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肥鱼君

37、公子如玉

　　林兮心中涩涩的看着无尘勉强的撑起身子站起来，一定要以并肩的姿态和他走出去，她心中好似打倒了五味瓶，欲伸出的手终究还是没有伸出。她只是看着他额间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流，一时间心里憋闷的难受，索性走出去，看着这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的世界。

　　她低头之间，那清冷绝艳的男子跪坐在台上，修长的指缓缓抚着琴，随意的调出的音，仿佛若玉石相击，铿锵有力，只是那音色中含有一丝凄凉之境，尽管未成曲调，却让闻者心伤。

　　他只是毫无预料的抬起头，额间的一点黑痣，将他的脸映衬的格外白皙。那双眼睛似乎看透了她的忧愁，玉手一捻，曲音潺潺响起。一时间世界都静了，心里仿佛有一条溪水沿着幽暗的山川流过，阴暗、冷清。一时间流入广地，却是孤寂冷清的不毛之地。他的曲子中流露着的是树倒猕猴散的凄凉，是落魄贵族的哀怨，是今昔对以往美好的深切怀念。他奏的不是曲子，是对往昔的深深悼念，是月夜孤坟荒冢独自徘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迷茫。

　　泪一滴滴的从林兮脸上滑过，记忆中的一切浮现。爸爸的笑脸，妈妈的眼泪，童年因为不及格的失望胆怯，高考过后考上理想大学的狂喜。当大喜大悲过后，一切归于沉寂。二十二年的记忆以画面的形象呈现，一直到她一身红衣口吐鲜血靠在彦的怀中，到刚刚无尘在身边的咫尺天涯。她泪流满面，心若空明。他的曲音，渐渐散去。他没有哭，或者是早已不会哭。空洞的抱起琴，甚至不理会下面的每一个人，这样的人恍若神明，一把琴支撑起他整个世界，却也将他带出这个世界。

　　林兮看着彦满脸的泪水，也许只有扮成女子他才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她轻轻地走到他身旁，环住他的肩，让他将脸藏在自己的颈间：“难受就哭出来，你当女子比男子可爱。”

　　董彦缩在林兮怀里用衣衫擦了擦泪，而后恢复以往的冷静，看着那抱琴男子声音清冷：“我很好，羽之。”

　　林兮缓缓走进那遗世独立的男子，他冷绝的眸子看着她满脸泪痕，目光中多了一丝暖意：“花笺我会留着，但是在下不会比琴”。

　　“月夜独自徘徊在孤坟荒冢，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羽之尽管不能感同身受，但是也深有体会。”望着不远处的无尘，那让她迷失自我又爱又恨的男子，剩下的只有苦笑。

　　蓝玉抱琴身子一僵，终究还是对上了他的眼而后扫了一眼无尘，声音中多了一丝悲悯：“求之不得心常爱，为何不珍惜眼前人？”他的目光缓缓凝视着董彦：“如此至情至性之人，怕是她受的苦不比我少，有时候失去的东西才知道宝贵。”

　　林兮心头一凛，看向董彦绝色的面容，尽管一身女装，依旧是那么孤寂立在那。他从来不会强求她什么，给她最大的自由，甚至超出这个时代对女子最大的容忍。一个是她爱的人，一个是爱她的人。身为同胞兄弟，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相似的隐忍坚强，却各自不同的方式展现着他们的爱。也许都是爱情，也许都不是爱情，只是彼此都太寂寞。

　　“可有红衣，请给我一只面具，我想跳一支曲子”她的声音在这因琴声缭绕而分外响亮，只是屋中所剩下的皆是优中选优的才子，没有太多言语。

　　她身穿一身红裙，带着所有记忆，站在高台之上，一张笑脸面具挡住所有表情。被药物伤了嗓子，传出中性的声音。披着长发束了一根白色发带，满心哀伤哼出曲子，随着子伊伴着自己的琴声，终究缓缓唱出：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声音一遍遍回响在室内，而后只剩下子伊无喜无悲的琴声。唱着越人歌，回想着过去家中一切，不知自己是唱给无尘还是董彦，亦或是唱给两者。

