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哀]Cast Back》之屿

2、Chapter 2

　　签约那天她再一次见到了白马探。同两年前相比，他出落得更加英挺干练，白衬衫和休闲西装让他看起来潇洒自如，坐在那里同众人说着话，举手投足间已毫无初见时她印象中的拘谨感。但当宫野志保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进去时，年轻人立刻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一瞬间有种魂穿《殊途》配音现场的错觉。

　　她挥挥手中的文件夹，示意他坐下。

　　“好久不见啊，白马君。”她在他对面落座，轻巧自如地招呼他，“希望你不是被真纯威胁了才同意签约的。”

　　“没有……怎么会，”他连忙否认，“您一直是我非常仰慕的前辈，能够同您一起共事是我的梦想。”

　　内容很官方，语气很真诚，她挑挑眉带出一丝笑表示受用，白马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取笑自己。就在他绞尽脑汁还想补充点什么时，宫野已经伸手将合同条款递了过来，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的律师不需要到场么？”

　　“不用，”他简洁地回答，快速浏览了一遍文本内容，拿起笔签上了名。

　　一旁的公司法务收起了合同，宫野起身同他握手：“欢迎加入APTX Production。”

　　“谢谢。”他笑起来，眉眼弯成令人喜爱的弧度。

　　“看过《Growl》么？”

　　“当然，您的代表作。”当初就是因为这部动画……他默默咽下后半句。

　　“最近有个即将出场的新角色，洲臣，制作组在物色声优人选，我觉得挺适合你。”宫野把手里的角色设定递给他，“如果有兴趣的话周五之前把试音词录了给伊织。”

　　“忘了介绍，”她抬了抬下巴示意一侧身着黑西装正襟危坐的男人：“伊织无我，你的经纪人。”

　　白马探点头应允，俯身向伊织致意：“请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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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rowl》是一部国民热度级别的机甲类动画，宫野在19岁的时候因为其女主角配音而迅速走红。提交试音的两周后她在录音室遇到音响监督，被告之白马获得了这个角色。

　　最新一集里洲臣初登场，这位银发红瞳的使徒以极少的出场集数和登场时间创造了拥有超高人气的奇迹。为其配音的白马探演绎的声线清澈沉静，在自始至终的温柔中又有着时隐时现的空灵高华，使这个角色变得深刻立体。

　　本季结束后的声优见面会宫野同他一起出席，两人并排坐在台下，看着舞台正中的屏幕播放着这一季精彩镜头的混剪。其中两人所役角色的唯一交集——在自动扶梯尽头的简短对话和擦肩而过也被收录了进去——白马无意识地盯着画面，耳边是响彻会场内部的、两人简短对话的台词。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在这部对他而言有着启蒙般特殊意义的动画里，他同自己年少时最倾慕的角色有了交集，虽然只是47秒。

　　他追赶了许多年，终于牵住了那一尾衣角。

　　尚在自我感怀，忽然听到身边宫野轻声问道：“听说你拒绝了《小妇人》的吹替邀请？”

　　“……是，”他有些赧然，“以前配了太多吹替，现在选择余地变多了就想把精力花在自己更想做的事情上。”

　　灯光太暗他看不清宫野此时的神色，顿了顿又道：“如果您觉得不合适的话——”

　　“没什么不合适，我现在也基本不接吹替了。”她语声淡然，“洲臣这个角色你诠释得很棒，应该会成为你的代表作，希望这个见面礼你还算喜欢。”

　　话音刚落，现场主持人正好介绍到洲臣及其CV，猝不及防被点到名的白马冲她说了句“抱歉”，起身朝四方看台的观众躬身致意。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声翻涌过整片座席，光束打在他周身，仰头看去只见年轻男人的下颌和鼻尖，他脸上的每一寸弧度都折叠得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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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底的时候宫野去TMS Entertainment的棚里录《名侦探图鉴》，这部动画已经连播了九年并且丝毫没有完结的意思，因此每周去录音室为“灰原哀”这个角色配音已经成了她的例行周常。

　　当时白马也正要去为另一部同样是TMS出品的动画配音，两人一起从事务所出发，宫野开的车。到了大厅之后他俩分开去了各自的录音室，宫野到得比较早，就跟音响监督闲谈了一会。

　　“宫野君的事务所里有没有英语水平比较好的男性声优哇？”浦上用铅笔挠挠鬓角，一脸不抱希望地问。

　　她愣了一秒，忍不住笑：“巧了，还真有。”

　　“哦？”浦上十分惊喜，“叫什么？改天有空来试个音？”

