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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道门净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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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古镇,沧桑浓郁,青石板路径间摇曳的青草娓娓叙来便是一段悠悠旧事。天重日隐,翠浓云低,偶有羽湿低飞的鸟儿轻啼,轻烟般淡淡散入山雨欲来的静寂。
这不是她第一次出任务。虽说祝氏以捉鬼降妖著称,她上头又有两个自小便头顶天才光环的姐姐光芒四射地彰显祝氏本家的优良血统,但她就是不成器,大姐二姐八岁时便能单独出任务,她已经十岁了,遇到鬼怪不是忘了口诀,就是使错祝氏巫术入门剑法,捉鬼降妖不成反倒险些戳伤自己。
幸好!她看眼身旁的高大身影,有从小就待她极为亲厚的大哥陪着,不安的心情稍稍平复。这才注意到她只顾着出神,在小店门前站的久了,已引起店主注意,过来招呼她了。
这种小店在水乡古镇随处可见,多卖些极具地方特色的小饰品,极受女孩子喜爱。这家店面可能以前就是间杂货铺,年代久些,构造布置古韵朴质,却在陈木柜台一角摆了盆兰草,绿意盈趣。卖的小东西更加与众不同,竟都是些拇指大小的木制品,有敲鼓的小猫、蜷卧的加菲、笑眯眯的小叮当……精细讨喜,一个挨一个细细摆在柜台后的货架上,或喜或笑或悲或泣。
虽同是木制品,旁边矮柜中的小东西明显恐怖许多。净是些女孩子见了纷纷尖叫跳脚的蜘蛛、蟑螂等等,品种繁多,密密摆了一柜有余,多出的被店主随意堆在地上。
大哥见她立着不动,只静静看着店中木制品,想她到底小孩心性,遂笑言道:“喜欢的话就进去看看,要有中意的,只管跟我说。”
她闻言喜上眉梢,虽知不对,但难敌孩童天性,蹦跳着进到店里,一个挨一个拿起小巧玲珑的木制品细细赏玩,又一个挨一个小心摆回原位,然后才去看余下其他。
刚把米妮放回原处,手边忽然游过一道花色,好像是条蛇?待她细看,却又没了。奇怪的感觉再度萦上心头,她勉强压下,挪了位置打算继续赏玩,忽觉脚面一痛,低头去看,竟是条花色小蛇。
不待她作出反应,大哥已疾风般奔来,劈手捏住花蛇七寸,微松口气:“还好,这蛇特别,它的血刚好能解它的毒。”
手上用力正要捏死它取血,却被她拉住:“大哥……它只是自保,是我不小心踩到它,你饶它一命吧。”
大哥无奈,依言取了点蛇血便将它放生。稍歇片刻,两人正要离开小店,一碧衫女子迎面走来,手中晃悠悠的,正是方才那条花蛇的蛇皮!“两位可能不知道,要彻底解了蛇毒,需用蛇皮绑缚伤处十二小时。”
碧衫女子来得快走得急,不等他们拒绝就兀自帮她系好伤处,转身走了。她与大哥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大哥喃喃自语:“奇怪,她与它分明同类……”
当时她不明白大哥意思,很久以后才隐约猜道: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她与大哥当时俱有一劫,只是,阿碧帮忙应了她的,大哥却……
“怎么哭了?”有人疑惑,帮她拭去落在梦中的泪珠。祝十五静了静,缓缓睁开眼:“做了个梦。”
“噩梦?”
“不记得了。”
祝初一“啪”地合上书,脸色有些难看:“既然醒了……”
“你——还在生我气?”祝十五期期艾艾。
早饭后逃命般离了有间客栈,祝十五止不住后怕,痛定思痛,决定将书生这一物种与姜汤药汁药丸列到一处,从此能避则避,不能避创造条件也要避。
只是祝初一好像被她气到了,坐在马车里好久了依然眉头紧锁。祝十五逃避般假寐,谁知竟真的睡着了。难道,他的气还没消?