　　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

　　思念故乡,郁郁累累。

　　欲归家无人,欲渡河无船。

　　心思不能言,肠中车轮转。

　　声音依旧回转，屋中一片肃穆压抑。彦拿起剑眸子温和哀伤：“羽之，你唱的歌我不喜，为彦唱一首吧。”目光回转，隔着面具她看着彦一身白裙，姿容绝世的身影，怅然一笑，这个人总是可以在自己最需要是化解忧伤，然而她却自私的把所有爱给了另一个人.林兮自嘲的看着自己的样子，第一个浮出脑的竟然是东方不败。索性扔了那假面具，她看着澈，无尘，影还有那抚琴的篮子伊，以及身边白衣飘飘对着她笑得及温暖的彦，她终于找回过去没心没肺的笑容：“玉琴公子，我想唱一首歌，家弟可否与你同时弹奏，活跃一下气氛。”

　　蓝子伊缓缓抬头看了一眼她，半响清冷的声音满是苦涩：“接了花笺，你们合奏，我愿赌服输。”
　　彦眯着桃花眼笑着走到她身旁：“他把自己赌上了，不管输赢，他的命运都不再是他的了。不过你若招惹这样的男子，彦还是可以接受的。”

　　"隐门的小姐，多少属下看着你，别丢了我的脸，你若赢了，我许你带君少主回隐门。”

　　“你这么信我”转身上台的林兮幽幽的问。

　　“这朵奇葩，不愧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子，一身傲骨就是卖进青楼一样可以以这样骄傲的姿态出现，的确是让人敬佩，他的琴我还没有听够，怕是只有让他心服，才可以让他死心塌地的做事。”彦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气势，看着子伊满眼势在必得。

　　林兮无语地看着女装色迷迷的打量着一旁神仙一样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她心中再多的压抑也都散尽。澈神色紧张的坐在蓝玉身旁，一身局促。她回报一个安慰的笑容，看着台下众人，恭敬作揖索性坐在澈身边替他压惊，而后看向无尘惨白的面容，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而后缓缓张口。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清风笑
　　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
　　一襟晚照

　　沧海一声笑
　　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
　　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
　　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事几多骄
　　苍生笑
　　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绝色女子台上一柄长剑白衣飘飘，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配合着每一个节拍，挥舞着长剑。随着节拍的高涨，看着一身黑色金边的少年，面若寒冰一柄长剑飞出，配合着彦一时间整个气氛热络起来。两张琴弹得铿锵有力，一时间一阵婉转的箫声也加入。渐渐气氛感染了所有人，由最初的几声合唱到一起唱，男子抛弃儒雅回归到最原始的豪气，看着开始端上来的好酒，众人开始撒钱，雅致的江南楼阁，弥漫着北方的豪爽。当儒雅和豪气得到最完美的结合，琴箫合奏，剑舞双绝，所有的人都振奋了。

　　只是无尘紧紧扶住一旁的柱子，那天那红衣身影不断出现，心中仿佛撕裂般的痛。一步错，步步错，终究走到了这无法挽回的地步。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就被摒弃在她的身外，没有一丝解释的机会，林兮原本我不过是想给你一个圆满，却没想到把你推进深渊。以君家财权换得的解药，抛弃自尊跪着求毒医收你为徒为你换了容貌，开口求挚友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将手中仅有的商铺换上了你的名字。你可知道当多年的信仰抛弃我的无所依存，无尘不是没有感受到你的热情只是自卑的不敢去相信，当我什么都没有之后，你是否还会存在我身边....

　　如今的她光彩夺目，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球。一年的时间，她彻彻底底变了。就好像她写的故事，丑小鸭最终变成了白天鹅，展翅高飞了....

