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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水神(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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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漫大地的盐州城西,除了驿馆,看不到任何一间屋舍存活。
此时,驿馆周边堆起了高高的水墙,仿佛沉入地底,无法侵犯,从远处只能看到水中露出一个小尖顶。
里面的玄冥正悠然品茶,张伯远则无所事事的饮酒。
他语气有些不满:“此次战役北辰虽胜,但也国力大伤,怕不是真要倒了,城西都被淹了这么久,还不见神仙来。”
玄冥慢条斯理开口:“急什么,总会来的。”
“也是,除非林隐舍弃了城西,莫不是猜到是我们搞鬼,所以有顾虑?”
“你觉得以林隐的性子,在北辰的一土一地上,她会有顾虑?”
张伯远回想战时那女人的英姿,坚定摇头:“绝对不可能!”
“等着吧,没准,还是本尊亲自前来。”
玄冥想欣赏自己的杰作,忍不住抬头,眉头猛地紧缩。
雨势不对,变小了。
远处突然出现一个黑点,不断放大,等看清是什么,他没有预兆的站了起来,张伯远跟着一惊,也把视线移过去。
“怎么……这不是,你的龙吗?”
话落,盂凭空出现,满身伤痕的金龙立刻钻回盂中。
玄冥震惊又心疼的抱起盂,里面的小金龙安静盘旋,偶尔发出轻声粗喘,在告诉主人它的痛苦,它需要自我修养。
“是谁?!究竟是谁!”
忽然,雨在没有他的指示下停了。
紧跟着,四周的水墙开始晃动,凝聚到驿馆上空,形成包围的阵势,水面还闪耀着光辉。
玄冥和张伯远对视一眼,立马选择逃离。
可他们才离开地面,上空的水就凶猛倒灌进来,把他们两个压回地面,冲开。
林隐站在不远处,冷眼观看水神操纵洪水把驿馆埋葬。
不过想因此就让两位神仙丧命是异想天开,玄冥和张伯远很快稳住阵脚,冲出水面,跟他们在顶空相见。
“水神……”玄冥脸上极为复杂,水神愿意归顺完全在他意料之外,可若是他,小金龙伤成这样就不奇怪了。
共工面上不屑,“准备好受死吧。”
他手臂抬起,下面的洪水受他控制,变成巨大旋涡,从里面涌出一条水龙。
“看看是你的金龙厉害,还是我的水龙更胜一筹!”
水龙应声袭来,玄冥一震,他的金龙还在修养,就算招出来也难敌水龙。
他侧身一避,水龙堪堪擦身而过,但留下的痕迹已经割破他的草衣。
如果光避不反抗,那可是要命的!
现在没有雨,他成了劣势的一方,但只要是水,总会有成雨的一刻。
突然,玄冥神情一变,水龙身边溅出的水滴被他定住,化成两边尖锐的长针,凛冽的指向水龙。
两指一动,长针齐齐强势攻刺水龙,二者疯狂纠缠。
玄冥感到有些吃力,他这个后起之辈,终究还是稍逊上古神仙一筹。
但是,他的毅力绝对不弱!
在他的苦苦支撑下,长针熬到跟水龙势均力敌,融到一起,成了他们本来的面目,一滩水。
“化滴为雨,有两下子,但你也仅仅而已了。”
共工眼睛危险一眯,漩涡中涌出弯曲水绳,围到一起形成牢笼,将玄冥层层关住。
张伯远才刚从水中飞出,迎面的就是若月若阳兄妹两的捆仙网,他双手施法,将捆仙网震开,可来不及松懈,林隐就仰着利剑靠近。
他从未见过一个凡人如此强悍且嚣张,她没有法力,凭着高强的武功,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下手,就如现在。
他脱离了捆仙网的威胁,林隐的利剑紧随其后,他施法压住她的手腕,让利剑停止向前。
却不想,她忽然换了左手,迅速将匕首抽出,在他反应不及的情况下,将匕首果断插进他胸口。
张伯远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阴鸷的一掌送在她胸口,林隐随即呕出一口黑血。
慌乱中,若月若阳两人直接上前牵制住张伯远。
林隐在掉落前心想,她若是神仙便好了,至少她预判到的那一掌能避开,而不是被压制的只能承受。
共工与玄冥的战况可以用安静来形容。
玄冥虽被困住,但共工明白他绝对留有后招,他们都在等着彼此再次出手,寻找时机。
就在这时,林隐的处境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此时再操纵水去接她已经来不及,他赶紧瞬移了过去。
共工在空中一把揽过林隐的肩膀,筑起一根水柱将她放下,语气责备:“不行就不要逞能,就会给人添麻烦。”
“我若是什么都行,还要你们神仙做什么?”林隐捂嘴猛咳,白着脸也语气不善。
见她这样,共工欲言又止,不忍再呛她,只嘱咐跟来的若月和若阳照顾好她。
可再一看,被捆仙网束缚住的张伯远昏迷不醒,还有被水牢困住的玄冥,在他们的上空形成了密密麻麻的水长针。
共工顿时明白玄冥的意图,赶紧施法阻止,可还是慢了一步,水长针已经朝他们刺去。
两人不见了,只留下他们痛苦的嘶吼声在空中回荡。
他认命乘水回林隐身边,“逃了。”
若月难以置信:“这样,都能逃?”
