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如斯》心恳

5、只在朝朝暮暮

　　睁开眼睛，房间还是暗的，完全分不清是什么时候，只是依稀觉得应该是天亮了。随手捡起地上的衬衫，披上，推门独立阳台，正是东方既白的时分。凌晨，黑夜与白天暧昧的交界线。突然希望手里有一杯红酒。宿醉的人最怕就是天亮的时候，这时头会最痛，但是如果这时喝一杯酒，却是滋味最好的，可是接下来的头痛会变本加厉。
　　饮鸩止渴。
　　空气中有微凉的气息。这时，后面突然有一双臂膀把我圈在怀中，他的下巴刚好搁在我的头顶：“在看什么呢？”
　　我稍一用力，挣开了他的手。他有些吃惊，我抬头，看进他深褐色的眼睛里，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倔强的我：“楚仕，你太不了解我了，难道我像那些愚蠢的女人一样，只要上了床就万事大吉，乖乖回到你身边吗？”
　　“思思，你真是个孩子。”
　　楚仕不再抱我，只是静静地站在我身后，陪我一起看日出。我突然有流泪的冲动。在这个朝令夕改的世界上，你可以找到千千万万个人陪你入睡，但是又有多少人愿意陪你直到天明？第一缕阳光刺痛了我的双眼，我闭上眼睛，一滴眼泪滑过我的脸庞。
　　楚仕轻轻地吻去我的眼泪：“思思，陪着我，好吗？”

　　楚仕不是一个温暖的情人，他的话不多，而且很忙。不像一般的大学情侣一样，我们不会每天粘在一起，大概一个星期会抽一天出来见面。楚仕没有在学校住，他在外面有他的公寓，我也是，这所大学的宿舍本身就形同虚设。于是，每次见面的终点，都会停留在他的公寓，抑或是我的公寓。我们的关系很疏淡，因为我们可以很久不打电话见面，但是在见面的时候，一切又是那么水到渠成的自然。

　　2月22日。这和往常的每一天都没有任何不同，我有点累，昨晚睡得有点晚。随手把早餐送入微波炉，从冰箱拿出牛奶，开始加热。我有一个专门加热牛奶的锅，因为我疯狂地喜爱牛奶。这种纯白的液体，代表着我向往的单纯宁静。
　　手机屏幕开始闪动，是肖邦的《春》，楚仕的专属铃声。
　　“思思，我今天陪你。”
　　“哦。”
　　“我有点失望，本来以为你会惊喜的。”
　　“你的确很少在早上找我。”
　　“思思，生日快乐。”

　　这一次我觉得换成是楚仕疯狂了。我们先是坐飞机，再是火车，终于到了曾经离家出走去的不知名的海边城市。一切似乎和记忆中的截然不同，海滩上的人多了很多，完全没有以前那份寂静。我回头，对楚仕一笑：“怎么办呢？连景物都全非了。”
　　楚仕揉了揉我的短发：“人不变就好了。”

　　以下，是楚仕对我说的一段话。这段话是我人生中听到的最重要的一段话。以后我曾经受伤，曾经绝望，但是我还是心存感激，因为世界上曾经有一个人爱过我。
　　思思，十九年前的今天，你刚刚出生，你知道吗？我从那个时候就爱上你了。那时候你的妈妈刚刚去世，家里还在忙乱地筹备葬礼，在灵堂的一角，照看你的保姆阿姨不知道要拿什么，刚好走开了。我的座位刚好在你的后面，我看着哭成一堆的人里面，小小的你睡得正香，不知道是不是梦见妈妈了，抽抽小鼻子笑了。
　　我看着你从一个婴儿变成一个女孩。在你找到我要我和你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承认我心里很开心。我想牵着你的手跟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背负着家族的负担。那晚我要了你，我一点儿也不后悔这么做，你天生就应该属于我，我也明白你天生就应该走家里安排的路。如果不这样，我们还是我们吗？不要怕，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

　　那一晚，不出名的海滩，烟花绚丽地点染着夜空，一整夜不曾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