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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扶正 ...

  •   初夏未至,夜里夏虫鸣声一下一下缠绵,透过碧纱橱传入人的耳朵里。

      聒噪之余,只觉心头烦闷。

      让人觉得心头存着些事,不安尤浓。

      临安今年的夏仿佛来的过早了些,方才四月末的天却似六月。

      府上爱俏的丫鬟姑娘皆换上了薄纱衣裳。

      清笳提着一角纱灯,走过弯弯月牙状的拱门下头。虽是晚边天色渐凉,但从前院一路回到琼若院后背亦是出了层薄汗。

      本来各院通传之事自有婆子小厮代劳。

      衡阳侯有令,她身为小姐跟前行走的大丫鬟,为表示小姐对父亲的敬意,礼数上不出错,不得不亲自去一趟。

      “清笳姐姐回来了。”院门前小丫鬟行礼问好。

      她颔首轻轻拉起裙摆一角跨过门槛,将纱灯交予门前笑脸相迎的小丫鬟。

      向着里头走去。

      柳灵若素手芊芊,羊脂玉般的青葱指段拿着一剪子细细修剪西府海棠枝条上的叶子。

      纤浓艳丽的面庞配上娴静淡雅的神情,艳而不妖,端庄之余又流露不经意的柔媚。她闻声放下了剪子,长长的眉睫颤动,举手投足皆是世家贵女气度。

      “回来了,快些喝口茶再说话。”她提起白玉小壶,澄澈茶汤顺着壶嘴儿灌满茶碗。

      走了半道确实是渴了。

      清笳面带羞涩笑意接过茶碗,清脆的声音在这闷闷的天儿里像一股清流。

      “谢谢小姐体恤。”

      灵若看她鬓边微湿,忍不住大口饮水的畅快模样唇边亦是扬起了抹笑。

      如烟雨朦胧,青山黛水处着墨甚浅,却余韵悠长。

      美的不似真人。

      解了喉中干涸,清笳放下茶碗才说了从前院传来的消息。亦用眼神冷漠瞥了眼后头跟着的那老奴才。

      天气闷热,衡阳侯命人在府中东西两府后头的湖中心摆了船宴。

      柳依棠的芙蕖院,齐姨娘和简哥儿住的娇兰院早早都得了消息。

      掌着库房的老仆见风使舵早早将新进的布匹往芙蕖院送去了。

      灵若摩挲着湘妃榻上那一匹桃红素锦,唇边隐带一丝嘲讽。

      这样艳俗的颜色她素来不喜。

      “大小姐,这月里采买布匹花色有浅紫,银月蜀锦各一匹,桃红,墨兰素锦各一匹。齐姨娘上月生辰,奴婢便做主送了这墨兰色的一匹过去,想着简哥儿也大了,裁做新衣也是不错。”

      说到此处,那老奴抬眼快速看了眼灵若。

      见人只顾低头摸那料子,嘴巴一撇。心头满是不以为意。

      但面上仍旧佯装惶恐,嘴里发出哭天抢地般的声音:“昨日二小姐她跟前那丫鬟来库房,挑挑拣拣的说天热了,她家主子要新做几套衣裙,就将两匹蜀锦都拿走了。”

      “老奴这也是没办法呀!拼死拼活才拦住人,留下这桃红素锦。”

      “不知道大小姐可还满意?”俞婆子肥胖的肚子将墨绿裱子撑出一道道褶子,一手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边泪。

      袖间明晃晃一道金光晃人眼。

      灵若听着这话未置可否。

      “俞嬷嬷都能做主送布匹了,怎么还拦不住一个二小姐啊?”云归沏了壶茶从后头走上来。

      要扶起跪在下首的人喝茶。

      府中各位主子所吃所用皆有分例规定,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奴才做主。

      看着俞婆子得意神气的脸倾泻手中的玉盏,热腾腾的茶汤濡湿衣料子,全滚入肥厚的腿上。

      “哎呦,哎呦!你这妮子你是要烫死我。”余婆子痛的直呲牙叫唤,大嘴咧着丑态毕露。

      云归七手八脚地将人扶起来,一手拍打着那衣料子,想帮忙拍掉残余的茶渍。

      一掌一掌落在实处实则全打在刚刚她被烫着的地方。

      “俞嬷嬷对不住,云归刚刚突然想到这茶盏是主子用的,心头一慌手便没拿稳。”

