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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长宁节风云6 ...

  •   孟闻回府后,晞月还没歇下,靠着凭几歪在窗边的软榻上瞌睡,在妻子身边坐了一会儿看着她不太安稳的睡颜,揽着她将她抱回床上。
      “回来了……”,晞月嗓子呛着,有些哑了。
      “喝些梨汤润润喉,今日吓着了,头疼吗?喉咙疼吗?”,孟闻记得她有烦心事时总是会头疼,担心今日之事会让她不适,本来这两日就已经过于疲累了。
      晞月揉着眉心,“到不是被走水吓着了……”
      “怎么了?”,见她眉心倦色浓重,手腕处竟有乌青,“手腕怎么了?”
      她缩了缩胳膊,叹了口气。宫中走水之时她被孟闻好好护着,连火光都是远远瞧见的,连点崩落的灰尘都没沾身。刚看过绍儿后回了海棠居,谁知一进内室就见到一个黑影立在屏风之后,险些将她吓得魂不附体。
      竟然是程若薇!
      总之,慌乱之中磕碰了,还被程将军扶了一把,个中尴尬真是回忆起来都觉得难以启齿。
      “是程将军来寻你了。”,晞月边从床上起来边道:“她避开全府家仆摸到海棠居内室了,楼将军也走侧门到了府上,我将二位将军送到外书房的侧间,快去吧。”
      孟闻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程若薇前几日还说要来看看他的新妇是不是真的貌美如仙,没想到这节骨眼上还这么有性质,到底低估她了,倍感歉意,“程若薇是爱闹了些,你别忙了,先歇下吧。”
      程若薇是为公事来寻她,虽然径直入了卧房让她心里有点别扭,但面子上还得过去。“有客来访,怎好连口茶都不奉上。你放心,没惊动府上其他人,没让人去喊望秋,只让素银开了咱们院子小厨房,准备些宵夜,已经送去了。”,径直绕到床后的笼箱前,拿了新外袍替他换下那个被烟熏火燎过的朝服,“备了酽茶和茶点,等下我送去后就回来歇下。”
      “多谢。”,孟闻抬手揉揉她的脸颊,“劳烦你了。”
      夫妇一场,有些事虽是分内,但孟闻比别人细心之处便是对理所应当也时刻记得表达谢意,晞月没有因此而觉得生疏,反而十分窝心。

