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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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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昭仪来势汹汹,柳轻宁以为她无事找事。
自当不予理会,当做没听见加快脚下步伐自顾自往前走。
此时兰昭仪吃了瘪,哪里肯就此放过她。
三两疾步跑上去,自身后抓住柳轻宁手腕,清眸中愤怒涌出,欲生生将柳轻宁淹没,她怒道:“本宫侍奉陛下三年都没见过家人,你连陛下的面都没见过,你凭什么!”
娇怒声声入耳,兰昭仪心口被愤懑填满。
她嗓音不大,可宫道上一贯宁静,这小小的怒意恰被还未离开的宫嫔听得清清楚楚。
众人纷纷驻足侧目,嘴里念念有词。
柳轻宁扫了一圈,发觉众人都在看着她,心下尴尬不愿将此事闹大。
手被兰昭仪握着泛起青白指印,指甲陷入肉里挤出痛楚,柳轻宁皱了皱眉用力一甩,将手从中解救出来。
“兰昭仪,请自重。”
柳轻宁自是不愿与她争执,说罢转身欲走。
兰昭仪却不依不饶,绕身上前挡住柳轻宁去路。
双眼怒目圆睁瞪着柳轻宁,她怒道:“本宫见不着亲人,你也休想!今日我便去陛下跟前,让陛下收了你出宫的特令。”
柳轻宁一听当即不高兴了。
又想到兰昭仪能见到陛下,自己可见不到。
万一惹怒了她真去皇上面前乱讲,自己就出不了宫了。
柳轻宁强行压下心中怒意,脸上挂起浅笑,努力维持面上和善:“陛下大概是看父亲监国辛苦,才允了此事的。”
柳轻宁刚说完这话,周遭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话简直踩了兰昭仪的痛点。
兰昭仪因为没有家族倚仗,这后宫里多少人明里暗里看不起她。
所以她最忌讳别人拿着家族父母说话。
兰昭仪此时怒气上涌,眼中恨意欲将柳轻宁当场凌迟。
她呵斥道:“你这是看不起本宫吗?!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有个出身好的父亲,哪天陛下算起账来,我看你们柳家还能得意多久!”
柳轻宁支支吾吾,连忙摆手解释。
“你误会了,我没有……”
兰昭仪更加生气:“没有?你话都说出口了还说没有!”
面对兰昭仪的步步紧逼,柳轻宁手忙脚乱步步退后。
想到自己初入宫闱,她可不想招惹这位祖宗。
兰昭仪盯着柳轻宁,将嫉妒,不满都写在脸上。
她呵斥威胁道:“柳轻宁,你最好给本宫收起你那狐媚妖术!胆敢去陛下面前献媚本宫就撕了你这张脸!”
她厉声威胁,却不知柳轻宁恰好又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想到两人本是平起平坐,柳轻宁本也不必在她面前伏低做小。
她放才忍了几句受她几句就罢了,哪料兰昭仪不依不饶,说话愈发难听。
柳轻宁大小姐脾气上来,不愿再忍:“你才妖孽!本宫要做什么何须你同意!你有什么资格管本宫!”
两人越闹越大,却是谁也不肯让着谁。
周遭嫔妃驻足看戏,各自眼神流转在旁指指点点。
一时间凤仪殿外的大门口生生上演了一出二女打架的戏码。
这时桂芬从凤仪殿出来时恰好看见这一幕,默不作声退回凤仪殿将此事汇报给殿内之人。
与此同时,又见兰昭仪的婢女出声相劝:“娘娘,此事闹大了怕是不好……”
岂料兰昭仪反手甩了她一个耳光:“该死的奴才!本宫教训宫嫔哪有你插嘴的分!”
那婢女脸上霎时泛起红色,留下一道手掌印,接着跪在地上再不敢出声。
柳轻宁嘴角抽了抽,再劝兰昭仪:“这里是凤仪殿,若是坏了规矩贵妃怪罪下来,恐怕你也不好交代。”
兰昭仪冷笑:“你以为你还能倚仗家室多久!你最好一辈子都能这般得意!”
