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颜》小财一碟

46、四五章

　　单凌只是微微垂眼表示默许，用手稍稍托起顾卿心的脑袋，示意要与顾卿城交换位置。那青衣的一角很快出现在单凌眼下，顾卿城坐到卿心的另一边，小心的接过顾卿心的脑袋，手掌不经意拂过冷面女子的手背，手心划过短暂的微凉，下一刻便被顾卿心头发的触感所替代。顾卿城的眉心，微微攒了一下。

　　单凌已经十分迅速的窜到对面，倚了车厢，侧脸面壁养起神来，她可不想和顾卿城交谈，更不愿接受他探究的目光。朦胧迷糊之际，她似乎听到极低浅的一声叹息，若有若无一般。

　　行至药谷的时候，天色已经昏了。药谷门口迎着许多弟子，为首处翩然立着一名纤弱公子，正是药谷少主，林江枫。

　　顾卿城一行从马车上下来，林江枫十分客气的迎上前表示欢迎，左右的弟子相继引了灵扇山庄的人入谷安顿。当林江枫扫到顾卿城身后的两名女子时，他略微怔了一怔。

　　“姑娘原是接应顾公子和顾小姐去了。”林江枫含笑看着单凌，本来嘛，冷颜那种女子的行踪不定，他知道不该多管闲事，可是得知身体微恙的她独自出谷，竟隐隐有些担心，就在刚刚迎接顾卿城之时，他还在想着单凌究竟去了哪里此时还未归来。没想到竟然看到她一同下了马车，这心里才稳稳当当起来。

　　“呵呵，林公子误会了，我们半路遇上的。对了，我有件礼物要送你。”单凌从腰间抽出那把红木扇，走到林江枫跟前，抬手递上去。

　　那端却是迟迟未接。

　　林江枫定定的看着那把红木扇，良久才抬眼看着单凌，用一种极其不确定的声音问了一句：“你说什么？给我的？”

　　单凌笑着点点头，将扇子一把塞进林江枫手里，拉着顾卿心先进了药谷。留下一句：“表示对林少主的尊敬和谢意！”

　　林江枫好像没听到一般，依旧呆立在那里，手背上还余留着刚刚那个女子的温度，待他想明白正是那不喜人靠近的冷秘使亲手送他一把扇子之后，非常不出人意料的，林少主剧烈的咳嗽起来。
　　一直在旁边默立的顾卿城始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竟然隐隐的对林江枫感到一丝的厌烦，“林少主，不至于为一把扇子这么激动吧。”

　　顾卿城也不等林江枫带引，径直入了药谷。

　　晚饭准备的十分丰盛，单凌终于有机会见到药谷谷主并亲自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了。只是周围坐着顾卿城等灵扇山庄的人，单凌知道这是迎接他们的宴席，只好静静的看着顾卿城与林平芝沈君梅寒暄，自己间或同顾卿心小声的交头接耳几句。

　　“林谷主，这次的事情还望您多挂心，这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顾卿城言道。

　　旁边早有一人端了一个木匣子走向林平芝，打开盖子一看，竟是十分珍贵的《本草精要》。

　　林平芝似乎很激动，又似乎有些愧意，只道了一句：“顾公子多礼了，老夫理应为顾……哦，总之这个事情，老夫责无旁贷。”紧接着，他挥挥手，命人收下了那个木匣。

　　“呵呵，林谷主言重，您对灵扇山庄的恩情，岂是这点薄礼可以抵消的？”顾卿城举杯相敬，说的十分诚恳。

　　林平芝微微点了点头，抬手将杯中酒饮尽。酒意正酣之际，顾卿城再次举杯，敬林平芝、沈君梅以及林江枫，道：“这位姑娘是卿心的挚友，原本在灵扇山庄住过一段时间。与卿心分离的这段时间能受到药谷如此礼待，在下替卿心道声谢谢。”言罢举杯一饮而尽，目光直直的看向错愕当场的单凌。

　　“对啊对啊，还是哥想的周到，林谷主，沈夫人还有林少主，卿心再次多谢了！”顾卿心也举杯学着顾卿城一饮而尽，竟然差点呛到。

　　单凌登时万分感激起来，只觉得心内荡漾着一股暖流，她握了握顾卿心的手，又抬眼看向顾卿城，而顾公子正不甚着意的看着手中的酒杯，好像刚才那话压根不是他说的。

　　“我……”单凌缓缓站起，举起一杯酒，敬向药谷的三位主子，十分真诚的说：“谢谢药谷对我的照顾，救命之恩，永生难忘！”