祝初一摇摇头:“不至于。不过是你睡得太熟,错过了午饭。饿吗?”
“有点口渴。”
递给她水囊,祝初一单手支腮看祝十五仰首牛饮,不由失笑:“慢些,别呛了。”又递来她喜欢的点心:“多少吃些,睡觉也要有力气才成。”
祝十五不满:“说的好像我吃饭就为了睡觉一样。”
祝初一笑笑,漫不经心转了话题:“跟我出来,挺无聊吧?”
“哪有!”
“真的?”
“当然!不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跟你出来这一趟,我连书都不用读了。你别看我老睡觉,我、你也知道我不常出门,我表面虽然是在睡觉,其实,其实我是在保存体力呢!”
见祝初一似笑非笑,祝十五难得脸红了一下下,清清嗓子,她看向车内角落堆的厚厚一摞书:“再说,车上不是有这么多书嘛,看累了风景,我还可以看书呀!”
哗啦!祝初一矮矮堆在桌边方便随时取看的几本书散落一地。
“不关我事!”是马车突然停下……
“我知道。”祝初一安抚地笑笑,掀了车帘站到车夫身侧,冷冷一笑:“怎么,跟了一路,舍得现身了?”
祝十五连忙探出头,原来是个道士打扮的男子拦在了马车前面。
灰扑扑的道袍已看不出本来颜色,包包头,背把剑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不细看的话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错觉。此时男子正尴尬地笑:“小兄弟,对不住,在下——”眼神忽转,身形倏地拔高,箭一般攻向马车。
祝初一早暗中戒备防他突然出手,见他攻来,冷冷迎上去,手下毫不留情。直堵得男子哇哇大叫:“不、不是,小兄弟,误会!真误会了!我打的不是你。”
“不巧,我打的却是你。”
“你——唉!小兄弟,小兄弟,先停手,先停手成不成?你听我说啊!”男子口中嚷嚷,已停了攻势,只全神应付祝初一。左支右绌,有些狼狈,招式却十分精妙。
祝初一眼神更冷,口中却道:“好,我数三声,你我同时收手!一、二、三——”
话音落,两人果然同时停手。飞身回到车上,祝初一有意无意挡在祝十五身前,凝神防备:“且听听你说些什么。”
扫眼祝十五,男子略有些不自在:“小兄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免了,”祝初一硬声驳回, “焉知你不是调虎离山?”
男子闻言一窒,思及是自己鲁莽,讪讪抱拳:“无量寿佛!贫道乃清风门弟子,道号净一,这厢有礼了。方才……那是误会,还望小兄弟见谅则个……”
祝十五登时喷笑,见祝初一与净一同时瞪她,下意识捂住嘴,却仍有笑意透过溜动眼眸和指缝漏出:这个净一道士,真是不伦不类!若不是他刚刚展示过正宗道术,她都要以为他是偷了哪个可怜道士的道袍的小贼!
净一甫出师门下山历练,虽不通人情世故,却也知道祝十五是在笑他,气恼地瞪她一眼,看向他眼中“惨遭蒙蔽”的小兄弟:“小兄弟似是我道门中人,不知如何称呼?”
“相逢何必曾相识。”
祝初一随口盗用从祝十三那里听来的话,淡淡将净一堵回。
“相逢何必曾相识……”净一低声喃喃,心中一动,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恨不得立时入定,好好体味这句话。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小兄弟果然道术精深,净一受益匪浅。”话应该这么说吧?“小兄弟既有如此修为,应不难看出这位姑娘灵息不稳,隐有波动,似是邪物入体所致。依在下愚见,速速逼退邪物方为上策,否则,性命堪忧呀!”
她错了!这个净一哪是小贼,分明一满口昏话的算命骗子!有初一在,邪物想近她的身,哪有机会!
祝十五同情而期待地看着说完假话居然还敢装出悲天悯人姿态的骗子净一,生怕错过他被初一挥挥衣袖扫飞出去的画面。呼呼,以前只是听说,这还是她第一次有缘亲眼见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