      余婆子鬼哭狼嚎的声音愈发响了。

      闹过了后,灵若让人去拿烫伤药。

      这回,人倒是老老实实跪在下首。

      “俞嬷嬷来我这伤了腿,便起来吧无须再跪着了。”灵若清凌凌的眉睫抬起,分了丝眼神与她。

      后者打了个寒战,刚刚缓下的腿仿若又开始痛了。

      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老奴还是依礼回话,依礼回话。”

      灵若将手中这匹桃红素锦丟了下去,覆盖在锗色团花地毯上,两色相冲,与这屋内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余婆子的脸黑了红,咽下了口中那唾沫心虚道:“是老奴之前眼睛生了毛病,这桃红太俗,怎衬的起大小姐仙人模样。”

      灵若不答此话,低头一手轻飘飘拨过袖边,面上毫无动容看着下头:“你之前说做主送布给简哥儿裁新衣。什么时候我衡阳侯府主子的事儿轮得到你一个奴婢在管?”

      声音自上首传来,余婆子趴伏于地不受控制抬起下巴,面上的肉一抖。

      “简哥儿是府上公子,衣食分例断不会少了他的。倒是,简哥儿是你能叫的?!”甫一听见此话又赶忙低下头去。

      女子仍旧端坐于椅上,声音不响平缓却令人如芒在背。

      “莫非俞嬷嬷是对灵若管家心生不满,想换换主子。”灵若看那奴仆跪于地,面上挂满汗珠也丝毫不觉她可怜。

      父亲不喜,哥哥偏爱,掌家之权在手也盖不住小人见风使舵。

      她指尖摸着杯盏外头被茶汤滚热的杯沿也盖不住心头的凉。

      “不不,是老奴错了。老奴坏了规矩,该罚该罚!”余婆子一手一个巴掌往自己面门上去。

      背主之奴,按律可发卖。

      大小姐虽不受宠,但府上暂无主母,掌中馈之权确是侯爷亲口允诺。

      是她猪油蒙了心,贪了眼前那点子好。

      “嬷嬷言重了,既是夏日暑气重眼睛生了毛病,那库房管理过于操劳灵若实是不忍你继续受苦。”灵若颔首示意。

      清茄上前扶起人,将烫伤药塞入其手中附耳低语,“大小姐的恩情还不谢过。”

      灵若转过身,继续看那西府海棠。色秾却不艳俗,在这闷热的天里成一抹亮色。

      驱散了心头那丝烦躁。

      无视俞婆子诚惶诚恐的面色,直言让她带走那桃红素锦。

      至于归处嘛,送往芙蕖院,就说妹妹喜欢,姐姐就做主送她了。

      绕是拿这欺主的奴才出了口气,但胸中那口郁气却如何也疏散不出。

      夜幕渐落,酉时瞧着就要到了。

      幸亏清笳提前去前院找了衡阳侯跟前小厮问清了情况,不然阖府团聚,自己姗姗来迟,既失礼又没由来的尴尬。

      然,微风吹拂而过,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头还是没有来的瑟缩。

      她好恨,恨这般无力的自己。

      过往丫鬟低头颔首端着木托盘往来没注意到廊柱边大小姐来了,凉亭内端坐着四人。

      白日里才见过的大哥腰间别着枚福纹香囊,正将一盏樱酪牛乳往柳依棠身旁送。

      灵若眨了眨眼,略微觉得目中有些干涩。

      那香囊,去岁柳依棠与她寺中同求,只不过她求的是如意锦纹模样的。

      大哥拿到那日面上欣喜的样子现在阖上眼仿若还在面前,“这是灵若为我求的香囊,大哥我定日日佩戴,不负灵若一番心意。”

      可如今呢,看他低垂的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

      灵若唇边溢出一抹自讽,或许若不是娘亲肚皮里生下的就是她。他们二人才是情深似海,血脉相融的亲兄妹吧。

      如果可以,她想亲手剥掉这令她窒息的骨血之情。

      令她失望的从来都是这些微末细节,柳依棠与她相争,大哥眼底总带着略微失望看着自己。

      无奈而又失望的语气如今每一句都记得:“灵若,你是柳家嫡女,依棠是庶出又是我们妹妹。她喜欢这个,不若让与她可好?”