　　“不用改天，他就在楼上的录音室，”宫野掏出手机给自家声优发短信，“一会儿结束了就过来。”

　　宫野率先结束录制后在录音室外的沙发上坐着等他，过了片刻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就望见白马探和其他几名声优陆续走了下来，对上她的目光未语先笑。

　　不同于寻常声优们偏休闲或潮酷的穿搭，他总是在任何场合都穿得十分正式规整，宛如随时要出席商务谈判。此时在众人中无论是挺拔的身高、工整的着装还是异国的面容都极其出挑，宫野忍不住欣赏了两秒，方才走上前去。

　　“《名侦探图鉴》里有位客串的英籍归国侦探，有一定的英语台词要求，这是角色设定，你先看看。”宫野边走边介绍，把浦上给的资料转手递给他，“我感觉这个角色和你契合度也太高了，真的不是为你度身定做的么？”

　　他走在她身侧，低头看完之后也笑了：“我是不是有望成为这部动画里第一个同时配了侦探和凶手的声优？”

　　等到了浦上面前作完自我介绍，音响监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问：“我怎么看你这么眼熟呢？”

　　“几年前的《玛丽皇后号连续杀人事件》的凶手是我配的。”

　　“噢！”浦上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那时候还是个大学生吧，是不是？”

　　“对。”

　　白马进了录音室试配，宫野在一墙之隔的控制室内戴着耳机围观。

　　宫野志保平时听惯了他说话的声音，逐渐习以为常，但当他的嗓音久违地再次通过高保真监听耳机传来，周遭被封闭的真空世界里仿佛只余这道清隽矜贵的声线，或是低语浅笑，或是推理解析，或是故作深沉，或是少年心性。

　　她透过那道玻璃幕墙望过去，白马探站在那里，和面前大屏幕里一身深黑西服的茶发擎鹰少年合二为一。

　　最终如之前戏言的那般，他成了《名侦探图鉴》史上第一位兼配过侦探及凶手的存在。

　　结束试配工作之后已是华灯初上，两人走到停车场，宫野直接拉开副驾驶座：“我有点累，你来开车？”

　　“好。”

　　他边系安全带边问：“回事务所吗？”

　　“嗯。”

　　他将车开上高架桥，转头刚想问宫野要不要一起先去吃点东西，就发现她睡着了。

　　青年收回目光，一路尽量保持平稳地把车开到APTX Production楼下的停车场，才敢侧身去端详她的面容。

　　宫野睡着的时候方才褪去平素的冷淡锐利气息，比起同为英日混血的自己，她的眉眼其实很柔和。茶色中发散落一侧，光看容颜还是相当年轻。

　　但她的的确确比自己大了五岁。

　　五岁不是天堑，但她成名太早，在他14岁那年已经是举国知名的声优。过分美丽的容貌使追随者的体量相比其他同水平的声优有着断层之别——她甚至开创了声优偶像化的先河，每次声优见面会到最后都会变成她个人的大型粉丝见面会。

　　而他在八年后的今天，方才声名鹊起。

　　期望同她并肩，能够有底气对她表达自己的感情，还有太多峰要攀、太多阻要涉。

　　毕业那年他原本都已同家族公司签约，在宫野递过橄榄枝来之后，他毅然让法务将合同作废，以自由身成为了APTX Production旗下的一名声优。

　　身为著名歌剧演员的母亲很不解：“宫野志保能给你的，家里都能给，为什么非得签到她名下？”

　　那是无法宣之于口的、百转千回的理由，这个理由促使他在毕业之后选择了声优而不是舞台剧作为主项，把配音从爱好变成了事业；让他放弃家族的人脉捷径转而走上一条更漫长曲折却乐在其中的演艺道路；让他从只能在电视机前观看她配音的动画、在人海中遥望她的身影到能够在同一间录音室里，不必隔了媒介第一次如此真切地听到她的声音、捕捉到她的呼吸……甚至在此刻，能够近在咫尺地，一抬手就能触碰到她的发尾。

　　不远处轿车的喇叭声终于将她惊醒，宫野看向他，车内没有开灯，年轻人的面容隐匿在暗色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又看看窗外，仿佛有些难以置信：“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不到吧。”他看了看表。

　　“怎么不叫醒我？万一误了事情怎么办？”她板起脸来训他。

　　“要是有事情您不会睡着的。”他轻声道，昏暗的车厢内看不清这位后辈的表情，但听来语气十分笃定。

　　“你很了解我么？”她似乎是被气笑了，也不同他计较，回身开门，“走啊。”