      程若薇火场里杀了个三进三出,又掩人耳目飞檐走壁而来,早就体力不支了。吃了两个玫瑰卤子的艾窝窝尤觉得腹中饥火灼烧,正伸着手要去拿另外白瓷碟子里的灵沙臛,孟闻推门进来,晞月领着素金拎着食盒随后进来,对二人一礼:“多有怠慢,让将军见笑了。想着长宁节之事二位都劳累了,便送了几碗消夏解暑清肺的汤饮,另有一些粗陋的糕饼。”
      楼燕山受她照料良多,平素虽爱闹了些,但礼数一贯周全,恭敬起身撸干净嘴角胡须里的碎渣,“嫂夫人哪里话,若是往日来府上议事别说茶点了,怕是连口水都喝不上。多谢了。”
      程若薇更是敛衽起身,郑重对她一礼,“方才唐突了,事急从权隐蔽行踪。”
      更深露重,屋里冒出一个大活人,还带着兵刃,任谁被这样吓一遭,都得心有余悸,对她难有什么好脸色,“诸位留步,告辞。”
      孟闻细心,贴心将她送至门外从返回书房,又轻声细语得安慰一番,一回来被两人一番调笑。却有些乐在其中,往日无论酷暑严冬都没给人嘘寒问暖,如今真是感觉到家里有了烟火气。
      “程将军深夜来访,惊吓内子之事,我便不计较了。直接说吧。”
      外人看来如松如柏的敏国公,实际上最是心窄,谁动了他心爱的东西就算不报复也会挖苦两句,阴阳怪气得很,“你这新妇样貌着实不错,呃……怎么说来着,神仙玉骨,赶明赔她几件好看的首饰,算作赔礼,行了吧。”
      “黑灯瞎火的,程将军不愧是百步穿杨的好手,目光如炬啊!”,楼燕山揄揶两句算作报了刚刚被抢走玫瑰酥饼的一饼之仇。
      孟闻懒得同参与他们幼稚的斗嘴踱步到桌前瞥见屏风映出的一道修长身影,长叹一口气,主仆一个毛病。
      “让他进来吧,别吓到府里其他人了。”
      烛火晃动,门外悄然闪入一道黑影,落在程若薇身后,便不做声响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楼燕山也忍不住打量他一番,此人全身墨色衣衫,配着两把十字手戟隐在腰后,蹀躞带上赘着七七八八零碎玩意,但走起路来却无没有碰撞声响,可见身法飘然。
      “看来是没有收获了。”,孟闻靠着圈椅理了理袖口,郑重道:“如此你也知道其中凶险了,请命去西南之事望你三思。”
      这是孟闻第二次劝程若薇了,第一次是她冒着得罪阎家的风险,将阎十二从北境踢回来,那时她就有意离开程家羽翼之下另外开辟天地,西南沉疴已久,病灶难除,不是她一个骁骑将军领着几个文官带上圣命去问责就能拿捏得住。彼时,陛下虽有此心却无良机,于是程若薇便递了个投名状,为此后离开北境铺路。
      “老王爷麾下也有擅水战的将领,长山郡主往年也曾在独孤老将军麾下受教,你耳濡目染,东南也是……”
      “将军,若异地而处您当如何?我主此行虽冒险,但并不一意孤行。”,影子从程若薇身后迈了一步,“老王爷所思所虑,如今全部系在我主一人之身,此行是未雨绸缪。”
      “是投名状。”,程若薇沉默良久,她不再年少意气风发肆无忌惮,多年前线的摸爬滚打让她开始成长为家族的新支柱,即使这个新支柱尚未得到普遍的认可,可她确实以不可阻挡势头在无人关注的地方迅速成长,此刻是她冲出一片天地的时机,也是程家在新朝获得新君信任的转机,“程家束手观望多年,朝中确实倚重,四郎明白这种倚重究竟为何,能持续到哪日呢?如今要挪一挪位置,否则就要步阎家后尘了。”
      楼燕山看了一眼孟闻,孟家如今的处境怕是不遑多让,只是照孟闻如今信马由缰的态度,程若薇口中的后尘怕是孟家更先面临的危机。孟闻入定一般端坐在一旁,静静得看着窗棂下晞月精心修剪过了一盆兰草,象牙黄釉堆白花盆上书“白露收残月,请风散晓霞”。
      四人各怀心思静默了许久,程若薇轻轻吐了一口气,“程家之人能不能登阁拜相不要紧,要紧的是北境这道铜墙铁壁绝不能退,更不能倒。况且,西南盘根错节,宁王故旧姻亲遍布朝野,就算是你敏国公亲自去,也未必能放开手脚。只有我,也唯有我,能掀起这片云雾。”
      楼燕山还想劝一句,却被孟闻拉住了。
      程家如今声势,不示弱,不交权,很快就是众矢之的。老王爷既然频频暗示要将王府令牌交给程若薇,将兵符上交军督府,甚至多次请旨要求朝廷在边地设立都护府,这些退让朝廷看在眼里,加上孟家相助斡旋,程家才没被没顶的军功淹没,如今仍然是擎天卫国的第一战力。
      “事莫大乎无悔。”,孟闻终于松了口,“你万事当心。”
      程若薇起身对他郑重一礼。
      楼燕山喝了口茶,将西南诸镇的隐秘,各个关隘之间形势详细道出,“除此之外,宁王府同阎家,我就不必多说了,想必程家也在宁王处有自己的眼线。”
      程若薇身后之人微微侧目,一双眸子之间似有不满。
      程若薇见他这般“坦白”,看向孟闻颇有抱怨。
      “不是楼将军口无遮拦,是我布控在西南的眼线这些年损失不少,不知你手上的如何?”
      “何时开始损失?损失几何?”,程若薇坐直身子,心中已经思绪万千。氏族之间互置眼线本是不可说却又互相心知肚明的隐秘,损失数额也是有定数的。程家在西南的眼线如何她不清楚,她自己的眼线倒是安然,三年谋划,自认为对西南近况已经是了如指掌。但眼下看来,所知未必属实,不由得悬心起来。
      孟闻终究也没告诉她损失几何,只是说新一批眼线已经布置下去,若遇危机情况可求助揽月楼。
      西南除却宁王,还有许多原先老氏族迁居于此,关系与京中盘根错节不说,与当地部族融合颇深,近百年蔓枝,密不透光。程若薇此行可谓是千难万险当在身前。
      “十三娘,你此行重在协助清查西南军政弊病盐茶税务,稳住宁王和边境势力,至于两处军镇你更得做好平衡,□□为上。”,孟闻郑重道。
      “国公这话真是前后矛盾,查西南税务如何能绕开宁王和盘根错节的部族……”
      “文钦。”,程若薇起身打断了他,“四郎,御下不严,见笑了。此行,我以性命起誓,绝不让你担忧的事情发生。夜深了,我还要回营,告辞了。”

