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居闲话》A4齐心原

81、他在想什么

　　晚间用膳时，孟闻才风尘仆仆得回来，晞月给他卸下盔甲，端了碗热茶转身就让人摆饭，“我今日着人炖了黄精猪蹄还有杜仲鸡汤，对了，还有你喜欢的胡麻饼。”
　　孟闻边让晞月给他洗手边问道：“你没吃吗？”
　　“吃了些，陪着绍儿用了些，那黄精猪蹄他吃多了，饭后我又陪着他散了会儿步，这会儿已经消食了，刚好和你再吃一顿。”
　　顾府在城东，甄府在城西，她几乎跑了半个京城，晚间胃口格外好。
　　孟闻擦过手跟她一起坐到了前厅里，只让晓夏留下侍奉，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轻轻揉了她的耳垂，晞月每次累极了的时候就会在晚间把耳坠去掉。今日之事他也有耳闻，不过晞月没提他也不想主动探求什么，只轻轻吻了她的眉心，“今日辛苦了。“
　　二人细细得用了晚膳，中间又加了一道软炸里脊，最后一人喝了一碗薏米红豆粥才收尾。
　　孟氏夫妇二人撑的扶着肚子回到里屋，孟闻觉得这样大约也睡不着了，提议去园子里逛逛。没带其他下人，只让初六远远得跟着。

　　闲谈之际，聊到了梁之沐及其婚事。
　　孟闻一想爱搭理这些家长里短，居然也不大清楚，兴趣了了。
　　“孙家那边也是想托人问问梁小伯爷的品行，成平老伯爷你也知道的，一向对儿女婚事极为看重，孙家小娘子是家中幺女，性子最是温婉，老伯爷觉得梁小伯爷是个武将……”
　　孟闻点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四郎虽一直随我征战，但也不是正则那种放浪不羁的，他也是正正经经的世家公子，幼时还在太学读书，算得上文武双全，听你说那小娘子性子温婉，尽可放心，二人性子当是很合适。”
　　“太学？梁小伯爷当真是深藏不露，为何又投笔从戎了？”，晞月觉得，这不就是顾暄心心念念的样子吗？文人入伍从军，立下战功，光宗耀祖。
　　孟闻见他这么关心旁人，不由得吃味起来，“十一娘如何对别人这般上心？”
　　晞月一怔，心知失言忙要找补，却听得远处传来阵阵琵琶声。
　　“谁？”
　　因入院子前，初六已经命各处门房禁止旁人在院中逗留，给主君主母独处，于是立刻出声询问，右手也已经探上了后腰的短刃以示戒备。
　　“青萍不知将军夫人至此，惊扰尊驾，万望恕罪。”
　　白青萍抱着琵琶从假山后露出半个身子，媚眼如丝，摄人心魄，一身月白银丝暗花的长裙月光之下仿佛坠入人间的仙子，绕是晞月也颇为吃惊，那日海棠局见面时并未觉得她有此等品貌。
　　孟闻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置若罔闻，转头去看晞月，只见她一脸惊诧，想起方才对话，一时狭促，“曲子尚可，将功折罪，退下吧。”
　　这回吃惊的是初六，入园前明明是孟闻再三嘱咐要同主母独处，不许人打扰，怎么见着天仙瞬间就变卦了！自家主子从前可不是这般看重皮相的俗人！甚是不解再次看向白青萍，那眼睛仿佛是要嵌上照妖镜看透这小妖精一般！
　　那白青萍柔声道了声告退，却是一步三回头，顾盼流转还有意无意得拨了一声琴弦，余音袅袅，甚是勾人！
　　晞月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呆愣在原地，原来女子留情竟然可以这般有韵味吗？
　　孟闻见她并未一丝嫉妒甚至还一副大开眼界的表情，决心要再加一添一勺醋，“这是白青萍？未成曲调先有情，不错，你觉得呢？
　　晞月却并不知晓二人心思波动，一开始还担心白青萍骤然显眼会让孟闻觉得自己治家不严，后来见孟闻对她十分宽仁，甚至夸赞了曲子觉出不对劲儿来。
　　夫君夸赞了美姬，妻子要如何应对？
　　这题不会啊！
　　片刻之内，晞月扫过初六和孟闻二人表情，初六为人刚正不阿对白青萍简直就是老嬷嬷看勾引主君的小妖精，满脸凶恶，而孟闻看她不着痕迹，夸赞却毫不吝啬，这是什么意思？徐嬷嬷教过的，要如何……要……宽容大度！对！
　　“……呃，白……”，晞月像个头天上课打瞌睡第二天被夫子提问的学子，磕磕巴巴战战兢兢得应，一张口就露了怯，竟然不知要怎么称呼这位烟花之地出身的美姬，干干巴巴说了一句，“白氏技艺很是娴熟，很娴熟……”
　　见她失措，以为自己的激将法奏效，顿时心情大好，揽过她的肩膀道：“今晚月色如水，前头凤仙花开了，我们摘一些给你染指甲。”
　　晞月疑惑不解，‘春日里草都没长齐哪来的凤仙花？’
　　初六更加疑惑不解，‘是将军喝醉了？还是我疯了？怎么一副风流做派？不会是楼燕山上身了吧！’
　　三人的想法想着风马牛不相及的方向狂奔而去，渐行渐远！

