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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第八十一章 启秘 ...

  •   卫宁儿跑到大门口,但见门关得紧紧的,三道门栓好好地都在门上,就像早起还未开门过。

      向道见到他,躬身行了个礼,喊了声“少夫人”,然后嘴里自动溜出一串“少爷今日不出门,出门必得向家有喜”,还一连重复了好几遍。

      卫宁儿听得云里雾里,看那扇好像没开过的门和向道垂下去的头,又似有所悟。

      他掉转脚步沿原路返回,路过书房时,见里面空着,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书房明明还是老样子,只是几天没来,就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向云柳手书的“清净无为”几个字依然如窥视的眼睛贴在墙上,让他想起几日前在书房被向云松紧紧抱着亲吻抚摸的情景。

      书桌上那盆桃花插花还在,虽然须根慢慢长了出来,但几天没来伺弄,看着精神不如前几日。

      桌边叠着一堆文书纸稿,桌子中间的空处放着一个已拆开的信封,放得很端正,一看就是看完之后很郑重地放在桌上的样子。

      卫宁儿想起适才淘春说的向云松说要去会个朋友,大概三五日回来的话来。也不知是怎样的朋友,令他看完信就急着出门,连跟他说一声都不想。

      他看着那个在桌子中间放得横平竖直的信封,鬼使神差地又想起五年前在老宅向云柳书桌上看到的那幅画来。

      那时候他放下送到书房的莲子八宝羹,一步步走过去看了那幅画,结果就是整个心境都被搅得一团乱,几乎难以为继,让后来的他后悔不迭不该轻易揭开谜底。

      此刻眼前这封信不知怎地就又令他有了那种心惊肉跳之感。他想转身走掉,吸取过去的教训,不该看的不看,免得心乱还于事无补。可脚下的步子却仿佛有根带方向的绳子牵着,令他迈不开去不说,还被牵引着走去了书桌前。

      拿起那封信的时候,心里反倒平静了,无论如何谁都做不到蒙起眼睛来不看不听不管的,心乱就心乱吧,反正已经够乱了。

      信上的字丑得看不出写信人是男是女,内容很简单,口吻熟稔中透着理直气壮的亲昵,“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相见”还“速来”,还“不见不散”。

      落款还是因为字太丑,辨认不出到底是叫“唐婷”、“唐好”还是“唐舒”。但不管“唐婷”、“唐好”还是“唐舒”,反正绝多半是个女子。

      而向云松原计划年后去益州找她,但事实是他身为向家子孙被向老夫人一道命令留在了家里,还娶了他。

      现在,那女子久等不来,就从益州来到建州找他了,还到了松溪县城。向云松收拾了行礼准备赴约,怪不得不想告诉他。

      所以王氏以外,也还是会有别人。就像当年的向云柳,除了那个花伶之外,还有了王氏一样。

      卫宁儿放下信,照原样放好,慢慢步出了书房。

      府西回廊上,葡萄藤蔓已经开始发芽,两边的树木也抽出了新枝,春天已经在不经意间来临,一如往年。

      心情倒是不乱,甚至很平静。想起大门上那从天到地的三道门栓,卫宁儿不由失笑,别说三道门栓,就是三十道门栓,也栓不住人的心。就像淘春说的,心在,那人就是走了,也总还会回来。

      也许现在的向云松,对于那个女子来说就是这种情况,他人没赴约,但心早就回去了那女子身边,所以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去那里。

      走过府西回廊与三进横路的交界处时,一眼就看到了横路尽头的紫竹丛,心里瞬间划过一道带着热与痛的焦灼。

      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不能仅凭一封看不出写的人是男是女的短信就不停地用想象来打击自己。如果真是如刚才所想,那么成亲前那晚,在紫竹丛中那些用力的拥抱和甜蜜的亲吻、火热的话语,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头上那根木簪,那可是能让他直接做出断头饭里掺沙子这个决定的最大动因。

      还有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几天前在床上被他拒绝时男人受伤的眼神,他不相信这些都是假的。

      心还是又乱了起来,卫宁儿走过三进横路口,直接去了四进横路口,进了那个小观景亭。

      他在靠座上坐下来,屈膝把双脚也搁上去,抱起双臂,手肘搁在膝盖上,身体向后靠上柱子。

      稍后,把头上簪子拔下来,放进手里,用手指不断摩挲簪身上细腻的犹如河流浪花一样丝丝缕缕的木纹,感受那行小字的轻微凹凸,去想象刻字人时隔四年一笔一划刻下两个名字的心境和过程。

      把簪子重新插回发髻间的时候,心里响起一声叹息,也许只能怪他又一次没来得及赶上。

      他没来得及在那三道门栓栓上之前赶到,跟向云松说出什么时候回来,甚至直接就是挽留的话。

      就像几天前,他没来得及在向云松拒绝王氏之前赶到,跟王氏说你走开,别想又一次抢夺我的丈夫,然后直接拉着向云松回自己房里跟他和盘托出身体的秘密。他踢掉两只鞋子都只来得及跑到府西回廊,就听到向云松那句用狮吼功喊出并直接把王氏震到晕过去的“姨嫂”。

