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居闲话》A4齐心原

148、不同

　　再次回到地面，局势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晞月手里，那几个杀手也都五花大绑塞着嘴在地上怒目圆睁。
　　谢庆棠打量着方才出手相当狠辣的乔书，之前在皇城司还是小看她了。
　　樊玉顗虽然伤了肩膀但却并不着急离开，发了信号烟后，自己简单止血坐下等着支援。
　　晞月安排曹砚带着人先护送绍儿和顾景看大夫，她要弄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瞥了一眼外面的橙色烟火，冷脸问道：“你不通知宫里，通知鹿梦馆？为什么？”
　　樊玉顗今晚第一次露出了吃惊的表情，刚刚在地下被杀手袭击时她也没有这样惊讶。
　　谢庆棠显然也不知道此事，她不知道鹿梦馆的幕后主人是谁？跟没想到顾晞月居然知道这种江湖事，但面上却没有露出，反而是更加警惕得看着她们。
　　“夫人，安排好了。”，乔书安排了青羊观的暖房过来回避。
　　“二位，天寒地冻的，移步内室详谈吧。”，晞月拢了拢身上的氅衣，毫不客气的掀开门帘坐到了暖房上首的位置，还示意乔书把炭盆往自己这里挪一些。
　　二人各怀鬼胎得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一眼赶来的自己人，三方势均力敌这才安心进来。
　　虽然他们各自的人也想跟进来，却被乔书挡在门外，义正言辞道：“夫人受伤了，要上药，诸位自此不方便。”
　　光天化日之下，孟家也恢复了他的威慑力。
　　樊玉顗瞥了一眼气还没喘匀的自己人，大手一挥示意他暂避。
　　谢庆棠也没过多坚持，同样也做出了妥协。
　　晞月坐在上首也不着急，反而慢慢悠悠的脱氅衣挽袖子，顺道还给自己倒了热茶。她需要时间从方才的兵荒马乱中恢复理智，也需要仔细盘算这两人谁能合作，谁能拉拢。
　　作为孟家来讲，皇后近臣的樊玉顗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她比谢庆棠更加理智，甚至此刻自己手握那些杀手的性命，与她的初衷一致。但作为顾晞月来说，同为昔年战争遗孤的谢庆棠更值得为同盟。不过在此之前，她必须弄清楚今日，乃至整件事的原委。

　　“您还有闲情雅致喝茶呢？”，谢庆棠不喜被辖制，对她也始终抱有敌意。
　　樊玉顗不同，今日之事她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眼下能把谢庆棠控制在此倒也顺了自己的心意，外围自有人跟谢庆棠的人周旋。于是不紧不慢得坐下，现在更好奇这位深闺顾夫人到底对外面的事情了解几分。
　　“这一遭九死一生，压压惊。”，晞月确实有些控制不了过分紧张后不停颤抖的身体，为了不露馅，还顺道示意乔书给他们二人斟茶，“还是得暖暖身子。”
　　“有话直说。”，谢庆棠毫不留情。
　　晞月面带微笑，丝毫不惧，“我以为，二位都是明白人的。”，她若问了就是主动参与进此事，和他们为了合理的接管杀手主动她解释此事，意义不同。
　　樊玉顗今日对她也有所改观，往日在宫中相见，她是皇后娘家人，自己是宫中女官，身份有别，互相持礼，不知深浅。但今日她被裹挟入局，虽然一直处于不利却能逆风翻盘，甚至在命悬一线之际还敢赌命，属实称得上有勇有谋了。
　　“你知道这背后的水有多深吗？“，樊玉顗冷笑。
　　谢庆棠满不在乎，“你怎知自己握着的刀刀刃不是向着自己，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们二人显然都没有开条件的意愿。
　　“我已经牵扯进来了，不是吗？”，说话时，晞月也看向了谢庆棠，其实掉进地道前看见青羊观的一角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引自己入局究竟是为了什么她虽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谢庆棠绝不无辜，“为自己谋求更多筹码，我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谢庆棠抱着手臂站起来，似懂非懂得看着她，“我们的立场天生就是一样的，你应该知道。“
　　“没有谁的立场会是天生一样的。“，晞月毫不留情的反驳她。
　　“顾十一娘，你不知道北境发生过什么吗？”，谢庆棠被这句话刺激到，冷笑一声，“对啊，你不曾亲眼目睹至亲离世，不曾看过血流漂杵，所以能干干净净的站在我的面前，向我索要条件。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我确实不曾见过，但我全都知道，原原本本的知道。”
　　晞月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量，温柔而平和，像浸润在温水里的玉石。樊玉顗不由得侧目，作为战争遗孤，她们的性情几乎是天差地别的，一个疯，一个静。
　　谢庆棠沉默了一会，静静得端详着她沉静的面容，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眨眼间利剑已经出鞘，乔书反应极快，瞬间已经当在了晞月面前，短刃立刻也横在了她的咽喉一寸。
　　“你忘了……不，你不曾痛过……”
　　晞月站起来，站在脚踏上刚好可以越过乔书的肩膀看见对面的谢庆棠，她不知道刚刚那一剑是不是冲着她的性命，但清清楚楚的看见她眼里的悲痛，也学樊玉顗对她的判断并不准确，谢庆棠并不疯狂，她的情绪是始终如一的，因为不曾忘记，因为伤口没有愈合。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祖父祖母多年来的深意，自己逐渐走进真相时的阵痛已经无法忍受，而谢庆棠这十多年应该从未逃离过那片血海，背负仇恨成长太痛苦了。

