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错》書暢

3、第一回 3

　　李偲正低头思索不得，只听得李斯在席间说道：「诸位师兄弟，荀老师和韩非师兄今早去春申君别馆了，大家请自用膳食。」

　　在坐各位闻说，方才开始进食。学馆设有《周礼》之课，并付诸实施，是以荀子弟子都遵行进食之礼，但凡举筷夹菜、分饭食粥，无不文雅舒缓，非但不言不语，且咀嚼吞食亦无声响，个个跪坐端正，无一顾盼走动，故而室内虽有三十余人，却鸦雀无声。

　　食后，众弟子出门，方才敢说笑。李偲没有留在院中，而是踱步到自己房中，拿起桌上的竹简翻看，还不时猜想：「今日春申君会出个什么题目呢？我是老师惟一的女弟子，可不能让他小瞧了去。」一时想：「已经过去整整十年了，不知道他还认不认识我？」想到这里忐忑不安起来：「他会不会记起我？那时他抱过我，还看到我眉中有痣，直说将来必定富贵。要是他认出我来可就糟了，那师兄弟们不就都知道我是……」李偲转念道：「认出来也只好抵赖一下。」想到这里，方静下心来把老师的《劝学》文读了一遍，随后走出房间，一直到授课的厅房去。厅房门扇上的字是老师亲笔所题：劝学厅。李偲进去后，发现师兄弟们早在了，竹简打开了放在几上，等着夫子的到来。

　　且说韩非早晨驾了马车，送老师去春申君住处。一路上，他心下纳闷，在学馆对外迎送上，向来是老师和李斯应付的，今日老师却要他前来，不知何故，遂开口问道：「老……老师，弟子一……一向口……吃，何……何以带……带弟……弟子来？」

　　车上老者答道：「是春申君要如此。前几年他来兰陵时，你不是出外游学，就是回韩国了，他每次都直叹说可惜，说到兰陵来，第一个最想见的就是你，倒不是我这个兰陵令了。」说罢发出爽朗的笑声。

　　韩非纳闷道：「只……只是弟……弟子口……口……口吃得很，不……不……不擅……言……言辞。」

　　荀子捋须道：「春申君为人博学善辩，而你却不能言辞流利，却长于著书立说，在文字之中说理解析，两者看似不同，实则相通。况且，春申君一向礼贤下士，几次都想让老夫放你去他门下做事。」

　　韩非闻听着急，更加口吃了：「老……老……老师，我……我……」

　　话未说完，已到了春申君别苑门前，门户大开，有两个侍卫守着。韩非扶着荀子下车，正要上前去，却见从门里急急迎来一人，旁边跟着两人。正中那人，70岁的样子，玉冠华服，鹤发童颜，不显老迈，脚步急促，口中直喊：「荀卿，歇迎接来迟了！」话未落地，荀子还未及迎上去，那人已急驱到了眼前，荀子忙道：「下臣叩拜君上。」正要跪拜，却被来人一把拉住，执手言道：「荀卿免礼，一年未见，歇甚为想念，今见夫子比之去年，更加神采奕奕，实在快慰吾心！」转眼看到韩非，惊喜道：「这位一定是韩非先生了，歇有礼了！」说罢深施一礼。韩非忙还礼，嘴里不及说出，心里却赞道：「春申君果名不虚传，贵为相国，却自称其名，执手见礼，折节下士，不愧为四公子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