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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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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白子重重地落入棋盘,下棋的却没了兴致,皱着眉头紧盯着棋局。
晏沉醉望了眼石桌上快要燃尽的熏香,悠悠地道:“按照计划,这戏此时也快要演完了吧?”
“不急。”云左丞把棋子在手指间来回把玩,迟迟没有落下,“这已是死局了。”
“罢了,是左丞让我了。”晏沉醉不在意地道,“若论计谋,洛十四那小子还差了一截。恐怕从三公子喝下浮生的一刻起,洛十四就一步步地踏入他设的圈中了。”
“不错。”
“三公子从那时便不再相信洛十四了。而司命对三公子忠心耿耿,一边假装归附洛十四,一边暗中掏空十四阁,啧啧。亏我还不明所以地把雁门令给了他……”晏沉醉郁闷地抱怨,心里却很是佩服沈若欢收买人心的功夫。
“若不是这么做,叶墨怎么会相信你真心待他?”云左丞老奸巨猾地笑,闪着精光的眼睛眯成月牙。
“咳咳……这倒是。”晏门主咳嗽几声掩盖住笑意,“继而他借婚事之由回谷疗毒,又故意放出消息让洛十四知道,等洛十四去了谷中寻他,必然是有去无回了。但洛瀚的王爷死在了安国的地盘,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于是他又把消息放给了叶墨,这样一来……”
“这便成了洛瀚皇子间的皇位之争,洛瀚王想把责任往安国的头上推,也无可奈何。”云左丞接着他的话道,末了停了许久,感慨道,“三皇子当真厉害。”
“等叶墨当了洛瀚王,安国洛瀚之间的战争自然就避免了,这也是当年三公子收养叶墨的原因之一吧。只是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
“什么?”
“既然三公子根本没有失忆,他又为何不揭穿‘云沧海’这个谎言,反而和他共度了近一年时间……他就不怕……”
晏沉醉的声音停了停,有些困惑地把问题抛给了云左丞。
云凌露出了一个苦涩之极的笑,叹息道:“因为他那时……始终没有死心啊……”
因为那时的沈若欢,是真的爱着云沧海的,他想给他一个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
只是这个机会从万丈悬崖跌下,碎得再也寻不回来。
叶墨和晏清歌分立在司命的两侧,两个人都一瞬不瞬地盯着沈公子,等候他的命令。
沈若欢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左手无意识地握成拳,什么也没能抓住。
到头来还是空空如也。
“这些……你早计划好的?”
洛月明发颤的声音把问话拖长了尾音,磨在沈公子的心尖迟钝地疼。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沈若欢答非所问地说,很久没有过的泪液涌了上来,被睫毛打下的阴影遮个正着。
“我懂了……”洛月明后退两步,了然地点点头,落魄凄然的神色在脸上展露,“你想杀我,杀了我让叶墨继位,是么?”
“……是。”
“咳……如你所愿……”他笑笑,一字一字地说,身形摇摇欲坠。
“师哥!”
惊恐地呼叫从沈公子的嗓子里发出,不加掩盖地担忧夹杂了扯不断的情感。
沈若欢不知所措地瞪着洛月明咳出来的一口淤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扶住他,惊疑道:“你怎么了?”
洛月明整个人失去了生气,委顿在沈若欢的怀里,几天不吃不喝的赶路透支了他的体力,再也支撑不下去了。沈若欢把住他脉搏却惊讶地发现他的内力所剩无几,一股余毒在他经脉中流窜,无时无刻不侵蚀着他的身体。
“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沈公子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完全沙哑了,无法遏制的恐惧包围了整个心脏,仿佛中毒的不是洛月明而是他自己,疼得他全身无力,胸口沉闷着透不过气。
“不久前……你的毒总算彻底解了。”洛月明虚弱地说。刚找到沈若欢的那夜里,他就把沈公子身上的余毒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又接连几天的给他传送内力,自己一生的功力怕就要这么荒废了。
“为什么……?”
“我知道晚了……”洛月明的声音越来越低,眼里的光渐渐暗了,“后悔的……只是当时为什么放过你……”
他的手毫无血色,缓慢而坚定地抚上沈若欢的脸,从眼睑到鼻梁,再到抿得紧紧地唇,还有脸侧那片翻着深红的恐怖伤疤。如此轻柔认真的抚摸,似乎要将这张脸永远记在心里。
“师哥……”
忍了很久的泪水总算有了出路,沿着脸颊落到了洛月明的指尖,随着他的抚摸染湿了整张脸。
“别哭啊,我没食言……”
古早的记忆潮水般汹涌而来,少年涨红着脸的那句“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嫌弃”恍若昨日,温暖的怀抱还停留在那一刻,怀里的人却一点点丧失了温度和生气,毒发的煎熬爬上了洛月明的眉头,剑眉紧紧皱着,怎么也化不开的痛苦。
至始至终,他都还记得从前的话,儿时故作无意的誓言。
只是中途走错的路,放开的手是否还能再挽回,他不敢去想,只好尽力去做,用生命去挽回。
总归是死也不再放开了。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急速而来,白雾尾随在那人身后,很快弥漫了人多的区域,并逐渐向四周扩展。
雾气所到之处,浓烈的香味直冲入鼻,闻到的人悄无声息地倒下,不到一刻钟,除了武功高强的如叶墨晏清歌之辈,其余的都中了白雾之毒,跌倒在了丛林中。
那人手法极快地点住了洛月明身上的几大穴位,然后把住他的手将真气源源不断地送了过去。
沈若欢等人在他快如闪电的动作下竟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须臾,只见洛月明猛的吐出一口黑血,彻底昏迷过去。
那人这才扭过头,面无表情地对沈若欢扬了扬下巴,道:
“为师才多久没有管你们,居然闹到这种地步!师门的规矩全给我忘个一干二净了?!”
沈若欢完全呆住,半天才磕磕巴巴地喊: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