      深吸一口气,过往杂思抛却去。

      她两手交叠于前胸行礼,面上是恰到好处的一抹浅笑。

      “见过父亲,大哥,灵若来迟了。”

      “姐姐,你可算来了。”柳依棠将她面前那盏樱酪牛乳往我面前推,吐了吐舌道:“大哥刚刚令小厨房为我做的,但我想着姐姐喜欢就一直留着了。”

      乳白色的牛乳经过蒸煮凝成块,撒上细细碎冰,白茫茫飘着一层凉气。

      浅粉色的樱瓣点缀在上,美极艳极。

      我低头看着那暗纹玉盏,纤长眉睫带着清冷轻轻颤动。

      “即是大哥特地为二妹妹所添置,妹妹还是莫要辜负大哥一番好心才是。”说完此话我唇边挂着一抹浅笑,瞧着丝毫不在意般素手芊芊将玉盏推至柳依棠面前。

      转头看向柳柏舟望着我欲言又止提前堵住了他想说的:“且哥哥知道的,我素来不喜牛乳腥味。”

      柳柏舟只得吞下要到嘴边的话,他本想说若灵若也喜欢便让小厨房再送上来些。

      不知为何,胸口有些发涩。

      他确是不知,灵若不喜牛乳。往常她总是不说,笑着接受所有。

      柳依棠面上怔愣一瞬闪过,但想着等会儿会发生的事,柳灵若有的她也即将拥有。倒时,她定要好好看看这位向来宠辱不惊的嫡姐是如何失态。

      忙挂上甜美的笑讨巧自责道:“是依棠的错,不知姐姐不喜牛乳,惹的姐姐不喜。

      一语未罢,她期期艾艾从一侧起身对着灵若行了一礼。

      后者不躲不避,为嫡为长,这一礼她受的。

      “姐姐待我极好,我这一身桃红素锦的衣裳便是姐姐让俞嬷嬷赏的。依棠竟不清楚姐姐喜好,实在是愧疚难当,在此赔罪。”

      向来欢脱娇憨的面庞此刻惴惴不安,微红的面庞血色一点一点褪去。

      柳依棠低着头。

      “即是家宴,少了你一份吃食便去与妹妹计较,你便是这样当柳家的嫡长女吗?”衡阳侯冷哼一声,刚毅的面上挂着浓浓的不满。

      瞧,他这位好父亲永远也不会关注事情始末。

      心里头只有他的好表妹和她生下的庶女才是心头的宝贝疙瘩。

      孟姨娘一手将衣袖往上挑了些,一面剥着葡萄一面说道:“老爷,快别气坏了自个儿。大小姐年岁到底浅些,处事有些不公和不周到之处也是人之常情。”

      “谁还不是从一知半解慢慢历练出来的。”

      美人在侧,妖妖娆娆抚平他心头燥意。

      一番话将柳依棠指摘了个干净,听着是为灵若好,可处处都在言明她处事不周。

      灵若闻言不卑不亢从椅子上起身,一双明眸不躲不避看向坐在一起极其近的三人,声音缓缓道:“父亲这话冤枉灵若了,我和依棠都是一家人,何来埋怨不埋怨,又何来原谅与否,莫要让有心人生分我二人姐妹情分。”

      既然柳依棠想要演姊妹情深,那她便成全。

      她素来温婉的眉眼此刻低垂,一绺青丝和着风从眉梢滑落,模糊了美人眼。

      一袭浅紫月华裙衬的人柔弱,不着粉黛的面色白的几近透明,柳依棠刻意营造的摇摇欲坠可怜模样在一旁显得刻意且滑稽。

      桃红素锦衬的本就明媚的面庞愈发红润几分。

      衡阳侯像是也看了出来,掩饰般的握拳咳嗽一声道:“如此,便好。你孟姨娘也是关心你们姐妹二人。”