“只要激起一点浪花,总会有水滴形成,玄冥化滴为针,以自残的方式逃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林隐垂下眼眸,有些许惋惜,“还以为能让他们把命留下。”
“玄冥我不知道,但另一个家伙,除非有高人出手,如伏羲、神农之辈,否则,这一逃也是白逃。”
他饶有兴趣的拾起鹤首匕首,翻来覆去打量:“不知是哪位神仙如此大方,连神器都舍得赠送。”
“自然是我北辰的神官。”林隐把匕首夺了回来,宝贝似的放回鞘中。
共工没有深挖,当务之急也不应该问那么多:“伤得不轻吧,你还不赶紧回去治伤,你胆子够大,居然只带了两位小神仙来。”
“神仙都跟着去安置百姓了。”在凡人眼里,最能让他们安心的,莫过于这些拥有法力的神仙了,“放心,我死不了。”
“嘴硬。”
“你先治洪水。”
共工吟首,控制洪水有序流向江海河,当洪水彻底散去,留下的是一片厚厚的淤泥。
眼看林隐隐忍的挺直身,共工看不过去,将她打横抱起飞走,还不忘招呼两位小神仙跟上。
回到将军府,林隐说什么都不肯让人去叫太医,只吃药,还把人给撵出去,偏偏有个厚脸皮的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
共工满腹疑惑:“你未免太倔强,你是肉体凡胎又不似我们刚硬,真不怕就这样一命呜呼?”
林隐靠在椅背,闭目养神,懒得与他解释,“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可你的神情,好像不太好。”
“用药再休息一下便恢复了。”
共工托腮,幽幽道:“竟然如此神奇。”
“只要没伤到要害,就都不算大事。”
这时,有下人通报,说皇上和国师来了。
林隐猜测应该是姜子牙又算到了什么,毕竟那把匕首,还是他的功劳。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她不忘叮嘱共工。
“什么?”
林隐的脸沉了下来,他回过味,点头。
许二元进来,身后跟着姜子牙,林隐躬身行礼。
“微臣参见皇上。”
她侧目瞥向共工,共工也躬下身,“参见皇上。”
“都起来吧。”许二元担忧走到林隐身边,恨不能将她看个遍,确认她完好无损:“将军可还好。”
“微臣自然无恙,皇上无需担忧。”
她一个眼神给了许二元,许二元意会。
“阁下便是水神共工?”
“恩……皇上有何吩咐。”
许二元一笑:“朕,代表北辰欢迎你的到来。”
共工笑笑:“多谢皇上。”
姜子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药瓶,放在林隐面前:“你那药也差不多见底了,我给你带来瓶新的。”
“我还正打算着阿岁去拿呢。”她抚过剑鞘上的鹤首,深深望向他,里面的感激不言而喻:“辛苦了。”
共工光明正大盯着姜子牙看,可看不出什么名堂,好奇问:“你是?”
姜子牙早就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气定神闲笑着回:“在下姜子牙,不才,水神应该没听过。”
“不才?北辰的大将军会收个无用之人?”
共工可不傻,面前的神仙绝非一般,光神器不止一件,还能大方赠送出去,够他刮目相看,而且看眼下的情况,好像跟林隐关系匪浅。
林隐开口给他介绍:“姜子牙姜太公,是我北辰的国师。”
“国师……怪不得,以后便是同僚了。”
这就能理解两人为何关系密切了,但他还是没听过姜太公的神号,天上的神仙数都数不清,他自然不可能一一认识。
姜子牙温和谦卑:“能与水神处事,是在下的荣幸。”
林隐:“好了,都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和国师单独聊聊。”
面对偌大的庭院,许二元驻足良久,对身后的奴才说:“朕独自走走,别跟上来。”
老内监为难,“可是皇上……”
“若是连将军府都不安全,那北辰,也就没什么安全之地了。”
共工撑在走廊柱子上,盯着远去的许二元,心想小皇帝不愧是林隐养大的,姿态都跟她如此相似。
许二元漫无目的在将军府行走,走到荷花池边,水色碧绿,波光粼粼下几条锦鲤奔腾追赶,他新奇的蹲在旁边,目不转睛。
几次试探的伸出手,想要把小鱼抓住,可总瞻前顾后,左右看有没有人,会不会失了皇家礼仪。
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兔子,把他吓的往后仰,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玉兔!”
萧长也惊呼,赶来架住兔子,让它到一边去玩,又忙不迭扶起许二元。
“草民该死,没看好兔子惊扰了圣驾。”
“无碍。”许二元拂去衣上的泥土,猎奇的看他:“你是谁?朕从未见过。”
他的衣着不像将军府的下人,但举止像已在将军府久居。
萧长也跪拜:“草民萧长也,见过陛下。”
“朕记起来了,将军提过府中有位已故友人之子,想必就是你了。”
“草民的母亲确实与将军相识。”
“恩,起来吧。”
许二元又看了一眼池塘的锦鲤,打算离去。
萧长也却提着衣下摆弯身,双手合到一起,精准舀到一条红色的小锦鲤,捧到许二元面前。
他温声问:“皇上,能将手给草民吗?”
许二元迟疑,他的笑和蔼可亲,对他而言很奢侈,他很难拒绝。
萧长也连水带鱼倒在他手上,但水还是漏了一半,锦鲤有些焦躁不安,甩尾乱动了起来,他又舀了一捧水才安分。
小小的锦鲤占满了他双手,让他触碰到了另一种生机。
“它不动了。”
明明还活着,怎么放他手上便不动了。
“皇上的手太小,鱼儿想动也施展不开啊。”
许二元把锦鲤放回池塘,锦鲤变得活蹦乱跳,跟旁边的伙伴游玩了起来。
“皇上不喜欢吗?”
他摇头:“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真好,连匆忙路过的人都觉得赏心悦目。”
老内监跑了过来,叫许二元回去。
许二元没有贪恋,决然离开,萧长也躬身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