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肥鱼君

91、流水有情（完）

　　“娘，我膝盖好疼！我想去看爹爹！”安安青着眼睛看向林兮鼻涕纵横，新穿的小白袖子满是鼻涕。

　　林兮僵直的揉揉腿，顶着一身华服僵硬的看向自己儿子，朱荣嫌弃的看向林兮不耐：“你把腰直起来，哼，你这样怎么配得上我们公子！”。

　　“我知道了！”林兮长长叹一口气有生以来她作为一现代女性第一次被罚跪了，她膝盖软的甚至站不起来，可是为了爱情她也豁出去了。

　　“泉、影你们下去擦药，今天没有你们事了，把自己照顾好。”林兮青着脸束腰勒得她喘不过气，真的不想让她的下属看她丢脸。

　　一旁朱福、朱顺看向盛装的林兮冷哼一声，一人趾高气扬的守在门口，一人潇洒迈进那紧闭的房间。

　　“娘，你别怕，有安儿！”安儿拉着林兮的衣角，满眼势在必得地看向屋内。

　　林兮咬牙，拿起下人送过的食盒，看看安安和朱荣：“我们进去！”

　　“公子在休息！”朱顺冷冷的拦住林兮，瞪了一眼朱荣。

　　安安小脸一鼓，鼓起小胸脯信誓旦旦道：“娘，食盒给我，我去伺候爹爹。”

　　室内

　　无尘不住的咳着，躺在床上脸色极其难看，任朱福为他翻身整理仪容。

　　“爹爹！”安安一汪大眼睛迅速蓄满水，瞪向缓缓外退的朱福，而后青着左眼直奔床上的人。

　　“爹爹，你还在生安安气吗？安儿以后听话！”小小的孩子小狗一般乖巧的将小脑袋扎进无尘的颈间，在那极其苍白的脸上光荣的留下两道鼻涕。

　　无尘吃力的抬起一只手心疼的扶着孩子湿热的发，目光中带着自责与愧疚：“乖....别哭.”

　　“爹不生我气了！”安安抽着鼻涕，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泪水，那青青的左眼眶让人看着格外可爱。

　　床上的人安卧，清俊的面容带着点点心疼，他指尖轻轻地抚摸着安儿发青的眼眶：“还痛吗？”

　　“可疼了，荣哥哥一拳就打上了！爹你快给我吹吹！”安儿眼睛清澈一双眉毛挤成一团，狗皮膏严般贴上无尘白皙透明的侧脸，红嫩的唇嘟着不满那没有动作的爹，瞬间趴在无尘的脸上，将那青肿的眼眶送到无尘的薄唇边，撒娇：“爹爹，吹吹。”

　　温热的药香带着点点暖意，轻轻柔柔的吹至安安的眼角。安安得意的扬起小眉毛，一双眼睛流光溢彩，无邪的好似琉璃娃娃。

　　“爹，安安不疼了！”小小的孩子搂着无尘的脖颈在他侧脸大大的亲了一口，而后认真到：“爹，我让娘喂你吃东西，我出去气气荣哥哥，我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安儿....”无尘微微转头，孩子却早已咚咚的跑出，进来那个一身淑女衣裙的林兮。

　　林兮在听从朱荣的打扮指导下打扮得得极其高雅，一身素色碎花长裙，外罩浅青色云边纱衣，腰间雪丝玉节长带将杨柳细腰勾勒的近乎完美，再往上，玉颈淡妆，繁复的发髻被几支兰花簪细细的别住，除了一张脸有些让人失望，整体看近乎完美的妆容可谓勾勒出一个绝世佳人的身影。

　　“王爷....”林兮极其不自然迈着向前的步子，嗲声嗲气到自己全身起鸡皮疙瘩。她无意间对上无尘迷惑的眼神，一颗心好似要跳出心口。她顿时脸红脖子粗，手中刚要摆出兰花指，不想膝盖被束缚的绳子一勒，她步子一下子迈大，就在离无尘不到十步的地方，她不幸的和大地来了亲密接触。

　　“嘭！”林兮实实在在的扑倒在地上，左膝疼的刺骨。头上的玉钗被摔了个粉碎，长长的头发顿时全部铺了一地。

　　时间好像停滞，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林兮不明白在他面前为什么她总是这样狼狈，她趴在地上将脸埋在胳膊里，全身疼的无法站立她索性开始抽噎而后放声大哭。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想听，她只想把自己埋起来，不让世人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嘭！小姐！”影急急的喊出几年前未唤过的称呼。