柳轻宁寸土不让:“那就谢娘娘吉言。”
兰昭仪还欲回她几句。
这时,看戏的嫔妃们突然跪下,高呼:“参见贵妃娘娘。”
柳轻宁与兰昭仪听见本能地停止争吵,自觉退到路边为贵妃让出一条路来。
徐贵妃由桂芬搀扶而来,缓缓走到众人之间,额前凤珠随之轻轻摇摆,轻挑凤眼,扫了地上众人一眼,只给了身边的桂芬一个颜色。
桂芬低语一声“是”后上前问罪。
地上众妃低着头无人敢随意出声。
谁知兰昭仪却是从不怕她的,还来个恶人先告状:“贵妃娘娘,柳昭容出言不逊嘲讽臣妾,臣妾不服,方与之起了争执,求娘娘为臣妾做主。”
柳昭容出声辩驳:“贵妃娘娘,此事并非臣妾有意挑起,是兰昭仪先出言羞辱臣妾,臣妾才回了几句,求娘娘明察。”
两人各执一词,众嫔妃低头不语。
一个是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一个有强大的家族傍身。
徐贵妃沉默半刻,各自看向着二人,正好趁此良机,心里有了主意。
“兰昭仪?你可知罪?”
不问原因,直接问罪。
兰昭仪被当众点名后,面上泛起绯红,低头承认此事原委:“是臣妾侍奉陛下多年,思念家人始终不得相见,所以才……”
徐贵妃挺直腰板,高高在上俯视她,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她凭什么?!臣妾不服方与之争执几句,贵妃要罚便罚,但若要臣妾认错,那绝无可能!”
说罢,兰昭仪眼中热泪滚落,轻咬嘴唇,眉眼泛红,我见犹怜。
徐贵妃听完不置一词,只是冷冷道:“你若有她那样的父亲,也可以回去见家人。”
兰昭仪满脸不甘地瞪了一眼柳轻宁后起身告辞。
再看其余人等,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罢了,自是成不了威胁。
徐贵妃心里已有了数,眉间含上一点怒意,故意将在场看热闹的众人斥责一番后,罚了闭门思过和两个月月例。
众人一齐应下离开,看似没有不满。
徐贵妃心里却是最清楚,这些人定会将今日不公尽数算在柳轻宁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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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云笼罩京都大半个月,今日终于见了太阳。
那光从云间漏出来,落在身上时赠上一层金纱,又软又柔,御花园中那青黄腊梅正在斜阳下绽放。
柳轻宁离开凤仪殿后来了御花园,现下闻着一股芳香,忍不住摘了两束。
指尖轻轻沾上一点残雪,冰凉入骨,柔软纯洁。
“枝横碧玉天然瘦,恋破黄金分外香,你何时开始喜欢腊梅了?”身后忽然一个男子出现。
柳轻宁吓得手一抖,腊梅跌落脚边,她刚准备蹲下去捡起时,一个身影三两步停在面前,挡住了视线。
她惊吓之际抬头。
却见一男子身着绣金纹玄色蟒袍,玉带束腰,金冠束发,一身贵气外露,气场内敛。
柳轻宁慌忙之下退后半步行礼。
“秦王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了后宫?”
白承渊停住脚步,并未上前,两人相隔不过三尺。
面前之人脸上并无其他表情,微抿的薄唇吐气如兰,冷眸轻垂打量柳轻宁。柳轻宁低着头不露声色小退半步,将疏离都藏在了行动里。
二人多年未见,虽不曾忘却容颜,可终究分别太久,此时再见,唯有陌生。
一阵微风拂过,白承渊转过身子,只留了个侧面给柳轻宁。
他负手而立,目光看着路边腊梅若有所思:“本王替柳昭元来问候一下你。”
听到是兄长的意思,柳轻宁松了一口气:“我大哥还好吗?”
