己想说的话：“师尊？”

　　“是我......宁楚衡。”

　　洛灵鸢从未觉得这一声是我，能说得这么悦耳。
　　“师尊你怎么...你什么时候可以控制自己的？”洛灵鸢激动地问道。

　　宁楚衡垂了垂眸，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不能说，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被忘川共情吧，再抬眸，他只淡淡道：“不久前。”
　　“哦。”洛灵鸢对她师尊的话深信不疑，她又问：“那我们怎么回到现实世界？”

　　她话还没说完呢，宁楚衡一个响指便就回到了归墟圣主城楼之下。
　　同时，慕子臣、周堰、文景三人也在其中。

　　周堰、文景看向对方，同时询问道：“刚才你是不是变成了虫子/精灵？”
　　慕子臣接话：“什么虫子/精灵？我刚才，好像被宁...给打了...”他看向宁宗师，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他不能说他刚才居然共情了一只妖兽，还差点杀了洛灵鸢，然后就被宁楚衡打了吧。现在回想起来，他后背还一阵疼呢。好奇怪！

　　“归墟要散了。”宁楚衡看着归墟上空浮动着的海水，开始慢慢倾泻而下，忙道：“我们该走了。”
　　“那小凤儿、沈修、还有忘川他们......”洛灵鸢着急问。

　　宁楚衡却无视掉她的问话，直接施展了任意门法阵，离开了归墟。

　　出了归墟，宁楚衡才跟众人解释道：“忘川施展时光倒回之术，让我们共情了他和绥音的际遇，绥音的遗憾弥补后，便再没什么怨念支撑妖兽的鲛附灵了，一旦归墟圣主不再是鲛附灵，归墟便不复存在。”
　　慕子臣问：“那鬼王忘川？”

　　“禁忌之术之所以为禁忌，那便是施展该术后，施术者活不成。”

　　洛灵鸢问：“忘川死了？”

　　“如果忘川是人的话，会死。”宁楚衡言下之意，鬼王忘川还是没死。

　　做了鬼可真能造啊。

　　周堰问：“宁宗师，那岚凤师弟还有沈宴秋事情我们就...”
　　文景也问道：“还有施雁冰的行踪。”

　　“归墟一旦散了，在归墟里的牛鬼蛇神都藏不住，除了鲛附灵。”

　　也就是说此刻他们可以静等结果了。

　　这一趟潮海渊之行算是落下了帷幕，可洛灵鸢并未因此而半分轻松，反而有些东西堵在了心口，让她有些后怕了。

　　她对她的师尊......好像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