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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臭包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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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灯火辉煌的烤肉店渐渐坐满了客人。
店里的一个角落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是个年轻男声,笑声很清爽,并不令人讨厌,店里的人纷纷回头看过去,那边却刚好被一架子艺术盆栽遮挡,他们就又都收回目光,很快把这事忘了。
何澜扑在旁边的椅背上笑了一会儿,察觉到对面的凌途锡不对,抬头一看,见他满脸通红,整个人快要冒烟了。
他连忙坐直身体,举起三根手指:“警察叔叔,我胡说的,您的雄风无人能及!是我在下面,绝对是我!”
凌途锡的面皮抽了抽,这回更是红的发紫了。
满脑子都是那一地的小雨伞,这坎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他艰难地说:“你那时候,心脏病,怎么那么胡闹?”
何澜偏头看着他,快速在心里寻找说辞。
却又听他说:“你是故意的吧?给我下药了?不然,那种时候……再怎么也不可能完全没意识。”
多年的心结倾吐而出,凌途锡又有点后悔,就故作镇定地吃起东西,头几乎贴到桌面上,眼皮都不敢抬。
臭包子!
何澜咬了咬嘴唇,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首先声明,你的指控我不承认哈!我单纯问问,如果我真下了药的话,你生气吗?”
“当然生气!但我们警察办事讲证据。”见何澜还在笑,他叹了口气,“你怎么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何澜看着他尴尬又颓丧的样子,眼底闪动着别人看不懂的光芒,淡淡解释:“我那会儿病的没那么严重。”
凌途锡像是坐实了什么,用力点了点头:“难怪!”
他的目光在他脸上打量片刻,缓缓移到他的白色高领毛衣上,注意到领口蹭上了些黑色,就探身上手帮他掸。
何澜一惊,一把握住他的两根手指:“干吗?”
“脏了,是摔倒时候弄的吧?帮你掸掸。”
“试了,掸不掉,也不知道粘到了什么,没关系,回去让龙阿姨帮洗,她肯定有办法。”何澜笑着推开他的手,趁机转移话题,“唉,流年不利!今天真不该出门,还好没遇到你说的那个嫌疑人,不然他说不定连我一起宰了!”
“运气确实差了点,不过约会嘛。”凌途锡掏出手机翻到本地新闻,举起来给他看,“看,又上头条了!”
何澜瞥了眼新闻标题,刚喝进去的果汁差点喷出来,接过去看那些照片,时不时还对照片里的自己评头论足一番。
看他笑盈盈心情很好似的,凌途锡边吃东西边问:“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说起这个,何澜的好心情又似乎没了,叹了口气,撑着下巴看他。
“唉,你也不是不知道,联姻啊,哪有兴趣办婚礼?”
凌途锡笑了一下:“这不好吧?我看顾小姐挺喜欢你的。”
“也不能因为她喜欢我我就跟她上床吧?”何澜把他的杯子倒满果汁,“上床这种事,总得两情相悦吧?”
你给我下药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凌途锡在心里骂了句双标,不过那件事也怪自己警惕心不强。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何澜扬了扬眉毛,眼底全是戏谑:“我说,凌警官,要是我没结婚的话,你能跟我处朋友不?”
凌途锡呆住了,旋即垂下眼。
重新相遇后,他努力用理智、道德、责任等虚无的东西把心包裹起来,一层又一层,笨拙又固执,可他的假设像一支利箭,轻松穿透了那些他认为牢不可摧的铠甲,穿透心脏,直击灵魂。
作为有着敏锐直觉的警察,当年,他第一时间怀疑自己被下药了。
事后为什么不立刻去做血检,为什么不利用职权将他扣留,而是自己默默咽下这口气,自己用来安抚自己的那些拙劣的理由真的站得住脚吗?
好像,他的本能并不排斥自己跟这样一个对胃口的人做丨爱,也可能自己在这方面有天生的钝感力,又或许……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人家如今结婚了,他不能一错再错。
他感觉到对面人目光的火热,他在这样的目光中无所遁形,他的理智告诉自己应该立刻离开这里,于是一抬头,却见到他刚好活动着腰身站起来,揉着肚子。
“吃饱啦,撤!”
他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吧?