      深夜,送走了两位来无影去无踪的,回到卧房,瞧着晞月睡得不怎么安稳,取出她调制的安神香点了一炉,又坐回床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着,待到她重新安枕,才又去了书房。
      晞月是个藏不住事情的性子,今日频频生事,她着实难以入眠,夜半又惊醒了一次,次日清晨,昏昏醒来,太阳穴发酸发胀。撑着床沿做起来,余白色寝衣滑落肩膀,双眼迷茫,眼底的乌青很是明显。孟闻正在更衣,见她坐了起来,原本健康粉白的双颊却是疲惫的蜡黄,心疼不已,轻声问道:“还好吗?他们说你昨夜睡得不好,惊醒几次,有没有头痛?”
      晞月揉揉额角,床边的小熏炉里散发这沉静的檀木香,接了晓夏递来的茶汤,灌了一口,舒畅许多,“无碍,您这就走吗?”
      “嗯,早朝前还要商议些事情,大约午间也回不来了,你若不适就叫大夫来看看,不想见人,就多睡一会儿。昨夜之事过于庞杂,我这边还没有头绪,估计要忙些日子。绍儿学塾的夫子病了,大约要停课一段时日,你帮我盯着他的功课,也别带他出去乱跑,实在闷了就在园子里走走。还有……”
      孟闻罗里吧嗦得嘱咐了一堆,初七在门口催了两遍才不放心得离开。
      晞月一边洗漱梳妆一边琢磨着,难不成自己看上去这么不可靠吗?

      外面虽然水深火热,但府上却极其闲适,夏日到了园子里的荷花开得极好,晞月趁着绍儿不上课的日子,上午带他在园子里投壶骑马钓鱼,下午太阳炎热的时候就在房里盯着他读书习字,二人关系又近了不少,绍儿的‘母亲’二字也叫得顺耳很多。
      不过,隔壁三嫂嫂府上却是愁云惨淡,灵均在寿宴之上遇到走水,胳臂上被烧伤得严重,火星崩落额角也有一处伤痕,程元容为此整日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遍京城得寻大夫,却也没有什么去除疤痕的良药。
      晞月带着绍儿去看了两次,孩子倒是天真乐观与往日一样,拉着绍儿东奔西跑,程元容却愁的苍老了不少。
      “你也别太担忧了,那额角顶多就留一点点淡痕,梳头的时候小心些就能遮住,胳膊上平白也看不出。灵均父亲祖父都是功臣,谁还能怠慢轻视了她。这孩子没事,你先病一场,你看看自己,这才几日就瘦了一圈。你要有个万一,你让灵均怎么办?你让三嫂怎么办?”
      晞月磨破了嘴皮子劝了好几次,加上霍夫人的鼓励开到,程元容这才渐渐好转。
      眼看着寿宴之事都过去半个月了,连绍儿的老师都已经重新开课了,陛下那边才迟迟定了个章程。至于之前宫中大火,禁军原统领被问责调离京城,杨少玄大人自然擢升掌管禁军,杨家在京城也算是站稳了。去西南的人员也基本敲定,程若薇依旧奉旨整顿西南军防,先行出发。并司南伯奉旨督察西南,户部沈进,弘文馆学士樊益为辅,并赐武官随侍五十人,一月后离京。

      晞月听着这个旨意颇有疑惑,怎么还分开离京,有程将军护送不是更稳妥吗?只带五十人怎么去西南你摊浑水里搅和?
      正想着,门外的嬷嬷说故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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