      也就像,五年前在镇上沙场,他没来得及在向南山之前喊出那句他已滚到舌尖上的“向云松”,并把裹着他发丝的平安结和荷包给他。即使被向南山撞破,那他也是勇敢的,敢于面对自己的心意并为之承担所有后果的。

      就因为一次次的赶不及,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看不见了。所以直到现在,向云松的眼里,他就是躺在卫九霄对向家的功劳簿上却又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获得,而只能以不断做工维持内心平衡的一个名义上的向家儿媳而已。

      他不敢是卫宁儿,不敢是他自己,不敢争取,不敢获得,却又贪心地留恋曾经有过的那一丝甜蜜,而不甘心失去。他还只能卑微地暗地感谢那三道门栓栓死了向云松想要飞出去奔向自由的向家庄的大门,让他现在只能憋屈地留在家里的不知道哪个地方。

      卫宁儿心头一片焦灼的苦涩。

      也许,是他在诱惑面前忘了初心,才导致烦恼丛生。明明最初,他只想求个孩子啊。如果只是为了有个孩子,那么早一点跟向云松说出这个目的,他能给最好,实在给不了,那最差也不过过回过去的日子,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什么时候起,他生出了那么多求子以外的贪心来的呢?以至于把自己弄到这个可悲可怜的地步。

      想到这里,卫宁儿从靠座上站起来,整理了下衣裙,收拾了心情走回三进去。

      哪知刚回到三进门口就撞上正要出门来的淘春。淘春一脸急切,见他回来,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就往屋里冲,“少夫人上哪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丫头的语声里满是严阵以待的郑重和严肃。

      卫宁儿还没说什么,淘春已经解他的衣带,“刚才梅嬷嬷来传过话了,老夫人下令,今晚少夫人和少爷必须圆房!届时还会派两个嬷嬷来三进督房。”

      卫宁儿心头轰的一声响,向老夫人知道了他们还没圆房这件事,她是怎么知道的?瞬间又想起向道那句谒语一样的话来,少爷出门必得向家有喜,有喜……是了,这应该就是向云松自己说的,至于他为什么要说……

      尽管在四进的小观景亭里已经想得清楚透彻,但此刻卫宁儿脑子里仍然一片混乱。

      淘春迅速脱掉了他的外衫,接着把他往浴房里推,“少爷那,梅嬷嬷也传到话了。向南刚才来通传,说少爷戌时回来!”

      浴房里热气腾腾,洗澡水已经放好,淘春大手笔地把所有的干花瓣都扔了进去,浴桶旁边的案几上摆了一溜全是各种烹人的佐料蘸料,一副毕其功于一役的做派。

      卫宁儿魂不守舍地脱着衣裳,背对着淘春坐进浴桶里的时候,被那满桶温热的水一包围,心头才算明晰了一些。

      是了,向云松为什么要说,那就跟今晚的圆房一样,是为了出门,为了向家有喜之后才能出门去会那个多半是女子的朋友。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他想象出来用来打击自己的,而就是这样的。

      淘春把他的头发拆下来,仔仔细细地清洗起来,“少夫人别的什么都不要想,把这个房圆好,务必把少爷的人和心都留下来!”

      淘春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虽然说的是另一个意思,但还是提醒了卫宁儿。无论如何,现在是求子的最佳时机,向云松要出门,就只能先让他怀孕。他为了去见那个朋友,哪怕再膈应他的身体,也应该会极力克服,完成他肩上作为向家子孙的任务。

      想到这里,卫宁儿闭上了眼睛,就这样吧,就是这样了。总之向云松今晚要做的是向家子孙,那么他也只能跟着做向家儿媳,躺功劳簿就躺功劳簿了。

      他把发肤身体都交给淘春,让她憋着劲地把每一种香粉蘸料往他这块肉上抹,权当是对这个为了他的幸福操碎了心的丫头最大的回报。在这个家里,也许她才是最为他好的人了。

      又一次洗头沐浴洒上香粉各种装扮后,他穿上一身藕粉色抹胸、小裤,外套一件轻薄的浅杏色碎花丝绸直裾,淘春用一根同质色腰带直接捆住他纤瘦的腰肢,然后再次在腰带活头上穿上一只耳环,把那只耳环塞进他手里,“今晚少夫人见机行事,能让少爷动手就绝不自己动手,但是如果少爷不动手,那少夫人必要以最快的速度自己动手。”

      回到房里随意吃了些专厨向尹做的晚膳后,淘春又伺候他洁牙净口,腕间脚踝扑上香粉。

      一切收拾停当,让他坐到床边,最后半跪下来为他趿上一双缎面绣花的软靸鞋,然后扶着他的脚踝将长衫裙的下摆理好,“少夫人哪,淘春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少夫人什么,淘春只望少夫人能够下定决心,狠狠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这个世上,有的是会讨会要会争会抢能豁出去脸皮不要的人,别把好东西留给她们。”

      淘春的话,不光此时的,以前的也都在此刻句句入心。是的,抛掉脸面不要,别说名节,就是身体的秘密,也是可以说出口的,可以的。

      只是,要怎么彻底抛开脸面,最大限度地求子成功?