只是个假设,永远不会实现的假设,他已经结婚了,是联姻,反悔的话会让两个家族地动山摇,他作为家族继承人,不可能做这样的蠢事。
既然如此,那就当没听见好了。
他尽量从容地起身,微笑:“我埋单。”
何澜伸了个懒腰,挤出一个长长的“行”字。
外面天已经黑了,无数路灯和霓虹灯之间,几颗孤零零的星星慵懒地闪动着。
何澜用力吸了一下清新的空气,问凌途锡:“凌警官,去哪啊?”
凌途锡为他打开车门:“先送你回家,然后回队里。”
何澜诧异:“你今天不是下班了吗?”
“有案子呢,哪还分得了上班下班?”凌途锡把他推上车,绕到驾驶位坐好,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回家太远了,队里凑合一晚。”
何澜皱了皱眉,在他发动车子的时候,转头往旁边的灯火辉煌中看了一眼,果然在不远处的一栋高楼上看到了熟悉的LOGO。
“去那边。”他指了指,“开个房间好好睡一晚。”
凌途锡看到楼体高处的LOGO,直接拒绝:“别了吧,这一觉睡的成本也太高了。”
白橡酒店,据说最便宜的单人房一晚九百,最贵的套房高达三万二,就这,还敢还标榜自己档位多,价格亲民。
“没事啦,不花钱。”何澜翘着嘴角,“咱们自己家的生意,刷脸就行。”
凌途锡:“……”
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不去了,换地方睡不着。”
何澜侧头看他,凌途锡也看回去,昏黄的路灯光穿过风挡玻璃更暗了几分,两个人的轮廓显得格外深刻,目光清亮而深邃。
他忽然狡黠一笑:“我今晚不回家,就住白橡,送我过去吧!”
凌途锡一噎,没好气地踩下油门。
街景化作流光在车身上掠过,他们落入光怪陆离的海。
“凌警官,你怕了?。”
“嗯,怕了。”
“你就不想洗个澡吗?”
凌途锡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起袖子闻了闻:“我臭了?”
何澜泼脏水:“都腌入味儿了!”
凌途锡想到了刑侦队那几个活烟囱,估计自己是被他们熏得挺臭的,再说,的确两天没洗澡了。
“白橡到公安局顺路,有事再过去也来得及,你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
看他还在犹豫,何澜好笑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担心我占你便宜,大不了这次开两间房。”
凌途锡妥协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答应的话显得矫情。
自家的产业就是好办事,大堂经理一眼认出何澜,小跑着上来迎接。
何澜低调地要了两间单人商务房,等凌途锡进了房间,他听到他反锁了房门。
他笑着咬了咬下唇,转身按了向下的电梯。
趁着电梯里没人,他拉下毛衣的高领对着电梯轿厢的镜面照,看到脖子上被勒出的血印子已经变成了黑紫色。
试着用手指碰了碰,钻心的疼。
他倒吸一口冷气,无声地骂了句“王八蛋”,然后掏出电话:“雅久,来接我一下,白橡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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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祈知道天眼的厉害,从地下停车场离开后,在环球城绕了个圈子又兜回荷田,从另外一侧通道上到顶楼。
一直躲到楼下的警察收队离开,才变了个装,大摇大摆下楼。
跟这座城市所有踩点下班的社畜一样,他扫开一辆共享单车,慢悠悠骑在拥堵的马路上,然后规规矩矩把车放到还车点,去了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买了几盒自热火锅。
步行穿过几条街道,接近一片楼宇时,天已经黑了,藏青色天幕下林立的高楼仿佛怪兽的獠牙,没有一丝光亮和生气。
这是一片烂尾楼,楼盖好了,小区也种上树了,房屋装修进度过半,开发商却进去了,目前正在打官司,政府不愿接管,也找不到接盘侠,属于三不管地带。
对阿祈来说,是个不错的落脚点。
他走到最偏僻的那栋,撩起耳边的长发仰头看,四层的窗户中透出苍白的照明。
这个窗口正对着一大片景观湖,湖的对面是山,他并不担心被人发现,而且就算被人发现,也只会以为是提前入住烂尾楼的业主,毕竟这里烂尾了很久,有不少拆迁户扛不住房租压力,干脆搬进来了,再怎么说也是能遮风挡雨的房子,没有水电而已。
他扯下大波浪假发,快步上楼,轻手轻脚走进没有大门的房子,来到有灯光的房间。
一个男人正盘膝坐在地上,背对着他看窗外湖面上倒映的微光。
“爸爸。”
男人回过头,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自下而上照射的灯光把他的脸照得像是被刀削出来的:“小声点,别吵醒我的乖女儿,她刚睡。”
阿祈扭头看了眼旁边黑洞洞的房间,赶忙点头。
男人起身往外走,阿祈赶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去往湖边,踩着未打理好的杂草,步幅悠闲,像是在散步。
“见到了吗?”