　　无尘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的女子，薄唇轻开却什么也没有说出，他抬头看向那皮肤微黑面如刀削斧刻的男子一身黑衣冲进，凝视地上的女子满眼溢满了心疼。

　　“公子，失礼！”影心急如焚的对无尘见礼，颤抖着手将女子小心的抱在怀中，好似呵护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抱着女子，声音掩饰不了地颤抖着：“小姐，磕坏哪里？让影看看。”

　　林兮鸵鸟般把头扎进影的怀中不住的抽涕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无尘的表情。

　　“影....带我出去...”林兮抽噎着。

　　“公子，先行告退！”影行礼而后飞快的后退。

　　无尘一双好看的唇抿的苍白，他清冷如月的目光凝视着男子肩上那双紧紧握住的芊芊手手，胸中一股猛烈的酸涩和嫉妒涌上心头，而后一阵猛烈的咳嗽铺天盖地。

　　“公子，荣伺候您喝药！”小荣飞快的冲进来轻车熟路的为他顺气喂药，而后皱起小眉毛小小的眼睛满是心疼：“公子，您要是不喜欢这，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走好了，荣这一辈子都是跟着服侍您！”

　　无尘轻喘着疲惫的没有说话，小荣那食盒小心伺候在自家公子身旁，他凝视着自家公子近乎完美的侧脸，即使是吃饭也永远是那么优雅尊贵，头脑中在回想起那粗俗的女子，不由为自己公子曲折的情路感慨，半响终究涩涩道：“公子，您真的喜欢她吗？不喜欢我们就走吧，之前荣和兄长们商议过，那个丑女人只带了两个贴身侍卫，其余的都是小喽啰，我们带着小世子离开是很容易的！”

　　那优雅的贵公子身子微僵，停下了手中的象牙筷子。

　　朱荣眼睛一亮，兴奋的将门外两个兄长喊进，却不想三人正要说话，自家公子回首一双清冷的眸子带着浓浓的自嘲和忧郁看向朱荣：“那两人全是她的‘贴身’侍卫吗？”

　　朱福朱荣所有的话全被自己公子那一个眼神打回去，朱荣不可思议的望向自己公子那好似弃妇一样的表情，一张小脸抽了又抽，终究再次泪眼婆娑看向朱福朱顺。

　　无尘再次咳起，身子微蜷却固执的向内躺下。

　　朱顺长长叹口气对上脸色铁青的朱福终于轻轻摇摇头，而后坚定的看向朱荣点点头。

　　“公子，那两个贴身侍卫主要是伺候小世子的，但是这两侍卫很受那女子器重。”

　　“公子您才冠天下，姿容无双，任意喜欢上哪个女子都是她的福分，属下认为您应当更加自信一些！”

　　朱福和朱顺恨铁不成钢般看向塌上清贵公子咳得微颤的身影，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自家惊采绝艳的天之骄子对上女人会如此挫败。貌似自从他家公子遇到那个女人之后就没发生过好事，短短几个月公子的表情比过去的两年都要丰富。最令人震惊的是他不沾女色的公子冒出了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而这孩子的精致的面容又恰巧是公子的缩小版。于是乎朱氏三兄弟齐齐叹气......

　　无尘只是不住的咳着不说话。

　　朱福朱顺冷冷的扫向朱荣，朱荣委委屈屈的看向他的兄长，弱弱的将自家公子扶坐起劝说道：“公子，那个女子长得是平凡一点，可是打扮起来还是不错的，您要对您自己的眼光有信心。只要是公子喜欢的，我们都会帮公子抢回来的！”

　　朱福冷脸瞪了一眼朱荣，朱荣小脖子一缩笑得很假：“小荣说错了，那女子一定会对公子投怀送抱的！”

　　无尘脸色微红不自然的别开脸，低声道：“我有些累了，你们退下.....”

　　“公子，我这就去那边给您做卧底，你放心我不会让出了您之外别人碰他的！”朱荣拍拍胸腹，信誓旦旦的走出去，空留下无尘一人迷茫的躺在塌上胡思乱想......