　　因得了孟闻夸赞，白青萍的名字算是正是进入到了海棠居的视线中，果然白青萍是个见缝插针的好手，有事没事就在花园里弹琴，满园子都传开了。
　　“要练琴哪里不能练！非要堵在主君回海棠居的路上！”，其蕊愤愤不平，这几日琴摇阁的人似乎挺起腰杆一般，对她也不如往日那般礼遇，这一趟的送东西，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对着其芳一阵牢骚，“夫人也不管束管束，也忒没气势了！”
　　其芳因之前的差事最近往琴摇阁去的常些，也听了一些风言风语，不由得担心起来，本想对其蕊说，可又觉得她不是个能担事的，撂下手里的活就去找素金素银。
　　刚进海棠居就见素银在清洗茶具，忙小跑过去将她拉到一边。
　　“你火急火燎做什么，那可是御赐的茶具，我都不让晓夏……”
　　“素银姐姐，你听我说！”其芳急不可耐贸然打断了她的话，“现在琴摇阁的白娘子整日堵在主君进出我们院子的路上弹琵琶……”
　　别人眼里敏国公对妻子敬重有加，可她是近前侍候的，自然知道孟闻是如何将晞月放在心尖上，对这些全不在意，“你怎么也和他们学这些，你见过主君睁眼瞧她了吗？弄得好似夫人容不下人似的，偌大公府没一两个花花草草的，公爷脸上也是无光的，我……”
　　“不是！”，其芳急得直跺脚，却也不敢喊，压着嗓子趴在素银耳边，“我在琴摇阁附近听府上以前的老人说，白青萍有几分像先夫人。”
　　“什么？”，素银一时没绕过来。
　　其芳再次看向四周，确定没人，才道：“主君是什么人，说一不二的！好端端和夫人散步冒出一个白青萍，若是旁人肯定就受罚了，但是主君非但没说，还夸赞了她琵琶技艺高超，甚至这些日子对她的所作所为不加阻止，你说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素银一想也不无道理，丢下茶具立刻奔向主卧。

　　在素银提醒前晞月原本都没有往此处想，她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身为一府主母要如何将一位没有名分但主君有意且出身烟花的女子正当合理妥善安排，全然没有察觉那个上赶着要出风头的女子正要抢自己的夫君。
　　“……呃，我是不是该醋一醋？”，晞月喃喃自语。
　　“夫人！府中传闻，白青萍有几分先夫人的神韵……”
　　“嗯……嗯？”，听到这里，晞月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谁说的？”
　　“府上的老人啊！”
　　徐嬷嬷时常拧紧的那根弦终于绷直了，别人已经发起了冲锋的号角，自己绝不能坐以待毙。
　　“夫人，我们要不要叫嬷嬷回来拿拿主意啊！”素银见她犹豫为难，便提议道。
　　“不必了，苒冬婚期近了，嬷嬷那边也是千头万绪的，小事而已能处理的。”话虽如此，晞月也从逐渐冷静下来，这些日子相处，她自信对孟闻还是有个几分了解，白青萍身份有瑕他应当不会亲近，但自己却不清楚他对梁氏的情感到底如何，外界传闻他为先夫人多年不曾续弦，甚至将绍儿记载梁氏名下，自然有回报绍将军的情分在，可肯定也有对梁氏的情谊，自己是继室，且白青萍又抱上这么一棵大树，这件事处理的分寸须得谨慎，多一分是善妒，少一分是怯懦。
　　“先好好查查琴谣阁几位，咱们不能全瞎全盲。”

　　这边晞月对琴谣阁上了心，另外一边孟闻已经接到了初七的密报。
　　“如何联络，密语为何，藏匿地点都已经查清，将军可要尽快拔出钉子。”
　　琴谣阁三人还在演着内宅争宠的戏码，而孟闻这边已经将她们是白骨精还是蜘蛛精都看的一清二楚了。
　　孟闻背手站在博古架前擦拭着自己的长戟，闻之并不意外，“之前夫人查帐消息也是她们放出去的吗？”
　　初七：“是，多亏那次，从顺利抓到苗头，又加上这几日的引诱，今日全部都露面了。虽然因此没能查到幕后主使，但想来就算牵扯上淮王他大概也有准备不会引火烧身。”
　　“先放着，有用。”
　　又回报了些别的事情后，初七正准备退下，却被孟闻叫住，“让人去三元楼叫些酥琼叶和群鲜羹，夫人前两日吃了说喜欢。”
　　“……啊？哎，是。”
　　初七退了两步，又回望了一眼，自家将军虽与往日并无不同，但好像确实有变化，用楼燕山的话说，大约是有人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