　　她之前从未喝过酒，对于酒场上的觥筹交错也反感的很，而此时却觉得酒场当真是个很玄妙的地方，先前纠结的怎么买礼物表达谢意，好似都不及这一杯充满诚意的美酒来的妥当。

　　单凌空了空酒杯，并未坐下，而是自斟一杯，向顾卿城的方向举起：“顾公子，多谢！”

　　顾卿城似乎笑了一下，看单凌又干了杯中酒，亦微微仰头，一股清冽的美酒下肚，却是惹得胃到肠子一路火热。

　　晚宴结束后，顾卿城便带着多喝了几杯的顾卿心，跟着林平芝沈君梅去了别居。单凌看着走路都不太稳的顾卿心，心内一阵绞痛，她怎会猜不出他们来此的目的？她又怎会不担忧顾卿心现在的状况？想要跟去看看，却发现自己并不被需要，那种焦虑和无力感，让单凌有些想哭。

　　四周是暗夜的寂静，更像一种未知的巨大黑洞包裹着单凌，她站在亭廊中，看着已经消失了的人影，心中的烦闷久久不能平静。

　　“不要太担心，注意自己的身体。”林江枫走到单凌身后，关切的看着眼前这个有些落寞的身影。

　　“哦，是林公子。”单凌立刻调整了情绪，脸上堆出了客套的笑意。

　　林江枫有些不忍的看着这个极力掩饰自己情绪的女人，他想，之前冷颜那冷酷无情的面孔下是否也掩饰了她不想表露的感情？

　　林江枫微微叹息一声，咳了两下，道：“我送你回去吧。”

　　单凌看着林江枫掩嘴咳嗽，立马意识到此时风大，羸弱的林公子不该久久站在外面。她急忙说：“不了不了，林公子快回屋吧，我自己回去！”言罢就挥了挥手说了声拜拜，小跑着离开了。

　　林江枫愣了片刻，似乎都忘记了咳嗽，看着前面渐渐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白白’是什么？”

　　然而，单凌并未真的回房。

　　她像曾经在武当山上的那个夜晚一样，独自一人穿梭在夜风中，在高空体会着属于自己的孤独。她想排遣，却发现飞的越远，那种世界只剩下你一人的感觉就愈强烈。索性停了下来，落到地面上慢慢走回去。等她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十分晚了。

　　单凌百无聊赖的推开门，点上灯，慢悠悠的走到窗前，脱下鞋子，忽而觉得口渴，便又慢悠悠的穿上鞋，踱到桌前。于是，她发现了一个叫她眼熟又惊喜的东西。

　　那一枚流线型的银簪，尾端缀着雪莲花式，在橙色的烛灯映射下，泛着与白日里不一样的微光。十分柔和，十分暖意。

　　单凌不可思议的拈起银簪，左看看，右看看，正是上午看到的那枚不假。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房里？

　　单凌突然会意了，她想，或许顾卿城以为卿心会和她住一间房吧。于是便又重新将簪子放好在原处，饮了杯水，打了个哈欠，就跑去睡觉了。

　　******

　　接连几日，单凌都没有见到顾卿心，甚至连平日常见的沈夫人和林江枫都未见到。她有些惶恐不安的坐在房间，眼睛空洞的望着桌上不曾动过的银簪。

　　阿奕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姑娘，吃饭了！”

　　单凌慌忙回神，打开房门就看见阿奕端了餐碟立在门外，他腰间的剑上，缀着一条编织精美的剑穗。

　　“谢谢！”单凌接过饭菜，有些魂不守舍的端回房，放下碟子，坐回原处，继续望着某一点发呆。

　　“姑娘？”阿奕有些迟疑的唤道。

　　“啊？还有什么事吗？”单凌将眼别过去，眼底依旧是一片迷茫。

　　“那个……谢谢你的剑穗，阿奕很喜欢……”阿奕有些局促的挠挠后脑勺，他从未接受过别人的礼物，更从未因为做了主子吩咐的事而受到这意外的谢礼。他有些不好意思。

　　“嗯，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单凌喃喃，继而开始面无表情的走神，眉宇间带了几许忧郁。

　　“姑娘怎么了？是饭菜不可口么？”阿奕见她这个样子，不免担忧自己照顾不周。

　　单凌未答话，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她明知道现在苗苗正在接受治疗，可十分想要知晓她到底是什么个状况，但是，她不方便见她。

　　那么，顾卿城该是能见的吧，他会告诉她苗苗的情况吗？单凌的目光又纠结到那把银簪上，她像下了决心似的，收起银簪，站起身来，向阿奕打听：

　　“请问，顾公子在哪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