　　山间景色宜人，小小的府邸别致雅然。可是如此美景却没有人欣赏，朱福朱顺从室内出来却只是齐齐叹气。

　　朱福一向冷着的脸如今更寒，他抬头看向一旁的兄弟：“想想办法，公子这样子八成害相思病了。”

　　“可是公子他自己看上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啊！”朱顺不耐烦的看向朱福失去了以往的冷静。

　　“哥，公子会不会是处!”一旁角落里的小荣贼眉鼠眼的低声道。

　　顿时两道冷冷的目光砸向他。

　　“你不是去做内应了吗？”朱顺冷然道。

　　朱荣一张脸灰溜溜地快速飞走，消失于一旁爬满花藤的竹门。

　　“公子不会真的是处吧！”朱福看着朱荣彻底消失，拉着朱顺悲催的回望一眼自家公子的卧室。

　　朱顺沉思半响最终凝重的颔首：“两年来公子从不近女子，恐怕小荣八成是猜对了。”

　　“怎么办，难不成留公子羊入虎口，公子这等风姿高雅的人物若是被....,让公子以后如何做人.....”

　　“看看动静吧，如今竟遭遇如此祸事，让我等情何以堪啊！”

　　两人边走边道声音极低，安安趴在树底下一双亮亮的眼睛微微疑惑，他一直安静的看着那两个人走远消失，终于疑惑的喃喃：“爹是处，那我是打哪来的.....”

　　他青着一只眼睛立刻从树底下爬出来一身脏脏的衣服悄悄的溜进父亲的房屋。

　　无尘静默的睁着眼，当身份不在，地位不在，他整天瘫在床上靠人用药吊命活着，他已经不知道他活着是为了什么了。他自嘲的用手扶着他瘦弱的腿，强忍着山间潮湿身体关节揪心刺痛，拖着这样一个身体活着当另一个人的替身还真是可悲，可是他心底偏偏又在乎那个给了他温暖的女子。

　　“爹，爹！”安安青着一只眼睛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脱了脏脏的外袍就爬上无尘的床。

　　无尘微微侧头，眼角中的泪毫无征兆的滑落。

　　“爹爹，怎么眼睛进沙了？”安安关切地用胖胖的手去拭去无尘眼角的一滴泪，而后在那完美的侧脸大大的亲一口，一双晶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爹爹，安安是您的儿子对不对？”

　　无尘苍白着脸一时间口若含铅，一双眼说不出的苦涩哑然，在朝堂舌战群儒的他如今面对一个孩子却不言以对。

　　“爹爹！”安安蹭蹭无尘的脸，眼中亮晶晶的发光。

　　塌上清贵的男子苦涩的看着男孩，他沉重阖眼嗓子间一片腥甜涌出，可是他却将唇抿的泛白。半响他低哑的声音艰难开口：“叔叔，也许不是你亲爹，对不起。”

　　安安顿时惶恐瞪着无尘一把扎进他怀里：“不许，我好不容易才有爹爹！你不许扔掉安儿，安儿也不会轻易被你扔掉。爹爹你会和娘好好待安儿对不对？”

　　“你娘在等你爹。”无尘淡淡道，短短一瞬间他将所有情感掩埋。

　　“您是我爹爹，我才不要别的女人把你抢走的，娘尽管粗暴一点，凶悍一点，恩....还有笨了一点，但是她对人是很好的，很多叔叔都喜欢娘的。”

　　无尘吃力转过头，唇角越发苦涩。

　　安安看着他别开脸越发着急，糯糯的声音不甘心道：“爹人家看到我这张脸就知道是您的儿子，您做了坏事不能不负责啊！”

　　“咳咳！”无尘之前的所有脆弱全部不见，取而代之薄薄的愈发的怒气。他咳得直喘，冷冷的支起身子，颤抖着看着那张和他酷似的小脸。

　　“爹爹，我长得真的和您一摸一样”安安一脸无辜看着身旁气得直喘的父亲大人，不甘心的扬着小脸。

　　“下去！”他微颤这声音勉强压住失控的情绪。

　　“爹，您不是说要给我当爹爹吗，大人怎么能够说话不算数哪？”安安青着一只眼睛不断摇晃无尘单薄的身子。

　　“放肆！”他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压，让人不敢靠近。

　　门外林兮包了伤，擦了泪被朱荣再次推上战场，她咬牙推门而进。

　　屋内无尘剧烈的咳着，气氛异常诡异。

　　“怎么咳这么厉害…..”林兮不解的望向床上父子。

　　“下去！”

