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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东 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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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小白……乖……”
无论之前的小灰狐狸还是这只白色的猫,上官凛一律习惯性的唤之“小白”。
但这只小白明显不比之前的小狐狸,更何况上官凛并不喜宠物,更无法掌握它的行踪。
猫儿蹿进凌云宫时,上官凛也随同奔了进去。有把守的侍卫过来驱赶时,看到这只白猫也不禁皱起了眉,不知该如何对待。几个侍卫互望几眼的片刻,上官凛已经追了上去。
“小白?”
上官凛四处张望,在内院中,已经失去了方向。有几名宫人上前,听闻是陛下的宠物,也便默不作声,寻机走开。
夜色渐浓时,宫灯纷纷被点起。琉璃的灯光映得四下一片程亮。
上官凛一路穿梭在草木花枝之间,一日下来脸上已经扑上尘土,发髻也有些松乱,再加上没有进食,便显得极为憔悴。
蹲在湖边时,她不经意的看到自己的倒影。有些诧异。额上,“奴”字线条柔和,毫无力度,就好像告诉世人此类人物的能屈能伸,瘦小的面容带着倦怠,眉宇之间,似乎处处透着卑贱和不堪……这个人是她么?
夜色中,她一时茫然。
猫儿没有了行踪。她只能回到猫儿消失的那片树荫下再寻,进退不是。
若是找不到猫儿,回去恐怕……
想及此,她又不禁忧心起来。无力感袭上心间,一霎那间上官凛有些后悔了当日的选择。迷乱,茫然,以至,她甚至没有在意到现在的自己身在何处。
“……方才那位就是新王妃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若是被公主见了,恐怕又少不了一顿奚落呢。”
“这样的身子可对皇裔不利……想必,殿下也不喜欢……”
“……”
两个宫女在她身后小声说道着,快步走过。
上官凛蜷在树下很小一团,似乎并没有人在意到她的存在。
她也并未在意碎语中的内容,只是警醒起来继续以目光四下寻找白色的小影。
恍惚间远处宫檐下有白影一闪,上官凛跃了过去。
“小白!”
正朝着前方奔去时,她没留意眼前有人,反应不及,竟直直向着前面的人撞了过去。身形一个不稳的瞬间,身边一只手刚好将她托住。
“?!”
相撞的两人同时都是怔仲的神情,对视着眼前徒然出现的人。
“是你?!”
似曾相识的声音。
是他……
上官凛定下神。看清楚站在她面前的人。
他正是她第一日进宫时,所见过的那位少年公子。
数月前的匆匆一别,今日再见时,眼前的少年身着金纹龙袍,发束金冠……他,就是太子!
上官凛第一眼怔仲,再没有看他第二眼,已然推开他,双膝跪了下来。
“奴婢鲁莽请殿下恕罪!”
上官凛垂下头,就连她自己也吃惊于她此刻的反应和举止。
内心里一个声音提醒她,他认出她了!如今的上官凛丑陋不堪,他怎么会认出是她!
身旁的几名侍者围了过来,似乎也在等待太子对这位闯入者的发落。
“你……”话语中,声音似乎含着淡淡的叹息。
顿了顿他终于继续,指了指檐角上的白色小影,问,“你是在找这只猫?”
“……是。”
上官凛点了点头。
“呵,母后向来喜欢温顺的宠物,人也是……顺从一些就能活得好些……在这宫里都要学会低头……”
“……”
上官凛一阵缄默。在心底仿佛有什么难以名状的感觉在滋生,被唤醒又被丢弃,纠结在心底。
一只手支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了头。她却不敢再面对他的目光。
“一个‘奴’字……没想到让你变了这么多……”沉重的叹息,带着隐匿的温柔,他再度开口,“她真的这么可怕?”
无言。无言以对。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落尘的脸,轻柔的指腹,细腻的感触。
上官凛不敢看他。
她在想,若是此刻在她面前的是子虞的质问,她或许更宁愿死去。
这不是她想要的。可是……许多事并不由人。特别是当对手已经太过强大,强大到一手遮天,那么除却无意义的亡命,还有什么可以为之改变?