      淘春起身的时候,卫宁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酒,给我拿酒来!”

      向云松走进三进的时候,心情到底是郁愤憋闷的。

      下午在东侧院跟向老夫人把事情说出后,向老夫人即刻就叫来梅娥下了这道命令,让他今晚务必跟卫宁儿圆房。也是向他保证,卫宁儿今晚必须不能、也不会再推脱。

      这让他感觉颓丧无语的同时,也令他的出门之想彻底只能作罢,对唐心予,今晚只能失约了。什么时候能出门,还得等到卫宁儿怀孕再说,他这等于说是被关起门来当种马使了。

      回到书房,他坐下来想提笔给唐心予写封回信,但写废了好几张纸都不知道怎么把不能赴约的原因说清楚,难道要直说自己被关在家里只能等妻子怀孕之后才能出门见人吗?他连怎么突然有了妻室都觉得不容易跟唐心予说明白,更别说这个了。

      而且以唐心予的性子,听到这个匪夷所思的原因,再把这个原因跟他以往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自由洒脱的做派一联系,怕不是要即刻杀上门来救他于水火,他怎敢让他来?

      向云松把信纸揉了又揉,最后只能放弃了。他躺在书桌后这几日临时支起的小床上,烦躁又无奈地过了半个下午。在饭厅一个人吃过晚膳,看时候差不多了,才向着三进走去。

      走进院门,看到正屋窗纸上那暖黄的灯火,心里更是涌起一阵难受。原本,对于这个洞房花烛夜,他像所有男人那样无比期盼。可是半个月来,经历了这一地鸡毛之后,洞房花烛夜对他来说,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件牛不喝水强按头的事情,索然无味是必然的。

      想起卫宁儿那天流泪拒绝的神情,更是觉得苦涩难言,不想喝水被强按头的牛,还不止一头。说不定他还得按着那一头去。

      可他还是得去身体力行完成这件事,为了交换一点自由,为了完成肩上向家子孙的重任。

      向云松走进正屋,穿过起居室,来到内室门口,门缝里泄出的烛火之光像道暖线似的嵌在门边上,到底让他眼睛一热。虽然成婚不过半个月,这半个月里还有五天是在书房睡,一天在外面,但前面那些日子,每次推开这扇门时,看到这镶边一样的光线,他心里都会莫名变柔。

      心里不由自主滑过卫宁儿在做什么的想法,只是,真正推门进去见到门里的景象时,他还是意外不已。

      开门迎面就是一股酒气,不浓烈,但是很明显。床前燕雀衔枝的铜灯影下,卫宁儿双手捧着个青瓷酒瓶,正坐在床沿看过来,看样子刚仰脖喝过一口,唇间嘴角还留着点水色。

      向云松惊讶,刚想说句什么,卫宁儿就站起身来,“你来了。”

      他说着,摇晃着想抬腿,却在脚踏上一个趔趄,衣角飞扬中,人就像只刚学飞的雏鸟似地一头向前栽过来。

      “哎!”向云松连忙上前一步,张开手臂将人抱住。卫宁儿扑入他怀中,哗,手中酒瓶里的酒洒了有大半在他胸口,小半在他脸上。

      “你这是做什么?”向云松吃惊又气急,低头望着那张已经飞起红霞的脸质问道。这个时候,卫宁儿居然在喝酒,喝得还不少,这是要干啥?

      卫宁儿并不回答,摇了摇酒瓶,听里面的声音只剩小小一点,可惜地“啧”了一声,从他怀中挣出去。

      向云松抹了把脸,胸口透心凉一片湿,看他脚步稳了,也就放开他,顾自解开腰带把外衣脱了扔在椅背上,又弯腰换了房里穿的无跟软鞋。

      还没起身,忽然听到身后重重一声关门响,接着是落下门栓的声音。

      一回头,便见一条光裸的小腿伸出轻薄的衣裳下摆,晃了晃,才像是终于站稳了一样又缩了回去,趿着绣花软拖的脚蹬回地面。

      向云松起身看过去,卫宁儿一手执着酒瓶,一手向后扶着门把,发髻歪斜,身上那件直裾长衫裙因为扑下脚踏的动作领口交叠区变少,一个肩膀半露不露就要脱颖而出。

      “你这是……”今天的卫宁儿非比寻常,向云松心下一阵无可名状的感觉,研究审视的眼神缓缓游遍他全身。

      “为了不让你,逃出我们的婚房,”卫宁儿打了个酒嗝,才把后面的话补完,“在我说完一个秘密之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启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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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第159章修改过了,删除啰嗦之语,增加具体情节,请大家知悉。 完结文《情质》《情约》为江湖背景,讲述CP拆散重组,相爱相杀的爱情战争故事,如有兴趣可点作者专栏前往阅读。 请多多留言评论,您的关注和支持是我更文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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