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三千》冷香蝶

12、情 丝

　　武延晟和武延毅截然不同，无论是性情还是外貌。
　　也不同于其父，武延晟可以说是仪表堂堂，虽是武将但却有种文臣的儒雅，深沉内敛而不张扬。但若非要说个相似，那或许就是同他父亲武严城一样，都冷酷无情。

　　武延晟并不多话，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仁慈。
　　在我离开那间仆人房后，我被安置到他所在的西院。并且原本照顾我的丫头也被更换了另外两人。而那两个可怜的女子，我却没再见过她们。后来，在别个丫头私语间得知，那两个姐妹在那天后就被赶出府上，之后在街头流离被人欺凌，前日在长安城外有人发现了她们的尸体，听说死时身上不着丝缕，很是凄惨。

　　“这些蜜饯是怎么回事？”我指了指本不该出现在我桌上的精美食盒，问进来的丫头。
　　“哦，大夫说姑娘的药很苦，所以少爷让我送过来放这的。”
　　苦么？
　　我似乎没有任何感觉，除了痛，我想我的所有感觉都早已麻木了。
　　“上官姑娘？”
　　见我发呆，小丫头在我眼前挥了挥五指。
　　“姑娘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勉强牵了牵嘴角，“我不需要什么蜜饯，即使吃了也不会有甜味，帮我还给你们少爷。”
　　“我不去！”小丫头摇了摇头，“得罪了晟少爷比得罪大少爷还要惨，你可别叫我去！”
　　“是么？……”
　　“你不知道晟少爷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得罪大少爷不过是一顿皮肉，得罪了晟少爷就直接扫地出门……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不想惹怒他！”
　　“只是一盒蜜饯，怎么会惹怒他？”我好笑道。
　　“既然你不去，那这些就给你吧……”我转念想了想。
　　“那更不行……！”丫头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低着头给我上药。上完药就收拾了走人。一步没有停留。

　　西院里，这间房算是客房。四壁装饰摆设一应俱全，雕木桌椅，玉器玲珑，其府上奢华程度已可见一斑。
　　“姑娘的伤已好了七八成了，不多日应该就能痊愈。”
　　大夫一脸笑容。对他而言这应该是一桩高兴的事。转而，面对我的沉默及一旁武延晟的冷漠，他的笑脸就似乎显得格外尴尬。一时收起笑容不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咳，那我再开个方子，照方服完就该没事了。”
　　大夫被下人带了出去，开方。
　　一转眼，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和武延晟两人。

　　一阵静默。
　　看来我和这位少爷都不是多话之人。
　　我暗自瞥过他一眼，任由他来安排。

　　武延晟走近我身侧，伸出手拉过我的左手。徒然间，猛地拉直，自手臂至手腕一掠而下。整个经络被他的掌力捋得一阵阵痛麻。
　　“嗯——！”
　　我咬住唇角，吃痛出声。
　　他却没有收手的意思，一手抬住我的手臂，将整个手臂猛地一记扭转——
　　“啊——！！”
　　痛！我不禁叫了一声。

　　“痛么？”他冷冷看了我一眼，“我是帮你理顺筋脉，忍一下。”
　　呵……我以为我的手都被他扭断了。
　　“多谢费心了。”我用右手挣脱他的控制。用我的沉默示意他走开。
　　他犹豫站了片刻，终于起身离开。
　　“我过会儿会叫人过来替姑娘换药，先告辞了……”

　　透过房中香鼎中袅袅升起的檀香，我看着他走出房门。轻轻揉过仍感酸麻的左手，眼皮好重，一阵困意渐渐袭来。

　　睡梦中，我看到父亲严肃的脸。他仿佛是在训斥我……
　　“是你弄死的么？凛儿？”
　　他指着一只五彩的鹦鹉，双目瞪着我。
　　我不置可否，回过头望向身边的人。子虞同样无辜的目光望着我。
　　“爹爹……不过是只鸟，你从不关心的！”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去反驳父亲的话。
　　一旁子虞拉了拉我的衣角。
　　“小鸟是我弄死的。”她道。
　　“不是！是我弄死的。”我慌忙接过子虞的话，怔怔的望着父亲。
　　但回过神时，父亲却已经不见了。我的左手开始流血，原来的伤口裂开了，整个左手手腕处可以看到生生的白骨。
　　“啊！！子虞！！我的手！！”我讶然，本能的想到了身边的子虞。
　　可是，她不见了……
　　站在我身旁的是林士轩，他手里拿着一把刀，滴着血。
　　“子虞呢？我要见她？她在哪里！”
　　我大吼着。却没有人理我。
　　我的血不停地滴落，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白色绒毛上，那是……小白？！灰白色的小狐狸，被我的血染成血红，它正呲牙裂嘴地怒视着我……

　　“子虞！……子虞……”

　　我叫喊着，突然惊醒过来。胸口好闷……
　　惊醒过来后才发觉我的身旁有人。
　　“武延晟？！”
　　我愕然，仿佛还没有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我的手竟紧紧握着他的手？！我怔怔望着他，不知道此刻是梦是现实？
　　“做噩梦了？”他似乎微微皱了皱眉，“你一直叫着一个叫‘子虞’的人……”
　　他的声音让我瞬间清醒，猛地想要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上抽出，却没有成功。他竟紧紧抓着我，不肯放手。
　　“你不要乱动，你的左手筋脉还没有痊愈，过多用力会影响到伤口。”
　　“你想做什么！！怎么还在这里！”
　　“我方才过来叫人替你换药时，见你睡着了，原想替你掖好左手的衣袖，你却一直抓着我的手不放……”
　　他平静的语调告诉我缘由，但不知是否我的错觉，他原本的冷漠似乎在此刻正渐渐被另一种感觉所代替？但是什么却又无法说清……

　　“你好好休息，伤药已经帮你换过了。”
　　他终于松手，将我的左手轻轻放下。
　　“你愿意的话，可以在西院四处走走……你放心，大哥是不会来这里的。”

　　我点了点头……
　　“你们两兄弟果然不同……”
　　他淡淡轻笑。
　　我对武家并不了解，但以这样的情形而言，他们兄弟应该不是同母所出。但显然武延晟的地位权势要胜过他大哥许多。若是猜得不错，或许武严城不在，他便是家中总揽大权之人。
　　“我是正室所出，大哥乃是侧室之子。”他似乎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
　　“难怪了……！”我勉强弯了弯嘴角。
　　不过没料到，他仍会唤侧室之子一声大哥。

　　“其实上官姑娘也是聪明人，若是你果真不想进宫为奴，或许我是可以帮你的……”
　　他安静直视我的双眸，仿佛想要看穿我的一切想法。幽深的眸子，就像一潭慑人心魄的湖。
　　我别过脸，尽量避开他的目光。
　　“这是我做的决定，晟公子怎会认为我不想进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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