　　“主子”李伯看着神情悲痛的无尘，满目悲怆，一张脸几乎没有了血色，苍白如纸。

　　“扶我离开”冷清的声音传出。

　　“主子”

　　“留下来自取其辱吗？”他苦笑着缓缓转身。

　　“这点就受不了了吗？”林兮冷冷的看着他惨淡的面容，出语伤人，他怎么可以让她像以前一样毫无芥蒂的爱他。

　　“尘的腿站不了太久，先下去休息了。”他声音依旧是冷冷的，没有一丝服软。

　　“主子”澈不远处叫林兮，她缓缓回身看着人群中独自立着的蓝子伊神情萧索的摸着琴。一向高高在上的他就这样被忽视在人群中，听着周围的冷嘲热讽，再次感受人情的淡薄。

　　“主子，他输了。今晚是他脱离奴籍唯一的机会，不然他从明天将被迫接客。”林兮缓缓走在他身旁，看着他一身玉色衣衫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脱下。一身中衣的男子被换上一身薄薄的纱衣，将美好的身形全部勾勒。两根锁骨露出，胸膛半裸，上面还各式各样淡淡的疤痕。

　　他终究是松开了抱着的琴，缓缓跪在林兮身边，行了一个大礼。

　　没有乞求，没有言语，一把琴安卧。

　　只是他恭敬的站起身，独自朝着大厅走去。

　　林兮抱起古琴缓缓开口：“公子，等等。”

　　他身子僵住，却没有回头。林兮跟上他，她将怀中的古琴放小心递给他。

　　他只是垂眼看着琴：“我已经不配了，还望公子照看好这柄琴。”

　　他看琴的眼睛就仿佛看自己的恋人，不舍却又多情。

　　“为何不求他，其实她心很软。”彦看着他，调笑着。

　　“他为心疼之人比琴，为爱的人长歌，为被爱的人起舞。子伊不过是一个陪衬，难道不是吗？在下不才也知道姑娘用情至深，留在他身边想来姑娘对我下手怕是更会很辣。”

　　彦笑得很放肆，一只手捏起他的下颚，美丽女子非礼绝色男子？子伊只是闭上眼睛，神情一丝绝望。

　　“放开蓝玉”愤怒的声音几乎是咆哮，然而却马上有老鸨上来：“大人，月岚月阁的规矩您是懂得，不要为难小的。今晚他的初夜只有这位公子可以做主。”

　　“女的怎么可以？”林子敬满脸通红，瞪着眼前行为放肆的绝色女子。

　　偏偏董彦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个人，我要定了。”

　　而后他竟然恶作剧般吻向那蓝玉的苍白的唇。

　　林兮只感觉她的老脸都要绿了，所有人都看着她的脸。那惋惜的表情，让人头脑发麻！倒是粉衣女子适时倒在她怀中解围。她尴尬的看着周围，老脸彻底红透。她轻轻的推开女子愤怒的拉开董彦，一把护住那个姿容清绝的男子：“别怕，她...在开玩笑。”

　　“反正你今晚不会要他，把他今晚给我玩玩不好吗？”彦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时间所有人满脸震惊而后看向林兮则是了然同情，林兮的脑袋因为他一句话被扣上无数绿帽子。

　　蓝子伊的脸几乎没有血色，满眼绝望看着地上那把琴。那种眼神林兮看过，就如当初的澈的绝望。林兮猛然一手抓住他纤细的腕：“你别想不开，老鸨我要赎他出去，多少银子。”

　　老鸨看着子伊终究是笑了：“阁主，您终于可以脱奴籍。这位公子，你打破了三年阁主保持的规矩。银子你出多少，就是多少？”

　　“果然老鸨，若是他出一文，玉琴公子岂不是卑贱的连畜生都不如。”讽刺的话语一旁传来，而后轰然大笑。

　　林兮心中微微刺痛，手中握着的腕微微挣脱。

　　“那女子我一起赎，一万两，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