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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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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常,不过相见不若以往频繁,离言在玉席上靠着,取一颗杨梅含入口中,还是烦躁至极。
已有六日不曾和书成相见,未免相隔时间太长。可书成有那样多的事情要做。离言告诉自己耗过三个月。再过三个月,一切会好转。
于是又过了三个月,枫叶红,百花落,秋末的一个深夜,离静颜诞下了一个男婴,取名锦君和。
锦书成抱着孩子来找离言,眉目间洋溢着初为人父的喜悦。离言看着孩子稚嫩的面容,四分像书成两分像静颜,还有四分竟像他。恍惚间觉得别扭,回神正听见书成吞吐着劝他成家。
先前的任何想法不复存在,只剩下抑制不住的怒火,一路燎到额上,阵阵眩晕袭来,离言几乎想
要挥拳。
这么多年的坚持,这么多年的依靠,这么多年的深爱……一并被送回的滋味不好受。离言死死盯
着锦书成,怒极反笑。
“锦书成,你不过是觉得我离言这样不成家未免太不成体统罢了。”
锦书成一愣,低声辩驳着:“我只是觉得你这样会寂寞……”
“我有什么好寂寞的?”离言坐在椅上,嘲讽之情溢于言表:“我有下人,有丫鬟,有父有母,
还有兄弟姊妹,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会寂寞?”
锦书成被驳得哑口无言,把孩子拥在怀里,脸上一阵阵烧红。
离言又心软了——对着所爱之人,应该没几个人能狠得下心来。他埋下头,视线放在手上。
他的手总是冰凉,又不愿拿手炉,在冬天,连手背都冻得发紫。书成总会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
里,让他每个指尖都染上他的温度。两只手轮换着,直至青紫褪去。
这样的事情常有,所以才会越陷越深吧?离言握紧双手,他从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却还是心甘情
愿沉沦,只因为这样不求回报的体贴太动人,以至于让他不惜任何代价,飞蛾扑火般迎面撞进
去。
肃杀的寒风碾过,锦书成清醒了些,他是明白的,他明白离言的感情浓烈炽热,这样的爱让他隐
隐生出几分心虚来。他终须承认自己爱得没有离言深,所以他总是希望离言也不要爱得那么深。
他直到离言与他再这般纠缠下去,两人势必都会万劫不复。他已嗅到危险欲来的征兆,他的理智
告诉他要制止……
“离言,成家并无不妥,相反,这应该算是最好不过的选择。”锦书成见怀中孩子睡着,声音轻
了些,“你总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离言声音也极轻,但那样汹涌的情感几乎要扯开那层声音蹦跳出来,“明白你锦
书成巴不得我今日就提亲,最好明日便成亲,待明年夏末便得子,然后就与你再无瓜葛?”
离言双目赤红,语调却还是那么轻飘飘的,丝缕消散在风中,“锦书成,你就是怕我罢了,你心
虚了对不对?你是不是觉得只有我也成亲了你才心安理得?锦书成,你个懦夫,胆小鬼!”
锦书成脸色一变,离言知道自己猜对了,笑得格外温柔:“不就是成亲吗?锦书成,我离言若想
成亲有何难?但我偏就不!我要让你内疚一辈子!”
说着,离言便转身出了房,锦书成依旧愣怔着,只觉得离言转身离去得无比决绝,甚至有绝望的
意味……
梵唱声声入耳,银剪格外秀气玲珑,与他所想象的模样出入极大。凉意滑过头皮,檀香浓郁起
来。
离言生来偏执,与其要他拥抱他人,倒不如剃度来得干脆。情算得了什么?一把银剪,终事断了
相思恨满地。
锦书成来时离言已去,一地的青丝,还有自己曾送给离言束发的丝带。他呼吸颤抖,抬手取过银
剪绞下一束发,再从地上挑出一束用丝带绑在一起,放入怀中,转身步出寺庙。
佛像后是一袭灰色僧袍的离言,淡漠地垂下眼,往后殿走去。
同年初冬,匈奴来犯,锦书成任大将军,带兵远征,不过三日,雪落满长安。
有寺中青灯亮了一夜,直至夜向晨时才悠悠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