　　最终，三足鼎立之势在谢庆棠出剑之后骤然崩塌，不管是真的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还是她刻意寻衅滋事以求脱身，谁也拦不住盛怒之下的谢庆棠，当然她的离开也算放弃了对杀手所有权的争夺。
　　“你和祝氏对峙的事情我略有耳闻。”，樊玉顗在谢庆棠离开后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说，“但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三个人，都不是祝氏那种容易受摆布的直性子，而她是最容易掀翻棋盘的，你想和她谈条件，很不明智。”
　　晞月挥手示意乔书退下，乔书虽不乐意，但还是依照指令关了门退出去，却不敢走太远。她确实想和谢庆棠合作，毕竟除了难以沟通这一条，谢庆棠的能力还是不容忽视，于是再三斟酌还是觉得眼下先解决目前的疑惑，至于谢庆棠还是徐徐图之。
　　见她不答，樊玉顗也察觉一二，蹙眉不悦，“你故意的？独留我？“
　　“我哪有这样的本事。“，晞月浅笑，自她试探各自置换二人态度冷淡时就已经放弃了要她们互相开条件置换的决定。
　　“那你觉得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樊玉顗始终觉得她不会把杀手留在自己手里，因为这样孟家就会卷进来，这跟她寻求自保的初衷违背。
　　从和孟闻的相处中她也悟到了，和城府深沉的人，最好不要藏着掖着，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直言不讳，于是坦诚道：“我自小谨小慎微，别的本事也没有，勉强算得上能察言观色，谢庆棠出门前看了你一样，盛怒之下破门而出的人还能理智的使眼色，我是不大信的。所以，你们达成了什么协定吧！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到底是为何从意见相左到无声合作，但现在，跟你的对话，也应该就是跟你们两人对话了吧。”
　　樊玉顗哑然，她的过分直白确实有点措手不及。思索一二，觉得没有利益冲突，坦白也无妨，于是掏出了自己的和谢庆棠一样的豹头金印，“如今皇城司归我统管。“

　　晞月想过无数种理由，却没料到居然是这样。幸好方才没有被她们意见相左所迷惑，但转念一想谢庆棠对她的杀意不假，而她刚刚对着满院子皇城司的自己人，还放了烟花招来鹿梦馆的人，明显是对谢庆棠的极大不信任，想必是名为“统管”实为“监视”，她们二人的关系确实有些复杂。
　　“我虽有千万疑问，但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请您放心。”，晞月客客气气的将那豹头金印推了回去，示意她收好，“除了涉及我家哥哥性命，和我们满府安危的，其余我也不想知道。”
　　“好，我会斟酌。”
　　二人迅速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