　　“爹…..“安安弱弱的看向那张冰寒的脸，小胳膊小腿开始不断地往床下扑腾。

　　林兮不解的上前，满眼疑惑的看向那个涵养极好的无尘冷冷的凝视她的活宝儿子。

　　“娘快救我….”安安看势头不对马上可怜兮兮地求救。

　　林兮微愣下意识的对上无尘斜过的寒眸，整个人身子顿时一颤，此时她多年的直觉告诉她一个很明确的信息----无尘生气了，无尘很生气，无尘非常生气，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她谄媚的笑着没有骨气的往外退：“王爷，您先忙，影….影找我还有事！”

　　“你那么重视你的影，何苦用药吊着我的命！”无尘心中怒火夹杂着苦涩，他苦笑的看向女子怯懦的面容，索性将话题挑开。

　　林兮掏出腰间的帕子，不自觉的擦汗，心中没由来的恐慌，没想到一句话下来，更是火上浇油。他所有的怒气全部转移到她身上，这气生得她莫名其妙：“不是的，他是我朋友，他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我身边！”

　　“有伴你多年的知己，你又何苦招惹我….咳咳”无尘自嘲的笑着，回头看向床间那个满眼睛红得孩子，猛然间咳弯了腰。

　　林兮好似热锅上的蚂蚁，没头没脑的迎接着他的怒气，她飞快的凑上来扶住他的肩按在自己的肩膀上：“王爷！”

　　“咳咳….静安王不是让你安排死了，不知你想如何处理安清。在下拖着这么个残破身子怕是没什么价值给你用了。”他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每句话砸向林兮，她都是微微一颤。

　　手不自觉的握紧他单薄的身子，林兮咬着唇却还是无可奈何，她凝视着偷偷往外退的安儿一时暴怒：“安儿你给我跪下！”

　　小小孩子无辜的低着，可怜兮兮的跪在床脚，不敢抬头。

　　“你又怎么惹你爹生气了？”

　　安儿不语，无尘低咳，室内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

　　“清不才还不想坐吃等死，如不嫌弃我想亲自教养贵公子。”无尘疲惫闭眼。

　　她长长叹口气，对上身旁人：“王爷字什么，以后我称您字可好！”

　　半响，他睁眼神情恢复平静神色却更加难看：“在下安清，天生煞气，孤寡之命，不受祝福，无字，让姑娘失望了，对不住。”

　　“安儿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自辱？”林兮看着他这个样子再也镇定不起来，对上他疏离的眸子，不安的问着，可是他根本就是米水不进，咳得身子直颤都不再说一句话。

　　“罢了，以后我唤你清，我知道我把你带出来不对，但是你那天那样把人家短处揭开，不是就绝了自己的后路？安儿四岁前他就开始调戏美男美女，你以为他跟花荻能学会什么？安儿有什么不对你罚他就好，你一个国家都治了，还怕治不好一个儿子？”

　　安儿听得汗毛直立，惊恐的看向自己的娘，再看看那个若有所思的爹，马上开始蓄眼泪哀戚的嘟起嘴：“娘....”

　　“女人，你敢来欺负我家公子！”朱荣抱着一堆书猛然推门而进，目光凝视林兮握着无尘的肩瞬间眼睛开始冒火！

　　“无尘你休息”语罢林兮拎着安安迅速闪人。

　　无尘凝视那消失的背影眼神微冷：“朱福、朱顺王府的消息网可有被破坏？”

　　“没有。”

　　“去查有关君无尘和林羽之的一切，本王要所有和林羽之交密切往的资料。”无尘冷声说不出的霸道。

　　朱福朱顺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公子认真模样颔首退出。

　　“公子，为什么，以前不是查过吗？快躺下，你这身子骨也和那疯女人瞎折腾。”小荣不解问道。

　　无尘被朱荣扶着，一头虚汗缓缓躺下，却还是回答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公子有这气势就对了，这是我托人买上来些戏本子，公子过去不屑此类东西，如今正好研读学习！”朱荣义正言辞的将一堆书铺在床上。

　　是夜，林兮挣扎起身上茅房，迷迷糊糊的看向无尘房间中点点光芒，疑惑的望望却还是回到房间酣睡。

　　朦胧的室内朱荣已经睡倒在一堆书上，一清冷男子披着件衣衫挺直的坐于床间一丝不苟的看着手中的书籍直到东方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