      重新坐回那石凳上,看着尚且八岁的简哥儿瘦小如巴掌一般大的小脸上,一双因过于瘦弱显得愈发大的亮人的眼珠子透着怯弱,丝丝害怕不解瞧着这一切。

      他很乖,一身宝蓝色半旧不新的衣裳被洗的袖边泛起毛边,却干净整洁无一丝褶皱。齐姨娘将他养的很好。

      一双白玉箸安静摆在缠丝折枝白瓷碗边,他的目光扫过柳依棠面前的璎珞牛乳还有琳琅满目,真巧雕琢精美的船宴,使劲掩饰的渴望,吞了吞口水后低下头去摆弄衣裳上那素色香囊。

      家主没有发话,他也不敢乱动。

      娘亲在时,齐姨娘便恪守规矩,小心翼翼服侍好侯爷别的事一概不参与,还时不时做些绣活来母亲正院。

      她是娘亲身边的陪嫁丫鬟,主仆一心。

      娘亲去了后,饶是再低调避于人前,也没少被孟氏记恨在心。

      只因,孟氏无子。

      这次家宴,齐姨娘亦如往常般告病,只余简哥儿坐在这。

      时不时抬眼看衡阳侯,眼底孺慕在他完全忽视掉自己后一点一点湮灭。

      他还想和父亲说自己被先生夸了,可以背很多很多诗了,先生已经说了他下月便可学四书五经,往后也会同大哥一般厉害。

      但府上人背后都说姨娘是个病痨子,自己也晦气,父亲不喜欢看见自己。

      个中滋味灵若都懂得。

      她拾起玉箸夹了块芙蓉酥放于简哥儿面前,柔声道:“大厨房新琢磨出的点心,甜而不腻小孩子最喜欢吃了,简哥儿尝尝。”

      说来也好笑,府中要办船宴,她执掌中馈。

      吃食用具一应经她点了头,却无一人告诉她宴饮何时开始。

      “我才不是小孩子了。”简哥儿飞速夹起芙蓉酥往腮帮子里塞,脸颊一侧鼓鼓的,面上还带着些微红。

      大姐姐又好看又温柔,还总是赶走欺负他和姨娘的坏奴才。

      吃完一块芙蓉酥他方才意识到刚才言语不当,唇边还残留着糕点碎屑来不及擦拭连忙道:“谢谢阿姐,这芙蓉酥薄脆香甜简哥儿很喜欢。”

      孟姨娘自诩夫人走后便是府内的女主人,闻言又夹了好些糕点放入柳知简面前瓷碗中,言语亲切,温柔细腻,瞧着便是可亲的长辈。

      “今日船宴,只有自家人,莫拘束。”

      简哥儿照例谢过孟姨娘,只是这会语气生疏,却又礼数周到挑不出错。

      他知道面前的人是坏的,冬天他和姨娘冷的在榻上取暖。

      听到过下头的人说孟姨娘住的院子里头银碳都要不够用了,还往这送什么。

      这对母子少烧点炭又冷不死,耽误了孟姨娘和二小姐是嫌弃活的太舒坦了。

      他不知道活的太舒坦是什么,但再冷再难过,和姨娘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开心的。

      他只咬了一小口孟氏夹的那面点便搁于一旁不再用了。

      孟氏保养的得宜的面庞依旧端着笑。

      而灵若冷眼看着。

      这位姨娘总是当旁人是傻子。

      桌上摆着茉莉花茶汤,梅子酸汤,灵若要了一盏清茶。

      太平猴魁的初芽用雪水融后甘而又回甜。

      让心不至于被那些甜甜的东西蒙蔽了。

      柳柏舟频频往这处张望,但灵若偏不将眼神分与他,即使他不是有意的,但她心头还是钝钝的难受。

      有人坐在这其乐融融,娇俏着说着好话,哄的衡阳侯饮了酒闷红着脸开怀大笑。也有人在其中左右为难,柳柏舟时不时用担忧的眼神看向这边,另一边也顺着柳依棠的娇俏撒娇无奈着笑。