“见到了。”
“怎么说?”
“他不肯跟我走。”
男人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时,习惯于绷紧的脸上闪出一丝冷酷。
他审视着阿祈,疑惑地问:“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阿祈不敢跟他对视,低下头:“爸爸,他身边多了个忍者,我们交手了,势均力敌。”
男人从他身上收回视线,抱胸看向远方,嘴角勾勒出“有趣”的微笑,在晦暗的天光下显得极为阴森。
周围死一样的沉寂,城市的喧嚣传不到这里,只偶尔从草丛中钻出一两声虫鸣。
阿祈紧张的手心冒汗,壮着胆子:“爸爸,这边的警察跟您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他们变得很厉害,要不您先回去,这样我即便失手也不会连累到您。”
“怎么?你失手我就回不去了?”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当然有办法回去!只是,可能会比较麻烦……”
男人抬手打断他的辩解,转过身来,和蔼可亲地拍拍他的肩膀:“再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你不行的话,就换别人去办。”
阿祈吞下恐惧的口水,偷偷望了一眼他那张比自己成熟不了太多的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位在暗影世界中称霸一方的枭雄,遭到珍视的人背叛,真的会亲自追杀到全世界。
他早说过这话,而且,他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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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东郊别墅还亮着灯,门厅挂着两盏复古白色风灯,客厅的所有软装都换成了白色,正对大门的位置多了个小型祭坛,摆着何威宇死气沉沉的照片。
“轻点,哎呀!雅久你这小八嘎!”何澜又抓床单又蹬腿儿,鬼哭狼嚎的。
他保养得好,连脖子上的皮肤都很白嫩,被绳子反复勒紧摩擦,又被粗糙的毛衣领子硬生生蹭了一下午,除了有几处明显的破皮,还有淤血点和肿起来的血道子,好好的脖子乱七八糟的,有点可怕。
但他坚持不去医院,并警告雅久,不可以把下午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何肆年。
雅久是懂规矩的,赶忙应承了,就是还不太习惯帮人处理伤口,有点笨手笨脚。
他一边给何澜擦消肿化瘀的药,一边自责:“都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澜少爷!”
何澜的脖子扭成奇葩的角度,后背疼出来的冷汗都快把丝质睡衣浸透了,额头抵着枕头无能狂怒:“那你倒是切腹啊!”
一偏头,正看到龙阿姨拿着纱布进来,眼圈红红的,于是把叫骂声硬给憋了回去。
龙阿姨大概是这个家里最关心他的人了,他不该让她那么担心。
于是,在她的注视下,他闷不吭声地任由雅久上药,等药吸收的差不多,两人合力用绷带在他脖子上缠了几圈,动作加了万分小心,还是让他疼的心突突直跳。
之后,像是终于熬过了一场大劫,他架着膀子把龙阿姨打发走了。
门一关,整个人瘫在床上,换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雅久小心翼翼看着雇主的脸色,发现他好像没有真的责怪自己的意思,看来切腹那事就是说说而已,顿时松了口气。
“澜少爷,那个人是您的仇人吗?”
“算是。”
“他……想杀您?”
“你觉得呢?”
“雅久觉得……可能……”雅久打量着何澜的小身板,勇敢下了结论,“他如果想杀您的话,可能雅久就没机会救到您了!”
何澜看了他一眼,又懒洋洋把目光挪开了。
这让雅久反省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双手有点紧张地交叠在一起,人也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窗户边。
不料,他又重新看过来了,目光冷的像是夹着冰,让这名见惯了“大场面”的社团骨干脊背发凉。
“雅久,搞点武器。”
雅久“刷”地变出一把锋利的黑色金属薄片,像抓扑克牌一样展示给他看,得意:“雅久身上常备武器!”
“傻子吧?你那破玩意除了切燃气管道还有什么用?”何澜狠狠瞪了他一眼,“我说热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