当然,这或许也是她懦弱的借口。
“雪儿,下来。”
李贤放开她,仰头一声轻唤。躲在檐角上的白猫竟果真听话,跃了下来,跳进李贤的怀里。
“殿下,这件事……”一旁的宫人似乎有意提醒。
做主的却只是摆了摆手,“这点小事影响不了大局。”
“把猫带去鸣凤宫,上官凛留下来。”
“殿下……”宫人明显有些担心之色。
“这只猫是当年大哥宫里的,如今大哥已经不再,她却还空留一只猫,呵,难不成还是睹物思人?呵……呵呵……母后如今贵为天子除了故人,恐怕她还真不知要思念什么了……什么都有了么!”
听得明白太子话中的意思,宫人自然也不好多劝,领了猫便携了几名随者退了下去。
上官凛有些不明白,太子如此明显是将她留在凌云宫。但这其中似乎又酝酿着某种不安,这种说不清的不安感觉让她不自觉的皱紧了眉。
“来,起来……”李贤扶起她。
他身旁的两个侍者也明白其中意味,自顾退开了些距离。
“随我进来。”
随着他的引领,上官凛趋步走近了凌云宫。
凌云宫,乃是东宫一处行宫。是自古储君居所之一。
在这里也曾居住过已故太子李弘。当年太子李弘死于腹疾,刚好薨于上官凛的父兄被问斩后的一日,所以上官凛对此事还是有些记忆。毕竟是在父兄死后举国同殇的一件大事。
不过,李贤对生死之事并不忌讳,住在凌云宫也并无任何不妥,歌舞升平,九霄声色无所顾忌。
东宫中人都认为李贤性情极似当年的太宗皇帝,他喜北方胡人歌舞,带着悠远的游牧一族的豪放。以至于宫中的舞姬也常穿戴胡人的装束,露脐露踝,男女嬉笑间也毫无拘束之感。
“会琵琶么?”李贤拉她在身旁落座。
踏入宫内,歌舞正盛,并未因太子的走动而有半点停歇。
上官凛点了点头。一旁乐师即刻提了琵琶过来呈上。
上官凛十指纤纤,在弦上拨弄了几声。
音符流转,竟凑出的是一曲古琴改成之曲,乐声如行云流水悠远流长。四下里的乐声,渐渐默去,琵琶声逐渐占上主导。空灵的乐声荡空清夜,仿佛四周已然置身于山涧,倾听流水汩汩汇集引成哗然三千尺的长瀑。
周围有惊叹的目光向她滑来,有人唏嘘,有人赞叹。
“虽然你曾生于将门,但应该没有去过北方边塞罢……在北方,风声萧萧,战马奔腾,那里的名族也用琴,是一种独弦琴,你能够想象它会走出怎样的一种乐曲么……”
风雪,草原,牛羊,战马,落日恢宏,在那一刻,用简单的乐器奏出属于大地与风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一种……”生命和大地的融合。
没有言语,上官凛手中急转,乐曲一铮铿锵,转瞬之间如高山如流水的乐声,在她纤细的指间化作了战马奔腾。仿佛是两军交战前的宣战曲,激昂热烈,让人能在瞬间振奋起来,入战杀敌。
乐曲声响彻大殿,竟让人难以相信,这样的乐曲是出自一个瘦弱的小女子那双纤细的指间。
一曲终了,众人都有些怔住。再不敢小觑这个能够奏出一首迎战乐的小女孩。
“凛儿,今晚陪我罢。”
从始至终,李贤没有称赞过上官凛。他只是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上官凛明白他所指的意思。垂下眼帘,没有人看到她此刻的目光。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事后,她才问他,有千挑百选的王妃为何不要,却要她?这么做除了公然要与陛下为敌,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李贤将她搂在怀里,有点好笑。一般的女孩想必都会相信太子钦慕她,相比之王妃,更喜欢的是她。但上官凛却不是,她竟从没有想过他是爱上她,才选择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