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颜殇》似梦迷离

47、梅香

　　闲来无事，我打算去素清居看看襄芸，有些日子没见了，不知她过得可好。受伤期间，听小蔓说，襄芸来看望过几次，可自从伤愈之后，她便再没有在兰苑出现过，她本就是个淡雅随意之人，不喜锋芒太露，我想，定是父王那道旨意拦住了她。
　　想想在这后宫里，宫女嫔妃不计其数，每个人都各怀心思，扬起的却是同一张脸，说出的话似事先备好的一样，也唯有襄芸能让我感觉舒心。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知音，因为我与她皆是真性情之人，思及此，我犹豫了，经历了那么多，今日之尓一早已非昔日之尓一，不知她是否习惯得了我的改变？
　　刚刚踏进素清居里，一股梅香扑鼻而来，倒应了“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的意境，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竟忘了如今已是冬日，一直都觉得冷，只道是心中郁结，不想连天也变冷了。随即一抹舒心的笑取代了那抹苦笑，因为襄芸的声音传来了，“尔一，没想到你竟来了，今早起来我便看见有蜘蛛在门前吐丝，心中就纳闷着，会有谁想得起我，光顾我素清居，正这么想着，你就来了。”她笑道，然后拉起我的手，将我扶至里间。
　　“尔一是许久未能与襄芸谈心了，这宫中尔一能找的也只有襄芸，襄芸不来兰苑，那尔一便只有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假意埋怨道。
　　“可不要生我的气呀，尔一，在宫中，襄芸是什么身份地位尔一最是清楚，对于一些大王亲自提过的园子，又岂是襄芸敢随便踏足的？”襄芸拉住我，生怕我真生气，不停地解释，声音里满是委屈。
　　“傻瓜，我又岂会生你的气，与你开玩笑呢。”我笑道。
　　“好你个尔一，一段时日不见，竟变的这般油滑了。”襄芸一阵娇笑。
　　“对了，刚才我一进素清居便闻到一阵梅香，没想到你这儿竟种有梅树。”我想起刚刚那阵香味，遂开口问道。
　　隐约听到襄芸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初入宫的时候正值冬天，不知为何，那一年天寒地冻，比这个冬天还要冷，从来不下雪的灵国竟隐约泛着白色，大王见我与柳妃——也就是你的母妃长得有几分相似，对我格外怜爱，却因此招来王后和其他妃嫔的嫉恨，许是我运气好，多次避过险境，却也看清了宫闱里的明争暗斗，心中也清楚大王并非真心待我，只因我容颜与柳妃相似才另眼相待，再加上我的性情本不适合宫中生活，遂向大王请辞离宫，大王一怒之下将我迁到了这素清居，无意中，我发现了这墙角竟有梅树，人人都盼冬日暗香浮动，又有几人想到这梅是越冷越香，穷尽一生却选择在最冷的时候展露芬芳——”
　　没想到单单一株梅树竟令襄芸想了这么多，她的事早在我与她初次相识时她便告知与我，当时只觉母亲可怜，而她却更可悲。如今，听她这席话，虽说的是寒梅，可是我分明听到了她内心的孤独与清冷，仔细想来，她与那寒梅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孤独而绝望。
　　一时间，我竟不知该如何安慰襄芸，从内心来讲，我认同了襄芸的观点，闻着梅香，襄芸想到了她自己的悲哀，同样的，我也想到了我的悲哀。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自己就似那株梅树一样，生在墙角，清冷也好，孤独也罢，哪怕是孤芳自赏也与人无尤，只默默地为懂得欣赏自己的人吐露芬芳。
　　“对不起，尔一，许是如今时值冬日，再闻到那梅香，有些触景伤情了，可别影响了你才是。”她握着我的手，怜惜道：“我虽不知道当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我知道你的心一定很痛，我也无意揭露你的伤口，我只想让你知道那些都过去了，伤你的人也不重要了，因为不值得！要你忘记一切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一定要打开心扉，让里面的人出来，让外面的人也可以进得去。”
　　“谢谢你，襄芸，我既能踏出兰苑，便是好了，哪里的伤都好了。”
　　“我听闻你近日与虞王进展的不错，但我知道宫中传言十有九假，亦了解尔一你的性子——”襄芸将这满是疑问的一句话抛给了我。
　　“襄芸，什么都瞒不过你，可是这一次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心里的苦和痛这偌大的王宫只有你一人能懂，倘若日后尔一不再是尔一了，你可还愿意当尔一是知己朋友？”
　　刚说完，襄芸便一把抱住我，语带哽咽，“在襄芸心中，尔一永远都是尔一。”
　　我知道襄芸听懂了我的话，宫里的其他人都道是芸妃软弱，任人欺凌，躲在素清居不见众人，只有我知道，襄芸是聪明的，她懂得该进则进，该退则退，更懂得掩饰锋芒，独善其身。
　　“五日后，父王会为我的伤愈而大摆席宴，届时襄芸你可一定要来。”我想起这才是我今日来此的目的，两个兴趣有些相投的女人聚在一起总是会有太多的感伤，差点就忘了此番的目的。
　　“难得大王重新宠爱于你，可喜可贺，到时襄芸一定准时到。”
　　与襄芸又闲话了一阵，便打算回兰苑了，走至门口，又闻到那阵梅香，终是忍不住开口：“襄芸，我甚是喜欢这股梅香，可否相赠一枝于我？”
　　“你喜欢尽管去取便是，只是，一枝？存活得了吗？”
　　“梅树生命力极强，只需取其枝丫，插于土中，稍加照料便能存活。”之所以要了一枝梅树枝丫，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觉得这梅树的生命力让我惊叹，突生好感。
　　天气越是寒冷，它越是充满生机，大多数的花木皆已受不了寒冷而凋零，而它芳华正茂，任人冷落践踏，它照样展露风华，傲视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