柳昭元和秦王私交甚笃,他当初入朝为将还是秦王亲自推举的。
“他很担心你。”
低冷嗓音从头顶响起,一股沉香清香从对面传来,柳轻宁心里微微一颤,脸上泛起微红。
“本宫一切安好。”
柳轻宁微低着头并未与之对视。
可即使这样,柳轻宁仍然感到头顶有一道尖锐的目光盯着自己,那扎人的程度堪比刺绣时针头扎手的痛。
她感觉自己再被白承渊用目光凌迟。
一股微风夹着暖阳拂面而过,半冷半热的风把柳轻宁的脸吹得冰凉。
凛冽气息愈发浓烈,淡淡的沉香味道勾起脑海中那些幼时回忆。
白洁干净的雪地里,两个无忧无虑的懵懂少年在雪中玩耍,如今再想起来已经是恍若隔世。
思及此柳轻宁心中乱了一瞬,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尤其精彩。
“没想到本王离京不过半月,再回来时,你已成了皇上的昭容。”
这声音冰冷如雪,比这寒冬腊月的雪还要冷上三分。
可听到他的话时柳轻宁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
她并不想进宫的!想到自己匆匆忙忙入了宫,想到今日在凤仪殿前遭受的辱骂,那些因为自己被责罚的嫔妃肯定是恨上自己了。
如今种种,不过是皇命难违罢了。
她又能如何呢?
两相沉默间,柳轻宁心中酸涩更甚,眼前水雾模糊了视线,可她悄无声息抽了抽鼻子,硬生生把泪水憋了回去。
白承渊稍稍偏头,看向她:“柳将军担心你出事,又不方便进宫,你可有话要本王带给他?”
柳轻宁:“烦请秦王替父兄带话,小妹一切安好,兄长不必替我烦忧,只是天寒地冻,兄长务必照顾好自己,小妹年后便能出宫相见,只求兄长务必照顾好自己。”
“还有吗?”
柳轻宁抽了抽鼻子,闷声摇头。
摇晃间耳边红玉耳坠拍打在雪白脸侧,晶润珠子在阳光下光华夺目。
白承渊的目光停留在柳轻宁侧脸,那一点未去的绯红,勾人含情的眉眼,还有那柔软又亮晶晶的唇……
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变。
还是一碰一哭的软包子。
初春寒冷,微风拂过,白承渊冷得低头捂嘴轻咳一声。
柳轻宁苦笑:“秦王殿下记得照顾好自己,冬日寒冷,莫要着了凉。”
白承渊别过头,低头不小心瞥见柳轻宁耳边的红玉珠子。
那珠子晶莹透亮似血浓艳,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娇嫩,那眼尾的一点红愈发可怜……
她还是那么不懂得掩饰心思,将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白承渊将她脸上的委屈,无奈都尽收眼底。
可眼下实在不适合逗留太久。
白承渊只好在离去时留了一句话:“他日你若有难,可来秦王府找我。”
二人见礼告辞,白承渊负手离去。
柳轻宁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乱成一团。
这宫里的日子太难过了!
她总觉得自己池子里就是那无根的浮萍,随时都会被人清理掉。
“娘娘——昭容娘娘——”
远处传来芷兰的声音又将她唤醒。
未等柳轻宁自己叫她,芷兰已经找来她身后了,又正巧看见秦王远去的身影。
她皱了皱眉头,八卦之心冒出来:“这是秦王殿下?”
柳轻宁点头不语。
芷兰一听眼睛一亮,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笑容。
“娘娘,您刚才和秦王殿下干嘛呢?”
柳轻宁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想歪了,佯装愠怒故意瞪了她一眼:“宫内人多眼杂,我们不过是旧人相逢闲聊几句罢了,不许胡言乱语。”
“哦……”
说着柳轻宁弯下腰去,捡起自己掉落的腊梅。
腊梅上的雪已经没了,倒是水珠沾在花瓣上,在阳光下像珍珠似的圆润。
这花要是扔了可惜。
“回头把这些花拿回去,找个花瓶插上。”
“干嘛要这些掉在地上的?”
柳轻宁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白承渊说过的那句诗,脸上顿时泛起绯红,故作生气道:“小蹄子,让你去就去。”
芷兰小跑跟上,一路在后边追着柳轻宁。
待到了合欢殿时,柳轻宁回到院子里时,看着地上厚厚的积雪,心里来了主意,她蹲下身子,抓起地上一把雪就朝芷兰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