      她本没有逼着他做选择,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灵若咽下那清茶,目光在上下飘浮的茶梗上徘徊。
      较之点茶,她更喜直接泡茶,这样可以看见那绿油油的叶片子如无根浮萍上下盏中飘浮,正如她自己。

      夜色如墨,月光渐渐倾泻。

      时候不早了,简哥儿半柱香前告退。

      毕竟他人小,明日里还有课业要做。

      而灵若倒是没有这样的由头,看着简哥儿走后对面洋溢着笑意的四人。

      只觉羊角宫灯暖黄色的光照的人格外刺眼。

      看着湖水上边月已垂至湖中,她在这如坐针毡正想开口借身体疲惫先回了去衡阳侯却说了个消息。

      今日无风也无雨却如降下晴天霹雳。

      她至今记得他父亲,儿时也宠溺过她的父亲摸着下颔蓄着短髯道:“今日宴饮,府上人皆在此。本侯深思过后决定,抬孟姨娘为妻,择一良日宴饮宾客。”

      “至于称呼,明日起告之阖府。”

      一字一句仿若一块一块重石压在灵若心口,她仿若窒息,拿着茶盏的手指渐渐麻木。

      僵住的眸子转了转,恰好看见孟氏母女眼底掩饰不住,亦是故意流露出的得意。

      灵若动了动唇,未说出话。

      怎会,怎会如此。父亲他明明在迎母亲进门时便发过誓除非继弦,正妻唯有母亲一人。

      像是嫌磨人的刀太钝,孟姨娘佯装浅呼一声,捧着心口连连叫道:“侯爷,妾才疏学浅何德何能...”

      “再说大小姐管家有方,妾怎敢指染中馈之权。”

      “哼”衡阳侯一手拍桌,饮过酒后更经不起激。

      “她敢!家中无嫡母让她代为执掌中馈,如今有了侯夫人还想握着管家权,此为不忠不孝,本侯说你配的便配的。”柳家家主那张熟悉的面庞在灵若眼中渐渐变的陌生。

      不忠不孝,她在一旁默默念着此话。

      本朝重孝,如此大的一顶帽子压下来若被他人知晓她日后不会好过。

      父亲他,有想过自己吗?

      “爹,你吃酒吃多了,灵若她向来懂事,最是守规矩不过。满盛京再也寻不出这样像妹妹这般知礼仪的闺秀了。她去岁那年皇后娘娘还亲口夸赞过的,你忘了?”

      皇后,闻此言,衡阳侯眼底渐渐有了几丝清明。

      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重太过了,但在孩子面前,他可是侯爷,拉不下脸来。

      看着灵若站于一旁,倔强着脸不肯低头。

      如她母亲一般。

      天仙般的人物总让他觉得一身皮囊皆是臭的,配不上镇国公府的小姐。

      灵若的娘亲刘心然正是镇国公府嫡出一脉唯一小姐,本来他是高攀不起的。

      自卑心作祟,婚后龃龉,十余年他也不曾向刘心然低头。

      反倒是温柔小意,处处依着他的表妹更得他心。

      表妹诞下的孩儿依棠古灵精怪,娇俏可爱向来知道疼他这位父亲。

      思绪良多,他等着灵若低头并说出交上管家之权的话。

      未料,风霜雨雪也不能令那弱女子折腰。

      灵若红着眼,强撑着一手捏紧作拳状,浑身颤抖问道:“父亲,你可还记得你当年在外祖家下的誓?”

      又是镇国公府,他这前半辈子就是被镇国公府压着喘不过气来。

      本以为娶了刘心然日子会如神仙眷侣般,未料上朝公事,同僚皆只知他是镇国公府的乘龙快婿,不知他也袭爵。

      镇国公府,世代戎马,一门双将。

      但又如何,该/死的不是都死/光了吗!

      为何还要旧事重提。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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